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89章
限制了發揮
一刻鐘以後,站在書店門口的龍龍一言難盡。
大姐到底是對他們有什麽誤解,為什麽會覺得他們進了書店也好開心?
要知道家裏媽媽翻出來的舊書舊報紙都是留給大姐他們的呀,他自己從來都懶得翻。
虞凱深深地嘆了口氣,伸手摸幾個弟弟的腦袋,認真地分享自己的人生經驗:“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人類的悲歡并不相通。”
雖然上個學期期末考試,他已經成功地進入了班級前10名,而且還進步了;但到目前為止,他依然深切地感受到自己跟真正的好學生之間有着天壤之別。
大姐她們看到書都雙眼冒光,他進了書店只感慨好涼快呀,怎麽能這麽涼快?
婆奶奶卻十分滿意,一個勁兒點頭:“對對對,就該多看看書。”
說着,她從口袋裏掏了10塊錢給江海潮,“拿着,看中什麽書就買。”
想想,她又掏了10塊錢,“你們買冰棒吃吧。”
三個小的立刻扭頭看大姐,眼裏全是期盼。
江海潮哼了聲,搖晃了下帶出來的大杯子:“不是有綠豆湯嗎?”
跟之前猜測的一樣,他們一說賣餅得配豆漿時,婆奶奶立刻找到了代替方案。而且因為天熱,她沒煮能照出人影的粥,而是選擇熬綠豆湯。出來的第一鍋還沒賣,先便宜他們這幫小孩了。
超超小小聲委屈:“冰棒不一樣。”
江海潮卻吝啬如葛朗臺:“不行,趕緊進去,渴了就喝綠豆湯。”
超超還要跺腳喊“熱”,被極有眼力勁兒的海軍和龍龍一左一右拉着,趕緊躲到店裏去。
一進店堂,他們渾身毛孔一縮,不由自主地發出舒爽的喟嘆:“哇!好舒服。”
跟進來的虞凱也稀奇,書店裏面跟外面完全冰火兩重天啊!
江海潮得意洋洋:“怎麽樣,這兒涼快吧。”
上午她們過來找食譜好做番茄醬時,她便意識到她竟然差點錯過寶藏。新華書店不僅天花板上挂了電風扇,還裝了空調,往外嗖嗖冒涼氣。
婆奶奶跟進來吹了口冷風回過神,趕緊叮囑小孩:“你們下午就在這邊待着,別再跑去賣西瓜了,我(回)家去了。晚上你們回來吃飯。”
既然賣飯生意能接着做,那也不用小孩跑上跑下賣西瓜碗了,大熱的天。
江海潮卻一把抱着她的胳膊:“進來,婆奶奶你也進來。”
婆奶奶下意識地想擡高聲音,可她天然畏懼一切跟文化相關的人和事,只能含着嗓子被拽着往裏走:“你幹啥?我又不識字。”
江海潮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一路把人穿過四五個書架,快到書店後牆才停下。
比起書店前面,這裏別有洞天,擺放書的不是架子,而且一張張方桌,書就鋪在上面,全是圖畫書。而且這一片像個小舞臺,比其他地方高出約莫10厘米,是用馮雪家書房那樣的地板鋪出來的。
上午江海潮過來上衛生間時便發現這裏應該是給小孩用的,她看到了好多小孩。可此刻應該是因為大家回家吃飯了,所以靜悄悄的,一個人影都看不到。
江海潮得意地把報紙鋪在地板上,拉着婆奶奶靠方桌坐下,美滋滋道:“怎麽樣?在這裏睡覺舒服吧。”
楊桃他們瞬間眼睛發亮,是哦,哪有比吹着空調睡午覺更舒服的事。
江海潮趁機低聲教訓三個小的:“所以你們不能吃冰棒,不然再吹空調會鬧肚子的。”
馮雪瞪大眼睛,難以置信,這怎麽睡覺啊?連趴在桌子上睡都不行。往地上一坐,靠着牆就能睡?
天啦!哪有人這樣!
