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99章

全都卷起來

忙到中午,客人終于少了些。

周雪瑩終于想起來問:“哎,昨天那幾個冒充你們的小孩怎麽樣了?你們有沒有管啊?”

剛才還看到他們從店門口跑過呢。

海軍和龍龍還有超超氣呼呼地跑出去。只有他們動手,才不算勝之不武。

結果過了不到三分鐘,三人又滿臉一言難盡地回來了。

“他們現在賣兩毛錢一杯。”

哎,都已經降價了,也不敢硬攀關系了,自己這邊再動手的話,好像有欺負人的嫌疑。

海軍還煞有介事地強調了句:“有違俠義精神。”

江海潮直接一巴掌拍在他後腦勺上:“俠你個鬼!”

她又朝店外掃了一眼,那曬得黑黢黢的小孩瞧見她,吓得立刻拔腿就跑。

她不由得咋舌,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抄都不會抄,真笨。”

李磊好奇:“怎麽個不會抄法?”

“就他們幾個啊。你看看他們的手,我的媽呀,髒死了。賣吃的,還身上髒兮兮的,誰敢吃呀?”

假如大晚上的在夜市上,黑燈瞎火看不清,勉強糊弄過去也就算了。

現在青天白日,大太陽還明晃晃地在頭頂上照着呢,什麽東西不看得一清二楚?還是在步行街,人人不說衣冠楚楚起碼衣着整潔的地方,你這副剛從泥坑裏打過滾的模樣,還賣吃的,人家眼睛該有多瞎才會買?

江海潮越說越覺得眼睛疼:“還有他們裝西瓜的東西,杯子口深,用牙簽戳多不方便啊,你起碼配個長點的塑料叉吧。”

包括他們兜售西瓜杯的位置,看在江海潮眼裏也是個大寫的蠢字。

且不說他們鞋店給客人送西瓜碗,比他們的瓜起碼好吃10倍;單一個外面杵着的冷飲桶就足夠秒殺所謂的西瓜杯了。

兩毛錢一杯便宜嗎?免費的冷飲難道不更香?

“真要賣的話,他們應該去步行街那頭。那邊的客人要麽不知道我們這邊有免費的飲料,要麽懶得跑這麽遠,才更願意掏錢買西瓜。”

啊!真是的,得虧不是她弟弟。

否則連抄都不會抄,絕對能被她罵死。

龍龍和超超聽得瑟瑟發抖,大姐說的這些他們都沒想過啊。小哥倆唯一想的就是,膽敢搶我們的地盤,欠揍!

江海潮意味深長地摸兩人的狗頭,苦口婆心道:“世事洞察皆學問,做任何事都要多想想。”

海軍堅定地站在大姐這邊,附和着教訓自己的小弟:“聽到沒有?你倆就是凡事不愛動腦筋。”

李磊發出長長的嘆息:“我的老天爺哎,你一天天的都琢磨些啥呀?你但凡把這精力放在學習上,我跟你說江海潮,你絕對不是第17名,肯定是第1名。”

江海潮一個勁兒朝他殺雞抹脖子,閉嘴,沒看到家公爺爺來了嗎?

家公爺爺不知聽了多少,但他從來都不會當着外人的面教訓自家小孩,所以只是把兩大袋子盒飯放在收銀臺上,招呼大家:“趕緊吃飯吧,別餓肚子。”

大小孩小小孩全都圍上去,連自己已經長大成-人的準大學生也滿懷期待。

哇!除了各自的盒飯之外,家公爺爺又端了一大盆洋山芋炖老鵝過來,好香啊。

切得大塊的鵝肉炖得亮晶晶,加了這樣的湯上飄着一層泛光的油,同樣切得大大的洋山芋點綴其間,鹵香肉香混合在一起,猛烈地沖擊人的鼻腔。

“快吃快吃,都嘗嘗,我婆奶奶的手藝沒話說。”

