第31章

我們到私人醫院的時候,秦淮的助理梁忱早已等候在此,她似乎我們之間豪奪強取的橋段絲毫不感到意外,甚至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我被安排去處理傷口。挂號,消毒,縫針,做檢查,我漠不關心,也不在乎別人看我和秦淮的目光。直到我被安排住院,聽着他們在門口悄聲說我的病況。

秦淮曾經那麽讨厭醫院,現在倒是足夠積極,他擺出一副無所畏懼,只要我積極治療就萬事大吉的臉,真叫人讨厭。

他大概認為我瘋了吧,能把我丢在這裏,養好了再接回去,養不好就關在這裏,免得攪了他的清夢。

所有人都是一副老好人的臉,統統在騙我。

隔着關緊的門,我只能聽見醫生與秦淮對話的只言片語,并不能湊成什麽完整的信息,但從他們的表情外加肢體語言來看,絕對不是什麽好兆頭,毫無疑問,我絕對不能在這裏坐以待斃。

借着秦淮出去買晚飯的空檔,我順利逃了出來。

過程再容易不過,他們又沒有限制人的行為,只有梁忱在大廳看了我一眼,她對此安排毫無意見,事實上,她還對我微微一笑,估計在醫院裏照顧我這個讨厭鬼,是她求之不得要擺脫的事。

我出來的時候,兩手空空,獨自走在路上,穿過醫院門外的一片人工植被,沿着地圖顯示的地點到達一條更偏僻的路,這裏來往的車輛很少,周圍一片靜谧。

太陽西沉,偶爾有暖風拂面,我的手臂後知後覺的癢痛起來。擡頭,仍然可以看見醫院的白樓,像白骨般屹立。我聽過不少把人關進精神病院裏的故事,病例很容易僞造,而後每個月只需要足夠的錢,就可以把一個人控制在牢籠裏,讓人失去希望和活力,也不知道秦淮是不是玩夠了游戲,終于也決定這樣待我。

想到這裏,我跑了起來。這裏是城郊,路旁沒有什麽店鋪,也沒有人來人往的熱鬧景象,有的只是晚高峰經過的車,匆匆而過,不會為誰停留。

我可以攔住一輛出租車,讓他穩穩的把我載回秦淮家,甚至可以給秦淮打電話,叫他帶我回去,但我選擇走回去,我不想見到其他人,在只需要我自己,從這裏開始,即使走到夜幕中,走入黑暗,又有何不可?

天邊的雲多美啊,看它們被霞光燃透的樣子,總比對着秦淮的臉好。

秦淮對我那麽壞,只會利用我對他的愛,然後戲弄我,最後垃圾一樣丢掉我。

我早就知道,我們是有雲泥之別的,他是個有錢的貴公子,一呼百應,什麽都可以得到,怎麽會真心待我。他答應讓我快樂,卻一次又一次的傷害我,我被囚禁幾月之久,卻得不到他的一個道歉,他答應把球球還給我,卻并無下文。我做錯了事,罪有應得,大概就應該被這樣對待吧。

我的身體依舊很疼,腳也有些微跛。惱人手機界面切換,是秦淮給自己設定的專屬鈴聲,我劃到接聽,聽他的威脅、沉默、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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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幕暗掉,一張灰敗的臉在此顯現,微微腫脹的唇,黑色的眼圈,撅起的嘴巴……

他……快玩膩了吧,卻不要我離開,還表現的那麽誘人,我是不是永遠不能遠離他,找一份平凡的工作,養一只粘人的貓,抱一只愚蠢的狗子,遇見一個愛我的人……

我慢慢走着,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把秦淮的大喊大叫完全忽略。累了,便在路邊的樹下坐好,用手指摩挲質地光滑的外衣。

秦淮的車就在我身後十米開外,也不知道停了多久。他看我這麽愚蠢的掙紮,肯定是愉悅的吧。

我又累又餓,逃走又有什麽意義,不過是……一個妄想罷了。

他驅車趕過來,降下車窗,他臉色平靜,副駕駛位還放着一份便當。

我站在那裏,肩膀垂下來,無力而頹唐。

“上車。”他說,臉色變冷,“鬧夠了沒有?”