婆奶奶想走:“行行行,你們睡吧,我先(回)家去了。”
“回去啥啊!”江海潮推她坐下,“睡覺睡覺。”
婆奶奶掙紮:“我昨晚上睡夠了。”
“你糊弄鬼啊,你天不亮就起來了。”江海潮摁住婆奶奶,憑借她1米66的身高優勢,愣是沒讓婆奶奶站起來,“睡覺,醒了再燒晚飯,不然肯定中暑。”
婆奶奶還要嘀咕,但是書店的人來後面上廁所了。她被吓得不敢出聲,只能窩在原處不得動彈。
她倒有心等店員走了再起身,可書店的人遲遲不出來,空調發出的嗡嗡聲又跟迷魂咒一樣,她稀裏糊塗地眼睛閉上了,然後沒過三秒鐘,馮雪驚恐地發現自己聽到了她的鼾聲。
她難以置信地扭過頭,看見婆奶奶嘴巴微張,就這樣坐着睡着了。
衛生間裏出來沖水聲,馮雪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她想要是書店的人過來沖他們翻白眼趕他們走,那她真得恨自己不是土行孫,不能直接鑽地逃跑了。
然而書店的人壓根對他們視而不見,只掃了眼,便打着呵欠漫不經心地走了。
馮雪猛然松弛下來,緊張過度的後果就是一旦放松,疲憊便如流水一樣傾瀉而出,瞬間把人淹沒。
直到她靠着桌子睡着時,她都沒搞清楚其他人是不是也都合上了眼睛。
但坐着睡必然不舒服,待她再睜開眼時,書店裏也沒多幾個人,應該還算午休時間。
馮雪坐着,茫然地發呆,她胳膊被人碰了下。
江海潮眼睛還眯着,說話帶着濃濃的睡意:“要去衛生間不?”
馮雪“嗯”了聲,跟着一道往衛生間走。
等到方便完,她從隔間出來看見江海潮正在洗手臺前洗臉。
她從鏡子裏看見自己,打着呵欠開口問:“吃雪糕還是蛋筒?”
新華書店門口有個書報亭,裏面除了賣報紙,還有個冰櫃賣冷飲。
江海潮掏錢要了兩個蛋筒,兩人又重新回到書店。
店員擡頭看了她倆一眼,發現她倆沒抓書,便默許了她倆在店裏吃蛋筒。
江海潮撕開紙蓋,在馮雪嫌棄地目光注視下,舔幹淨了內層,然後幸福的眼睛都眯了起來,聲音也帶上了蛋筒的甜蜜和清涼:“說吧,到底怎麽回事?你想憋死你自己啊。”
馮雪一口蛋筒咬在嘴裏,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只能等到冰淇淋在嘴裏化成水,咽下那股甜,才含糊地開口,說了昨天發生的事。
其實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
經歷了昨晚到現在,跟江海潮一家人共同生活了近20個小時。她再開口說自己遭遇的郁悶,感覺特別像語文課上陶老師說的那個晉朝的皇帝。老百姓都餓死了,他還特別奇怪:“老百姓為什麽不吃肉粥呢?”
對,那好像還是個成語,叫做何不食肉糜。只是,肉糜的糜字怎麽寫來着?麻底下到底是個米還是肉來着?
她腦袋瓜子一開小差,那股憋着的氣就東奔西竄,幹脆不知道該從哪兒撒出去了,搞得她心情郁悶。
更何況江海潮還一言難盡地看着她,半晌才冒出一句話:“有點蠢哎。”
“喂!”馮雪不由自主地拔高了嗓門,引的書店店員都朝她們這邊瞪了過來。
她只好又壓低聲音,自暴自棄道,“我知道我蠢,不用你再說。”
“我是說你那個鋼琴老師有點蠢。”江海潮還是那副一言難盡的表情,“農村不就是鄉村嗎?你借給我讓我練英語的那盤英文歌磁帶,不是美國鄉村音樂嗎?如果真像你那個老師說的那樣,農村注定的跟藝術修養沒關系,那鄉村音樂怎麽說?她真是鋼琴老師嗎?她怎麽一點常識都沒有?好蠢啊!”