李磊吃了一塊,驚嘆道:“這怎麽燒的呀?我奶奶做的紅燒鵝不是這個味道。”

海音立刻驕傲地搶答:“因為鵝肉要先腌一下,才能更入味。”

周雪瑩更加喜歡吃爛爛的炖洋山芋,也好奇:“這怎麽燒的呀?我媽做的土豆燒肉土豆吃起來跟這個不一樣。”

“洋山芋要先用油鍋炸一下。”楊桃可有話說了,“我奶奶為了燒這道菜,可嘗試了好多回呢。”

反正她現在覺得,奶奶的手藝一點也不比他們去過的飯店差。

李磊豎起了大拇指:“你們家族遺傳吧,一個個也太牛了。”

店主也深以為然地點頭。洋山芋炖老鵝,他沒少在飯店吃,自己家裏能做出這個味兒,實在不容易。

江海潮還沒接話,店裏又來了客人。

她剛要站起身,就聽見客人發出驚嘆:“呀,終于有店賣飯了。哎,這個盒飯多少錢啊?”

客人的同伴搶先回答:“一塊錢,我看他們賣給其他店裏的,加肉的是兩塊錢。”

李磊趕緊咽下嘴裏的飯,想說這不是賣的快餐。家公爺爺特地多留了幾份,是怕他們吃不飽,好叫他們可以放心大膽地加餐。

但是江海潮反應比他更快,笑着站起身:“對對對,這幾份都是一塊錢的。剛好只剩三份了。”

進門的客人痛快掏錢,一人捧了一盒飯,完全不認生地自己找地方坐,一邊扒飯一邊感嘆:“早就該這樣了,整條街一個賣飯的地方都沒有。”

江海潮呵呵,眼睛瞟店主。

店主趕緊回答:“本來該有一家洋快餐店的,專門賣漢堡跟三明治。結果人家老板後來改主意了,最後換成了服裝店。”

當着顧客的面,他不好講,現在想想看,人家才是真聰明呢。就像那個肯德基還是麥當勞來着,開店之前都要做市場調查,消費能力不夠的地方,打死人家都不會開店。

他們這些就是二傻子,叫步行街三個字給迷花了眼,以為街蓋的這麽漂亮,店鋪都是絕對的旺鋪,只要在這兒開店,就能閉着眼睛掙錢。

事實上呢?如果不是這幾個小鬼頭打着買鞋送衣服的旗號在店裏搞促銷,他虧的都要當褲子了。

顧客不曉得他心裏的嘀咕,只跟着懊惱:“應該開的,要是賣漢堡的話,我肯定嘗一嘗。”

江海潮坐的離她們有點遠,所以能夠扭過頭小小聲地問馮雪:“那個肯德基的漢堡賣多少錢啊?”

“有9塊錢的,也有10塊錢的。”

江海潮點頭:“放在步行街賣,肯定買的人不少。”

大家願意花5塊錢買飲料當水喝,肯定願意掏10塊錢拿漢堡包當飯吃啊。

話說到今天為止,她還沒吃過漢堡包呢,只在秋月姐姐的英語書上看過漢堡包的圖片。

“不好吃。”周雪瑩十分肯定,“外面的皮好硬,還不如直接吃雞翅雞腿呢。”

馮雪跟着點頭,說了大實話:“我也覺得一般般,不過吮指雞蠻好吃的。”

江海着琢磨着她肯定得找機會自己嘗嘗,看漢堡到底有什麽魔力,不好吃還能這麽賺錢嗎?

唉,沒開漢堡店,真虧了。

不過正因為如此,才給了他們再發展一門生意的機會呀。

等客人吃完盒飯,又挑了雙鞋走;小夥伴們不約而同,連眼神都不用交換,便異口同聲:“我們也賣盒飯吧。”

李磊他們和周雪瑩都沒反應過來,連店主也莫名其妙:“你們不是已經賣盒飯了嗎?”