我敲他的車窗,想把他拽下來,對他發脾氣,“我不想去醫院,別帶我回去,你沒有權利這樣做。”

“不回醫院你想怎樣?”他深吸了一口氣,正色道,"營養不良,精神恍惚,反複無常,甚至有自——"

"閉嘴,"我打斷了他,內心無比害怕,“你不是讨厭我嗎?我怎麽那麽差,你要是再說一個字,再敢送我回去,我就從那裏跳下去,”我指着前面的高架橋高聲說,“秦淮,想一想早上剛和你滾過床單的人,晚上轉眼死去,是不是特別有趣?”

秦淮猛然閉上了嘴巴,不敢再說一個字。我知道,他在C城如魚得水,地位很高,狐朋狗友成群,真發生了這種事情肯定也會很容易擺平,大概是小費周章,随手擺平。但到底是比較晦氣,即使他敢忘記我,我也會化成鬼,潛入他的夢。

他的眉眼柔和下來:“小臨,我們回家好不好,都聽你的,哪裏也不去,只要你高興。”

我達到了目的,“嗯。”

秦淮大概心有餘悸,他下車,抓住我,把我用安全帶很好的束在副駕駛,也不想一想我要是真的付諸行動哪裏是他的對手,不過,他是對的,有那麽一刻,我真的想那麽做,只是他抓住了我,不管出于什麽目的,我都不願去計較。

有人情緒緊張的時候智商會降低,秦淮也是,他時不時看我一眼,眼中的關切不似作僞,真奇怪,他在自己身邊養一個玩意,難道是為了不停的折騰自己嗎?我餓的要命,思緒漂浮,胃也不舒服,便抱着便當盒子吸氣。

打開,是黃花魚,我抓起一只放入口中,肉質鮮美,酥脆可口,外焦裏嫩。

“別吃。”秦淮擡起一只手,把一半的魚從我嘴巴裏拽出來,“已經涼了。”

我去拿第二根,他停下車,便當盒子被合上。

“帶你去店裏好不好?想去哪家?”

我不想說話,也不想回答,只見他又自言自語道,“去喝粥好不好,你一天沒吃東西了,肯定胃不大好。”

我撅着嘴巴,抱緊魚盒子,表示不滿。

“還是喝湯吧,”秦淮又說,“你以前只會做蛋花湯不夠好吃,我總是想有朝一日帶你去C城西區的把家店,一直沒有機會,現在去好不好?”

我不想看他。

秦淮見我沒有回應,又軟聲軟氣道,“那烤魚好不好,你最喜歡吃的,只要少吃點,再運動一下,也不會胃痛。”

運動?我眯起眼睛,怎麽運動?真是貪得無厭啊。

“好。”我輕聲說。

到達烤魚店的時候,我已經不餓了。

秦淮牽着我的手,那樣小心翼翼,恨不得捧把我在手心裏,當成是一個瓷娃娃。

他看着我小口的吃東西,自己在一旁傻笑,牽着我街邊散步,不在乎其他人異樣的目光,一切都如此溫馨,仿佛隔在我們面前的只是虛無。

我很矛盾,想開心,心中的憂郁卻揮之不去。

“江臨?”秦淮喚我。

我轉頭,面無表情。

秦淮:“你笑一笑好不好?”

我搖頭。

“好不好?”秦淮把他的爪子搭在我的腰上,臉貼近我的臉。

我們四目相對,我害怕的閉上眼睛。

秦淮滿意的放開我:“你臉紅了。”

“嗯。”

我仰頭,注視着夜空,夏日的晚上能見度很高,銀河也清晰可見,星星在天空中閃爍,如夢境輕薄的羽翼,讓人醉心其中。

我不願醒來,想讓這場告別持續到至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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