馮雪瞪大眼睛,憋了半天才冒出一句:“她很有名的,兩堂課要150呢。”
江海潮眼睛瞪得比她還大,老天爺啊,150塊,他們湖港鎮中心小學的老師一個月的工資才多少?
但她并沒有被金錢吓倒,依然固執己見:“那她還是蠢啊。”
馮雪急了:“她是鋼琴老師,老師啊!”
“老師又怎麽樣?”江海潮不以為意,“老師也是人,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是人就會犯錯。想想仇偉民,想想我們以前的方校長。”
馮雪下意識地反駁:“那不一樣,他們是壞人。”
她的鋼琴老師,沒那麽壞吧。起碼鋼琴老師不會去找小姐。
“不算壞人也會做錯事。”
馮雪沉默了,又咬了一口蛋皮,裹着裏面的冰激淩吃,聽得她聲音都涼涼的:“那你要是我會怎麽辦?”
江海潮也在舔蛋筒,滿不在乎道:“換個老師就是了。”
“喂!”
“不能換嗎?”江海潮奇怪,“兩節課就150塊哎,只有她一個老師嗎?既然她讓你不舒服,那就換一個呗。”
馮雪糾結死了:“非得換嗎?就沒別的辦法嗎?”
“那你想怎樣?”江海潮盯着她看了好兩眼,恍然大悟,“你是希望她對你改變看法,突然間發現是她有眼無珠,對吧?”
馮雪的臉騰的一下紅了。
江海潮點點頭:“一般電視跟小說上主人公都是這樣的,誰看不起他(她),他(她)就變得更厲害,然後讓看不起他(她)的人懊悔不已,無地自容。不過我不會這麽做。”
“為什麽?”
江海潮又抿了一口冰淇淋,笑眯眯的:“因為我幹嘛要為這種人浪費時間。我知道他(她)錯了,我為什麽非得讓他(她)認識到錯誤并且改正呢?他(她)能不能變得更好,跟我有什麽關系?再說了,本來就有偏見,說不定我變得更好,他(她)反而惱羞成怒,想方設法地打擊我呢。
比方說仇偉民,如果他還是海音的數學老師,他會因為海音數學得獎而羞愧自己錯看了學生嗎?狗屁吧,說不定他會想方設法阻止海音去參加比賽,好一直打壓她。就算沒阻止成功,完了以後他也會冷嘲熱諷,讓海音覺得自己依然是錯的。”
所以去年她一直想的是讓海音換班,遠離仇偉民。
都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想要改變大人,那是癡人說夢哩。
馮雪不得不強調:“我的鋼琴老師可沒仇偉民那麽壞。”
江海潮點頭:“應該吧。可我跟她又不熟,我哪知道她是哪種人,我幹嘛要冒險?我覺得上培訓班就跟你買衣服一樣。老師看不上你,不想收你,就是衣服尺碼不對,你穿不上。老師讓你別扭,讓你不舒服了,就是那件衣服你穿上身難受。既然有其他選擇,何必勉強呢?”
馮雪運氣再運氣,才按捺住情緒:“那你在什麽情況下才不換老師呢?”
江海潮笑了,眼睛彎成了腰果,帶着點狡黠:“當然是我從老師身上獲得的更多時啊。她教我,我進步的特別大。那即便她讓我不痛快,只要不是完全沒辦法忍耐的那種,我就捏捏鼻子,受了呗。”
三伏天,她頂着滾滾熱浪,樓上樓下跑來跑去的賣西瓜碗不累不辛苦嗎?可掙錢了呀,比在廠裏上班的工人還掙錢,她當然就能忍下來。
換成這種天氣讓她去田裏拔草,不好意思,她跑的比狗攆還快。
馮雪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一言難盡地瞪她:“你可真是的。”
江海潮笑了笑,側頭下巴示意衛生間的方向,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我去年冬天去市裏的實驗小學,第一次用抽水馬桶,我不知道上完廁所要沖水。”
馮雪發出了“啊”的低呼。
江海潮笑容不變:“是吧,很可笑吧?可從那以後我就知道了呀。”
馮雪想問她這話是不是還有言外之意,可是超超已經憤怒地沖過來,滿臉委屈地控訴:“大姐,你倆還吃蛋筒!”