他手上的這份蓋澆飯還是從他們手上買的呢。親兄弟明算賬,一點都不通融。

整條步行街的盒飯基本上都被他家包了。

海軍已經激動得近乎于喊:“那是賣東西的,這是買東西的。他們餓了也要吃飯啊,難道讓他們扛着肚皮逛街嗎?”

店主樂了:“你們不賣西瓜碗改賣飯了?是不是還得招人啊?”

李磊他們幾個頓時來了精神,準備推薦自己的朋友。

然而無論是高年級的大小孩,還是還沒上小學的小小孩,都整齊劃一地搖頭:“不要,直接擺外面,誰想吃自己放錢拿好了。”

反正就那幾個品種,要麽一塊錢要麽兩塊錢,簡單的很。

至于誰去看,嗐,飯點本來店裏客人就少,随便哪個一邊吃盒飯一邊看着就行。

多大點事,至于再掏錢請個人嗎?

他們的錢可是辛辛苦苦掙的,不是大風刮來的呢。

周雪瑩感覺自己當真大開眼界,原來掙錢也是世事洞察皆學問,只要你多想多思考,遍地都是掙錢的機會。

到了晚飯時分,鞋店門口便又多了一張桌子,上面擺了15份盒飯。

為什麽這麽多呢?頭回試水,萬一賣不掉,可以留着他們晚上當夜宵,不浪費。

當然,步行街巨大空缺的市場根本沒給他們機會。

到了禮拜天中午,這個數字直接飛奔成50份。為了保證供應,房東大姨還特地又去買了個大電飯鍋,甚至把自家的廚房也貢獻出來了。

雖然煤氣竈小鍋炒菜慢,但蚊子再小也是肉。不想方設法的話,盒飯根本來不及燒。

周雪瑩看得目瞪口呆,夾了半天毛豆米都沒能夾起來。

不是,她想象不能,這麽長的一條步行街,這麽多的店鋪,怎麽就沒人想起來賣飯呢?明明街上有賣冷飲的,也有蛋糕鋪。這代表大家并不是忘了吃喝呀。

江海潮咽下了嘴裏的辣椒炒鹵豬皮。哎哎哎,婆奶奶做的鹵豬皮真好吃,她當真百吃不厭。

她又喝了口湯,緩過來才小小聲回答問題:“因為大家都想掙大錢啊。”

步行街商鋪店租貴,人氣又旺,幾乎所有商鋪都奔着掙大錢的目标去。

按照他們的規劃,一兩塊錢的快餐根本難登大雅之堂。

然而事實證明,他們一開始就想岔了。

步行街的規劃可以照搬大城市。但它沒辦法把大城市裏的有錢人也搬過來呀。所以在經歷了最初的熱鬧之後,剩下的就是虛假繁榮。看的人多,買的人少。大家想買的東西,這裏反而沒有。

大人們不想岔了,哪裏還有小孩的事。

江海潮笑眯了眼,心情格外好。

周雪瑩感慨了一句:“就是店裏地方太小了,大家坐不開吃飯。”

其實不是店的面積小,主要是衣服和鞋子把地方占得滿滿當當。15個人還能坐的開,50個人實在坐不來。

江海潮撓撓頭,琢磨着要不要在店門口擺上桌椅板凳,就跟夜市的燒烤攤一樣。

可現在店裏店外冰火兩重天,大中午的讓人在外面吃飯,真是生怕人家不中暑。

還沒等她琢磨出辦法,已經有人搶先一步行動了。

穿着西裝裙的阿姨笑容滿面地到店門口,跟捧着飯盒不知道該去哪兒吃的人說了幾句話,10來個人便跟着她走了。

江海潮下意識地要站起來。

店主趕緊喊住她:“哎呀,不是人販子,開照相館的。”

啊?她跑來幹什麽?

