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屍源

第六十七章 屍源

鄭然然将這具屍體盡力拼好，而後就開始了漫長的驗屍過程。

她有随時記錄屍格的習慣，如今陳酌不在，這活兒就交給了老仵作來做，要說他當了多年的仵作，見過了大大小小形态各異的屍體，心理素質應該比陳酌高許多才是，而今日——老仵作那拿筆寫屍格的手卻抖了又抖，真不知是自己上了年紀還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鄭小姐的驗屍之法，可真是句句驚人：

她道：

“驗！死者屍骨不全，唯得胯骨、左臂、右胸、以及兩根腿骨和部分腹壁軟組織。”

“屍骨右胸為女性**，可推斷死者為女性。”

“屍塊創口整齊，可推斷分屍的工具極為鋒利，或者說兇手熟練此道。”

“屍塊嚴重屍蠟化，這與長時間泡在水中以及河面結冰有關系，可推測死亡時間在一月之間，結合半月來衢天河水結冰，可以将死亡時間精确到半月前到一月前之間。”

“胯骨……”

依據屍體的胯骨推斷死者的身高和體重是很重要的一點，鄭然然本打算通過一些複雜的公事試着推導一下死者的身高，卻在注意到胯骨的時候停了下來。

江玠已然注意到少女情緒的變化，他問：“怎麽了？”

鄭然然微微愣了會兒才擡頭，她輕聲“嘶”了一聲，道：“有些奇怪，關頭兒，明日還能讓衙差大哥們下河一趟嗎，再仔細些找一找，看看有沒有子宮。”

衆人皆不解此言，倒不是說關紹下一趟河有多麽難，只是說為何偏偏要找子宮？

鄭然然見關紹應了，便開口向他們解釋關于她執着于尋找子宮的原因：“這具屍體的胯骨有些奇怪，你們看，這個地方叫做恥骨聯合，女子分娩時，這裏會打開，胎兒會從此處娩出，但這塊胯骨的恥骨聯合處只微微張開，所以又不像是分娩過。再加上她沒有分娩溝，所以我覺得……”

她頓了頓，把話說的更加明白了些：“我懷疑她懷過孕，但是孩子并沒有生下來。”

“她落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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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熟識下來，江玠已經具備了将鄭然然的一達通新奇言語和道理梳理成衆人能聽懂的四個字的能力了。

鄭然然卻微微沉思了一會兒，并不太篤定：“眼下說不好，有可能是落過胎，也有可能是一屍兩命，總歸她的月份應該不大，所以我才讓關頭兒試試看能不能找到屍體的子宮。”

衆人禁不住一陣恍然，原來是這樣！

一番言論将那老仵作聽得汗顏不已，他自認為年紀比鄭然然大了幾十歲，經驗自然也比她豐富，在此之前還以為是少女不過就是瞎貓胖上了死耗子才幫着府尹大人和江校卿查清了女子挖心案的，可如今她又露鋒芒，老仵作才明白過來，她是真的人外之人了。

且不說自己當了大半輩子的仵作，都從來沒有遇到這麽喪心病狂的碎屍案，更不要提鄭然然所說的屍蠟化和恥骨聯合等事情了。

這麽一個精通驗屍之道的女子，怎麽就會是朝臣府上的小姐呢？

老仵作的疑惑還沒有想明白，鄭然然就有了更加要緊的事情要他做。

“前輩，您懂不懂數算？”

數算？

老仵作連連搖手，“此乃商賈之家精通之術，再者便是學究之學問，老朽一個公門之人，不懂，不懂。”

他的話音才剛落下，就有另外一道聲音響起來。

“我懂，你需要做什麽？”

衆人順着話音兒擡頭去看，見者不由大吃一驚，他們與江玠共事多年，只知道他有深谙人心之術，卻不知道他竟然還精通九章算術？

鄭然然卻不覺得稀奇，數學在她上一世的生活裏是一門必修課，只不過自己腦子常常轉悠不動，這才把自己逼到了設計專業。

她拉了江玠到邊上尋了張桌案，又取了筆墨紙硯給他擺好，這才笑嘻嘻地道：“有個公式，得勞煩江大人算一算。”

通過人骨骨長推斷人的身高公式及其複雜，好在鄭然然腦子裏還真有些印象，當下測量了那屍骨腿骨和胯骨的長寬，便附在江玠的耳朵邊兒上絮絮叨叨說了好一通。

她将X和Y用甲乙替代，一番話下來說的小心翼翼，也是費了不少功夫，但令她覺得欣慰的是江玠的智商的确很高，即便鄭然然說的拗口，他還是将結果算了個明白。

江玠看着紙面上的“一百六十三”微微皺眉，“這是什麽意思？”

鄭然然湊了身子過去看，心中想着原來這女子大約有一米六三，她知道這話說出來江玠定然聽不懂，便又将數字換算了一番。

“算出來了，死者身長大約……六尺。”

滿張算式将老仵作和關紹看的眼花缭亂，“這是……怎麽算出來的啊？”

鄭然然沉吟一聲，知道這等先進的法子對于他們來說定然有莫大的吸引力，她也并不吝啬，“這算式複雜得很，等我回去細細梳理了再講給前輩聽，日後再遇上這種無名的屍體，就可以用這個法子推測死者的身高。”

“不必了。”江玠忽然出聲，并緩緩起了身，行到那老仵作面前，冷然道：“我已經記下來了，回頭抄錄一份送給你。”

老仵作自不管是鄭然然還是江玠要教他這法子，當下只顧得連連道謝，鄭然然卻張了張嘴。

什麽叫這法子他已經記下來了，她可是背了好幾年才記得差不多，江玠聽了一遍的功夫就記下來了？

這人的腦子開過光吧！

碎屍案件尋找屍源最為重要，鄭然然既然已經推斷出了死者的身長與死亡時間，廣平府上上下下便一齊出動，分別在汴京城內與城外四處查訪，問的便是有沒有誰家半月前到一月前失蹤了身長大約六寸的女子，且這女子可能懷有身孕。

一番查訪費了好些時候，一直到第二日的傍晚，關紹才匆匆忙忙回來，他沒有查到誰家有失蹤了的女子，卻帶來了另外一個好消息——

鄭然然要的子宮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