之前是誰說的?連冰棍都不許他們吃。
海軍和龍龍在旁邊,也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樣。
江海潮從善如流,理不直,氣也壯:“我們已經睡醒了,馬上出去幹活。因為不好意思叫你們,才在這兒等的。快點,自己去挑要什麽,買好了我們就去找家公爺爺。”
一下午的時間,馮雪都在回想江海潮的那番話。好吧,她承認她說的有道理,可為什麽她越來越感覺別扭呢?
好在他們實在太忙了,忙到馮雪想糾結都沒空下來的時間。
下午跑樓賣完西瓜碗以後,他們又匆匆趕回出租屋,幫着婆奶奶一道準備晚飯。回去的時候,他們還特地去買了一趟塑料飯盒。家裏的只剩下那種裝西瓜的小碗了,用它給人裝飯,會不夠吃的。
縣中放學時,中午約好的那位初中生給他們帶來了四個同學,每人都是要10份蓋澆飯,再領一份免費的蛋炒飯。
加上海音那邊宿舍要的10份,今天晚上的生意算是好轉了。
婆奶奶的信心終于恢複,洋柿子她不打算拌上白糖賣,而是留着明天做柿子蓋飯。
不過大概是因為黃瓜味淡,做蓋澆飯不受歡迎,所以還是被她拍了做炝拌黃瓜拿到夜市上賣。
這回他們過去時,天依然還亮着,遠遠的甚至還能看到夕陽的紅光。夜市上的攤子也寥寥無幾,真正開始做生意的屈指可數。
江海潮把賣西瓜碗的任務分給了弟弟妹妹們,自己主要盯着鹵菜攤子推銷炝拌黃瓜。
有人上前買豬耳朵,她就跳過去推銷:“阿姨,再來個拌黃瓜唻,這樣有葷有素搭配的好。”
當客人聽說這樣不小的一碗拌黃瓜只要5毛錢時,十之七八都買了。
鹵菜攤的老板一邊給人切鹵肉,一邊樂得厲害,還調侃江海潮:“妹頭,我這給你拉生意了。”
江海潮笑嘻嘻:“叔叔,我們請你吃,還有西瓜呢。”
一大一小正說的熱鬧,有人過來看鹵菜,眼睛都盯着鹵幹絲看了,突然間又想起來,扭頭問江海潮:“拌黃瓜還有吧?今晚吃點清爽的。”
鹵菜攤子老板臉上的笑立刻僵硬了。
江海潮一怔,迅速反應過來:“我手上沒有了。”
虞凱剛好過來給人推銷西瓜碗,聞聲立刻接話:“我馬上拿。”
涼拌黃瓜就放在西瓜碗的後面,準備了不少呢。
江海潮趕緊順着說:“姐姐,那麻煩你等10分鐘,我們馬上回家拿。”
客人露出了失望的神:“算了算了,還是給我稱點鹵幹絲吧。”
江海潮又讨好地沖她笑,接過虞凱手上的西瓜碗,送上去:“姐姐吃西瓜吧,西瓜美容養顏呢。”
客人噗嗤笑出聲,鹵菜攤子老板趁機搭話:“行,幹絲算你八毛,正好找你兩毛錢買西瓜。”
客人走了,老板才露出意味深長的神色:“你個妹頭,行哎。”
虞凱還不知道這個“行哎”到底是什麽意思,下一個客人過來買鹵豬尾巴時,他就聽到老板主動推薦:“還要買點素的吧?那邊有炝拌黃瓜,味道還不錯。”
江海潮順勢遞上了炝拌黃瓜。
等到暮色降臨,這一波下班的客人走了,夜市真正熱鬧起來之前,他們已經順利地賣掉了整整35盒炝拌黃瓜。
江海潮端了西瓜碗過去給鹵菜攤老板,笑眯眯道:“謝謝叔叔!”