海軍他們幾個可不放心,立刻跟着追出去。

過了不到10分鐘,男孩們神情複雜地回來了。

原來照相館(不,具體名稱叫藝術寫真館)的老板把客人拉過去,讓他們在自家店裏吃飯。

海軍百思不得其解:“她幹嘛這麽好心啊?”

那個藝術館好大啊,裏面冷氣嗖嗖的,坐着吃飯的确舒服。真是學雷鋒做好事嗎?

虞凱腦洞大開:“肯定是為了顯示他們店裏生意好,有人!”

他爸帶他去飯店吃飯的時候就發現了,飯店的人特別喜歡把他們安排在靠門靠窗戶的位置。

這樣外面走過的人一看,喲,這飯店生意不錯,肯定味道也不錯,不然怎麽這麽多人來吃呢?然後他們就被吸引走進了飯店。

藝術寫真館肯定也是這個套路。

唉,說起來藝術寫真館也真是的。步行街的其他店即便生意不好,也不乏熱鬧,什麽服裝店精品店來來往往的人多的去。

但藝術寫真館偏偏門可羅雀。

江海潮覺得不是街上的游客,對它缺乏好奇心。而是店門口那塊“傾情優惠999元”這招牌把人吓跑了。

都傾情優惠了,還999,那不優惠的豈不是要9999?

媽呀,即便是他們這種好奇心旺盛的小孩都不敢踮腳踏貴地。心虛,沒底氣。

江海潮跑到鞋店門口,朝藝術寫真館的方向多瞅了兩眼,然後認真地發出感嘆:“她可真精明。”

提供地方給客人吃飯,難道僅僅是為了拍照人氣鼎盛的假象嗎?

非也非也,人被拉進店了,怎麽可能悶頭幹飯擡腳走人?是不是得做着看看他們的gg宣傳冊呀?再聽聽老板姐姐的甜言蜜語呀。

這一來二去的,寫真館的燈光一打,氣氛一烘托,保不齊就有人心動,暈暈乎乎地掏了那999塊錢拍一套藝術寫真。

盧豔豔回過神:“那我們豈不是替人做了嫁衣裳?”

江海潮心情複雜:“各取所需,各顯神通吧。”

誰讓他們這兒沒地方給人吃飯呢?

店主聽得樂呵,難得說了句公道話:“寫真館生意不差的,現在是時候不對。人家主要做的是拍婚紗照,好家夥,一套好幾千。三年不開張,開張就能吃三年。夏天熱的慌,結婚的人少,所以沒什麽人拍照片。5月份的時候,人家可是忙得不可開交。”

所以到了夏天,藝術寫真館也轉移了銷售策略,把目光從新娘身上挪開,主打一個少女藝術寫真。

可惜的是,店裏顯然高估了縣城少女的消費能力。

能輕輕松松掏出上千塊拍寫真的人,比方說馮雪這種,幹嘛非要在小縣城拍?人家完全可以去上海玩一趟,順便拍一套藝術寫真回來啊。

“她家要把價格調成兩三百塊錢,說不定生意會好很多。”

周雪瑩跟着點頭:“沒錯,其實也就這個價。我媽朋友專門搞藝術寫真的,300塊錢就能拍20來張照片。你們要想拍的話找我,我帶你們過去。內部價300。”

她說着笑了起來,“我媽說外面的價格就是糊弄冤大頭的。幾張照片而已,還上千塊,那不是二傻子嗎?”

學習小組的人表情微妙起來,好幾個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馮雪。

哎呀,當初她那個寫真花了多少錢來着?

氣得馮雪直跺腳:“喂!”

