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
第三十一章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
“哎?這天兒都要黑了,府尹和江校卿這是要去哪兒?”
“瞧着像是停屍之所。”
“府尹大人真可謂鞠躬盡瘁,天色已晚,還要親看屍體。”
“不盡然不盡然,我聽說今兒江校卿帶回來個少女,似乎有些能耐。”
“莫非是請人查案子?”
“不若咱們一同去看看?”
……
幾個文書随着紀棠與江玠的腳步到了鄭然然所在的那間屋子。
鄭然然兩日不曾合過眼,縱然旁邊有具女屍橫陳着,卻也沒阻擋她趴在桌上睡了過去。
于是,便又有了翠微樓裏的那一幕。
“鄭然然!”
鄭然然被吓得一個機靈,險些從圓凳上摔下去。
“怎怎,怎麽了?”
鄭然然揉揉眼睛,映入眼簾的卻是一把泛着銀光的鋼刀,這是她先前圖紙上所畫的解剖刀,不想這一會兒工夫就被江玠捏在手裏了,這廣平府的辦事效率——還真是快啊。
“媽呀——!”少女一聲驚呼,終究還是從那圓凳上摔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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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棠在旁看了這一幕,一雙眸子泛着溫潤的光澤,往江玠身上瞥了瞥,似乎在說:
這就是你找來的堪用的人才?
江玠抿了抿唇,自然能夠讀懂紀棠的意思,他素來自負,被紀棠的眼神這麽一懷疑,心裏忽然有些懊惱。
“快起來。”
江玠伸手去扶摔在地上的鄭然然,鄭然然揉了揉屁股,神情似乎頗為委屈。
明明是江玠拿着解剖刀吓唬自己,竟然還瞪她,若非想到父親和妹妹危在旦夕,鄭然然真想拔腿就走。
這麽棘手的案子,就讓江玠自己查去吧!
但好在少女有些理智,及時止住了自己有些沖動的思想。
她沖着紀棠嘿嘿一笑,想起來之前聽說過的關于廣平府尹的那些傳言,斷定眼前這人便是廣平府尹紀棠。
鄭然然盯着紀棠看,自己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确實,她該承認,這紀棠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好看,帥哥,誰不喜歡?
更何況是這樣一個和江玠的清冷比起來溫潤無比的公子!
“這位便是紀大人吧?”
紀棠溫笑着點了點頭,端起那一貫以禮相待的作風:“鄭大小姐。”
鄭然然無所謂的擺了擺手,她心裏明白,此番鄭家獲罪,就算江玠和紀棠真有能耐救出鄭原,顯赫門庭也永不複了。
可憐她魂落異世,卻只當了三天的貴小姐,也是夠倒黴的。
這“鄭大小姐”四個字,還是省省吧。
“叫我鄭然,或者然然。”
紀棠點了點頭應下,卻并沒有将這稱呼叫出口。
江玠在一旁冷眼看着,待二人的話說的差不多了才開口:“這是你要的東西。”
扔到鄭然然面前的,是那一把泛着寒光的解剖刀。
做工精細,與前世見過的別無二致,她閉了閉眼,将牽扯起來的情緒斂藏。
她把玩着手裏的解剖刀在身後瓊歡的屍體上比量,腦海裏翻湧而過的是曾經習得的解剖知識。
雖未曾實操過,但勝在見過多次。
江玠看出鄭然然神色猶豫,忍不住開了口問:“你到底行不行?”
他知道她有異于常人之能,于驗屍問案上也有着清晰的見解。
可剖屍之舉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她一個閨閣女子,真能行此先舉嗎?
鄭然然将那解剖刀收入掌心,目光因江玠的問詢而多了份堅定,她眨着眼睛笑笑:“放眼大昭,可行此事者,只我一人。”
風穿堂過,聲寂兩分。
江玠頗為識相的閉了嘴,他願意相信她。
鄭然然嘆了口氣,又回身往身後的凳子上坐了,少女玉指輕輕敲擊桌面,良久才又開口:“還有幾樣東西需要準備。”
紀棠笑笑:“你說。”
“取蒼術皂角用火盆燒了端進來,再取溫水,濕帕,呃……最好能尋快面巾。”
鄭然然本想要的是口罩,可想到這年代的人定然不知道口罩為何物,可她知道,所要剖屍必會沾染屍氣,她擔心自己會受不了,這才要了面巾。
江玠點了點頭應下,出門吩咐門口守着的衙差去辦。
正當此時,那些為着看熱鬧的而來的文書們急匆匆地趕到了。
鄭然然沒見過這麽多當官的,眨着一雙水靈靈的眼睛足足将人看了好些時候。
前頭一位老者注意到鄭然然的目光,不由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問紀棠:“大人,這位姑娘是?”
紀棠沉吟一聲,像衆人解釋:“是一位有驗屍才幹的姑娘。”
鄭然然如今是戴罪之家沒落了的女兒,江玠是借着查案的聖旨将人從大牢裏借出來的,她的身份若是說的太明白恐怕要多惹口舌,是以紀棠只說了這麽一句。
熟知不過是這一句話,就已經讓這幫上了年紀的文書們咂舌不已。
“姑娘莫非出身仵作之家?”
鄭然然搖頭:“不是。”
“那,姑娘家中可是有人在衙門當差?”
鄭然然又搖頭:“也不是。”
“那,姑娘莫非是……”
紀棠眉頭一皺,發覺鄭然然心思單純,并不能由着這些人一直問下去,便出聲打斷。
“好了,鄭姑娘天賦異禀,今日我與江校卿請她來,是為驗屍的。”
那文官攤了攤手:“可大人,咱們廣平府也有仵作啊。”
後半句話他沒說出口,這麽一個小姑娘,年紀跟他的孫女兒差不多大,真能驗屍不成?
江玠和紀棠尚且未答,鄭然然卻有了話說。
少女眨眨眼睛,确有幾分天真:“你們廣平府的仵作,也會剖屍嗎?”
鄭然然這話本是誠心發問,她雖然大包大攬了剖屍的活兒,可這雙纖纖玉手畢竟沒有沾過血腥,若是有個會剖屍的仵作來幫幫忙可就再好不過了。
可也不過就是這一句話,讓那些文官的臉色都變了變。
他們沒聽錯吧?這姑娘剛才說什麽?剖屍?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怎可行剖屍之事!
鄭然然看着衆人的神情,一拍腦袋,她竟然給忘了,這年代的人有着冥頑不靈的思想。
江玠尚且是自己勸說了好久才接受了剖屍之事的,更何況是這些個迂腐木讷的文官呢。
鄭然然攤了攤手,沖着紀棠挑了挑眉毛:
諾,紀大人,您手底下的人不願意,我剖不了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