鹵菜攤老板也笑:“行哎,妹頭,你聽到唻,明兒晚上弄點飯過來賣。這種天,買鹵菜的其實10個有8個不想做飯。”
偏偏夜市上還真沒人賣飯。大家都是奔着小吃來夜市的,誰專門過來吃飯呢。
昨天江海潮他們晚上賣飯是迫不得已,沒想到今天竟然有人問怎麽不賣了。當聽說沒有的時候還特別失望。搞的如果不是實在來不及,婆奶奶能直接沖回家現做去。
現在鹵菜攤老板又提醒她,江海潮立刻點頭保證:“謝謝叔叔,我們明天一定賣。”
老板高興起來:“這就對了嘛,做生意,和氣生財。”
她嘿嘿笑着,又跑來跑去推銷了。
馮雪就在邊上冷眼旁觀,看她帶着弟弟妹妹們見縫插針,各種推銷西瓜和黃瓜。
甚至有吃燒烤的人想吃涼粉又懶得自己動,讓他們幫忙跑腿去買,江海潮也笑嘻嘻地答應了,唯一的要求是得買他們的涼拌黃瓜。
結果這人接了涼粉,又嫌炝拌黃瓜的味道太重,西瓜碗太甜,要吃清爽一點的。
大家都以為他在胡攪蠻纏,要生氣的時候,江海潮還能笑嘻嘻地指揮虞凱和海軍回家洗幹淨黃瓜又拿開水燙了之後直接拿過來送到燒烤攤桌子上去。
虞凱偷偷跟江海潮說:“他要再說黃瓜味道淡,我這邊還有洋柿子呢,看他還有什麽話講。”
不曾想只洗過的黃瓜反而對了這一桌人的胃口。他們人手一根5毛錢的黃瓜,就着燒烤吃的嘎吱嘎吱響。
到後面,聽說這群小孩帶了洋柿子,竟然也有人要了拿過去生吃,而且是配油炸臭幹吃的。
看得大家眼睛瞪得老大,只能說人間種種,人人的口味各不相同。
待到晚上九點鐘,西瓜碗和黃瓜都賣完了,連洋柿子婆奶奶都不敢再賣下去,生怕明天不夠燒菜。後來他們還是還做了糖拌洋柿子賣呢。因為喝多了酒的人覺得燒心,吃甜津津的糖拌洋柿子好壓得住。
婆奶奶趕緊喊停,招呼小孩回家:“回去洗澡,早點睡覺。”
一群人嘻嘻哈哈往前走,今天漫天星光,縣城的燈火并不十分輝煌,根本蓋不住星子的燦爛。夜色漸深,夏天的風也叫蕩滌掉了陽光的熱,吹在人身上清清涼涼。
難怪夏天的夜市會這麽熱鬧。如果不是明天早上5:30她們就得起床去菜場拿餅賣早飯,再幹一個小時都不成問題。
反正還有西瓜嘛,沒裂開口的西瓜同樣能切了賣,比整只賣更掙錢。
大家興頭頭地跑回租房,剛進院子就瞧見了一張熟悉的臉。
當然不是家公爺爺和修遠大大,而是馮雪的媽媽。
她正站在井邊,跟家公爺爺說話。
聽見腳步聲,她擡起頭,沖孩子們露出笑臉,對着馮雪說話:“該回家去了吧?”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江海潮都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氣。
她就說嘛,馮媽媽心再大,也不可能把女兒往這一丢,便撒手不管。
馮雪還要練鋼琴考級呢。
她扭過頭,準備主動表态幫馮雪收拾行李。
結果馮雪卻跟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直接炸毛:“我不回去,我就在這裏。”
馮媽媽一言難盡地看着女兒:“你在這兒會給人添麻煩的。”
馮雪眼睛發紅,眼淚都要下來了,委屈地看着江海潮:“你說,我是麻煩嗎?”
江海潮頭皮發麻,心道你幹嘛問我呀?可人家都怼到她面前了,她總不好直接把人推開,唯有尴尬地笑:“不麻煩不麻煩。”
婆奶奶也趕緊強調:“你家妹頭好的很呢,我家都是皮猴,要有她一半文靜,我都能笑死。哪裏麻煩了?一點也不麻煩,能幹的很呢。”
馮媽媽無奈,把女兒拉在邊上,給她擺事實,講道理:“晚上怎麽睡覺呢?好了好了,晚上先跟我去賓館,明兒再過來找海潮好不好?”