江海潮趕緊打圓場:“嗳嗳嗳,不一樣,你那是在上海拍的,大城市,價錢當然貴了。”

馮雪這才扭過頭,重重地哼了一聲。

江海潮感嘆:“要是她家肯把價格降下來,也就不用這樣曲線救國了。”

店主卻搖頭:“那怎麽行?給小姑娘拍寫真,兩三百塊錢。給人家拍婚紗攝影,最少也要兩三千。那人家能認賬?婚紗照的價格提不上去了。”

唉,這就是熊掌魚翅不可兼得呀。

一鞋店的人都好奇,不知道寫真館拉吃飯的人過去這招到底有沒有效果。

江海潮真誠地期待着:“最好有效果,能拉住客。這樣她以後肯定樂意更多的人去她店裏吃飯,咱們這兒也不怕坐不開了。”

周雪瑩搖頭:“我估計懸,除非一開始就打定主意要拍寫真,否則大家身上不會帶這麽多錢。”

江海潮腦洞大開:“不是說有信用-卡嗎?就像電視上放的那樣,身上帶着卡出門,刷了一下,把錢給花了。”

大家面面相觑,還真有可能。

江海潮心情愉悅,收拾大家吃剩下來的塑料飯盒,用大垃圾袋裝着出去丢。

她瞧見那個黑黢黢的小男孩這滿臉焦灼地捧着他的西瓜杯,四下尋找客人,還難得動了恻隐之心,指點了一句:“別在這邊賣,這邊有免費的飲料喝。你跑去那頭,那邊的人才有可能會買你的西瓜。”

小男孩咚咚咚跑了。

海軍也幫忙過來丢垃圾,見狀抱怨姐姐:“你管他幹嘛?大姐,我沒揍他就不錯了。”

高強他們出來接飲料喝,也深以為然地點頭。班長,你這也太善良了,又不是咱們學校的人。

江海潮撓撓頭:“我是可惜西瓜,再賣不掉只能馊掉了。擱在縣城,連喂豬都沒地方喂。”

虞凱不以為意地揮揮手:“嗐,馬上到告秋(立秋)了,也沒幾天西瓜賣了。”

江海潮點點頭:“那也好。”

總比眼睜睜地看着東西在自己面前壞掉強。

可惜她難得的恻隐之心也沒派上什麽用場。

他們吃過飯不久,結伴去公用廁所方便,回頭便看見步行街那頭的服裝店門口也擺上了大大的冷飲桶。

人家比他們更高級,是透明的玻璃塑料桶,裏面裝着淡綠色和橙黃色的飲料,旁邊豎着大招牌:免費品嘗。

嘿,又是一個學人精。

男孩子們跑過去,接了免費飲料回來給大家品嘗。嗳,人家是下了血本的,竟然是果味汽水飲料,一喝下肚,一股氣沖上來。哇!好爽啊。

這種飲料他們喝過,會場上有人賣,一塊錢一杯呢。

虞凱替他們擔憂:“他們這麽送下去,會不會送虧本啊?”

汽水的成本可比綠豆湯和酸梅湯高多了。

楊桃咚咚咚跑進去看,折回來搖頭:“虧個鬼,他們到現在都沒打折呢。”

想想看,一杯汽水一塊錢就一塊錢吧,衣服打折的話,哪怕是9折,也遠遠不止一塊。

大家放下心來,一致認為,即便免費送汽水,服裝店也不會對他們的生意造成多大沖擊。

真要說影響的話,那也只會落在賣西瓜杯的小孩身上。街上免費品嘗的飲料都有4種了,誰還會買西瓜杯?

除此之外,估計冷飲店也會不痛快。果味汽水都上了,買果汁的人肯定會少啊。都是步行街上的東西,逛街的人哪個不在心裏算筆賬啊?

海音今天放假,也過來幫忙,見狀憂心忡忡,細聲細氣道:“大姐,那他們會不會恨我們啊?”

最早在步行街上搞免費飲料的,可是她家。

而且現在服裝店都有樣學樣了,說不定其他店也會跟着擺出免費的飲料桶。那到時候冷飲店還做什麽生意?

江海潮眨巴眼睛:“這也不是我們能控制的呀。再說我們送的是綠豆湯和酸梅湯。冷飲店也不賣這個呀。”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綠豆湯和酸梅湯帶有強烈的家常意味,自家也會煮着喝,跟外面賣的飲料還是有區別的。

哎,管不了了。後面人家要怎麽玩,跟他們可沒關系。

大家又開始滿懷好奇地等待,看街上能多出多少免費冷飲。嘿嘿,最好大家有服裝店的精神,只抄精髓,不抄細節,能更換飲料品種,好讓他們每種都嘗嘗鮮。

可到了傍晚時分,新的飲料桶沒亮相,新的生意單子先跑來了。

下午4:30,藝術寫真館的老板親自跑到鞋墊來下單,她要的不是鞋子和衣服,而是50份快餐。

她青出于藍勝于藍,不免費送飲料,改成送飯了。

所有進藝術寫真館的人,都可以免費贈送一份晚餐。

江海潮和她的小夥伴們集體驚呆了。哎喲,這是要人從早逛到晚,不愁吃喝的意思嗎?

如果真這樣的話,那必須得大書特書,好好宣傳啊。

放眼全縣,不,是放眼全市,還有比逛步行街更爽的地方嗎?

周雪瑩都保證,市區的超市有免費試吃,但只給一點點,絕對不讓你放開了吃喝。

江海潮快活地眨眨眼睛,嗯,确實要好好宣傳宣傳。以多年看書讀報養成的眼光來看,這絕對算一個相當不錯的新聞點。

上個月鞋店在縣電視臺亮了回相,他們的生意立刻蒸蒸日上。這都八月份了,再來一回,吸引更多的顧客逛步行街,他們店裏的買賣必定能錦上添花。

免費的gg好香啊!

江雪潮美滋滋地等啊等,等到街上出現第4家免費冷飲時,《與您相約》欄目組那位主持人小姐姐終于舉着話筒上步行街了。

可不待他們熱情招手,小姐姐和那個長胡子的攝影師叔叔便大步流星去了藝術寫真攝像館。

江海潮趕緊安慰她的小夥伴:“應該的,照相館可送飯呢。”

現在每天起碼從他們這兒訂50份盒飯,最多的一次午飯晚飯加起來要了80份,完全可以算他們的大顧客了。

要是寫真館這次任好風憑借力,直接上青雲,生意好起來,對他們來說是好事啊。顧客多了,她家訂的快餐應該會更多。

可惜大家稍稍寬解的心并沒能持續多久,因為主持人小姐姐出了藝術寫真館,不僅沒過來找他們,反而進了步行街最貴的那家服裝店。真的好貴,她家一條裙子能賣500!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擺出來專門用來吓唬人的。

海軍憋不住,帶着超超咚咚咚跑過去。過了大概20分鐘,超超繃着小臉回來了,面色凝重:“大姐,他們一直在拍那個店呢。那個姐姐跟她家老板說了好多話。軍軍哥哥說他們家肯定給電視臺塞錢了。”

小夥伴們面面相觑,目光集體落在江海潮臉上。

老大,你這算不算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啊?

江海潮心裏也咯噔一下,換成藝術館被拍20分鐘,她肯定不着急,畢竟大家不在一個鍋裏吃飯。可現在是服裝店哎,人家的衣服種類可比他們多得多,人家的店也裝修的比他們漂亮的多。

她只好強行挽尊,清清嗓子強調:“那個,本來我們有100個客人,現在又多吸引了100個,就算錢不給她家,我們也沒任何損失呀。”

馮雪冷笑,半點不給她面子地相當毒舌:“哦,那我們可得提醒一下她家,專門給你送面錦旗,學雷鋒,做好事,不留名!”

想的倒挺美的,你怎麽就知道你原先那100個客人不會被人家拐跑呢?