馮雪還別扭着呢,今晚一點不想跟媽媽待在一起,依然犟嘴:“怎麽不能睡,昨晚怎麽睡的,今晚就怎麽睡。”
話音一落,過完暑假就升六年級的小學生也意識到了不對。
昨晚江海潮的家公爺爺和修遠大大都回湖港鎮了呀。今晚他倆也在呢。
她委屈,眼睛又不由自主地找江海潮,就這麽巴巴地看着。
看得江海潮當慣了大姐的熱血又湧上頭,都沒怎麽過腦子,便脫口而出:“好好好,我來想辦法。”
唉,想什麽呢?有什麽好想的!住賓館還不好嗎?跟上城的陳煥生一樣住縣裏的賓館,多舒坦啊。
她長這麽大,都沒住過賓館呢。
江海潮一邊腹诽,一邊跑去找房東。
今晚她還要借用房東家的客廳。
這回房東大姨不高興了,開口埋怨:“妹頭,你不能這樣啊,偶爾一次也就算了,怎麽還沒完沒了了?哪有這麽占便宜的道理?”
婆奶奶臉臊得通紅,下意識的開口想說自家掏錢。
馮媽媽更快一步,教育女兒:“你聽到了嗎?”
馮雪扁扁嘴巴,死活沒說話。
江海潮倒是又開了口:“占便宜啊,阿姨,你既然說到占便宜了,那咱們可得好好掰開來說。房租一月100,我們直接付了200塊的房租是不是?可咱們算算,我們是哪天搬進來的?高考結束了,9號我們才搬過來。待到8月底,我們又得搬走了。你自己說掐頭去尾,你是不是多收了我們10天房租?”
房東讪讪:“那是你們自己商量好的,你跟那個李磊……”
“我們跟他商量什麽?他早就退租走人了,我們租的是你房子,錢也給的你,不跟你算跟誰算。再說了——”
她伸手一指平房,“你自己進去試試看,是不是跟蒸籠一樣?能住人嗎?”
房東急了:“這我可沒強迫你們啊,妹頭,做人要講道理,房子是你們自己看中的。”
江海潮可不順着她的話說:“你講左右兩排的平房全租掉了,那為什麽現在這裏只有我們一家?還不是因為大夏天吃不消,縣中的學生寧可回家過暑假嗎?但凡住宿條件好一點,人家住着天天去學校的閱覽室上自習,難道不更有利于學習嗎?”
說到後來她真生氣了,“所以你家平房本來放暑假時就該是空着的。你看我們老的老小的小就忽悠人是吧?你不覺得你很過分嗎?我們那麽相信你!你說100就100,我們連還價都沒還,你就看我們老實好欺負是吧?”
房東嘴巴張得老大,半晌才冒出一句:“你還老實啊,你這張嘴。”
婆奶奶真不高興了:“我家妹頭怎麽了?我家妹頭哪裏不老實,我家妹頭都已經保送縣中了,頂頂好的小孩。我家兩個妹頭,一個數學全市第1,一個保送縣中,我家妹頭還不好?”
房東瞪大了眼睛:“呀!這個也上縣中啦?”
“那當然!”婆奶奶顯然忘記了她是來幹嘛的,驕傲地挺起了胸膛,“全縣第17名啊,你說好不好?”
房東的眼睛也亮了,上上下下打量江海潮,一個勁兒抽氣:“哎喲,老姐姐,你們家真是的,墳山真會選,以後享福死咯。行行行,我把地再拖一遍。給你們點個蚊香吧。”
虞凱目瞪口呆地看着房東忙裏忙外,直到婆婆奶奶拿來涼席開始打地鋪,他才回過神來,難以置信地問大姐:“這……這就行了。”
江海潮深深地吸了口氣。房東阿姨改口的也太快了吧,她都沒來得及說幾句話呢。
原來縣中真的自帶金光啊。
就是限制了她的發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