這篇文的評論阿金都看過,上章有小夥伴提出疑問我也看到了,本來想在評論下面回複的,但不知道怎麽回事,總是回不上去,在這裏回複下吧。

我看疑問主要有三點:一、服裝生意過于順利。二、主角作為小孩為什麽沒被欺負?三、主角不像小孩。

關于第一點,服裝生意的順利,最關鍵的點是它具備核心競争力:便宜且時髦,滿足了它的銷售市場的消費者需求。短期內,同一片市場上沒有可以與之勢均力敵的競品的話,它的優勢都不會消失。

也正因為如此,江海潮針對它的各種銷售策略才能獲得成功。

而且不知大家發現沒有,江海潮一直在有意無意主動被動地擴大銷售市場。她最早是在本鎮賣衣服,然後覺得江口人多,想趕在年前把衣服賣掉,所以去江口賣。再後來,進了縣城,發現更大的市場,于是又轉戰來縣城。生意好她也不滿足,繼續想吸引更多的人來買,不管是鄉下還是城裏,所以她又把目标放在了電視上,希望通過電視節目來擴大影響力。

從這點上來講,她其實已經超越了同時期的很多小商販。大部分擺小攤的人都安于現狀,生意不錯,足夠養家糊口,那就繼續下去好了,不願意再往前走。畢竟,往前走要承擔相應的風險。承擔生活壓力的大人,不敢輕易冒險。從這點看,這也是主角的幸運之處。初生牛犢不怕虎,她不怕失敗,什麽都敢嘗試,有棗沒棗打三杆。

第二點,小孩為什麽不會被欺負?

他們被欺負過呀。

①在湖港鎮做生意的時候,被工商所直接沒收東西(所以被迫放棄了賣螺蛳)。

②在江口賣衣服的時候,有顧客偷衣服,反而誣賴他們搞錯了。(最終是菜頭爺爺找了工商所,解決了這次糾紛)

③在縣城夜市賣衣服,別人認為他們擋了自己的生意,把他們趕走了。(縣城工商所出面,把他們安排在步行街旁邊)

④在步行街擺攤,被服裝店舉報趕走。(他們自己想辦法跟鞋店合作,獲得了步行街的入場券)

⑤與鞋店合作時,店主試圖欺騙他們,蒙騙他們的錢。(海音記憶一流,主角們這邊有賬可循,店主不得不改口。)

如果說欺負的方式是直接動手打他們,那的确不存在。

因為一來成年人除非窮兇極惡,否則只要能通過恐吓之類的手段達到目的,他們一般不會動手打孩子。

事實上,絕大部分成年人對小孩都懷揣善意,在對方沒有影響自己利益的時候,存有惜貧憐弱的心。

二來,從一開始在江口做生意,江海潮就可以說是背靠大樹——菜頭爺爺,獲得了對方的幫助和庇護。他實際上是江海潮商業道路上的第一位導師。(家公爺爺和婆奶奶因為人生閱歷的限制,沒辦法充當這個角色。)

在江口的經歷,潛移默化間讓江海潮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在不管誰的地盤上混,就必須得和這塊地盤的老大打好關系,起碼不得罪對方。在他們剛到縣城賣西瓜碗,掙錢并不算多的時候,夜市一天要收10塊錢的攤位費,他們明明可以投機取巧不交這個錢,但她還是堅持交給工商所的人,目的就是為了獲得對方的庇佑,包括給工商所的人送涼菜送西瓜,都是這個目的。事實上工商所也的确收錢辦事,維持了夜市的紀律。在夜市做生意,不存在明目張膽被欺負的情況。

至于為什麽其他攤販沒擠兌他們?因為大家沒有利益沖突呀,甚至可以相輔相成。各人有各人的生意,家家生意都不錯。主角又特別會做人(有人在鹵菜攤上買素菜時,她寧可說自家的涼菜賣光了,也要把生意讓回去,好結善緣)。那麽好端端的,其他人為什麽要欺負他們呢?

吃飽了撐的沒事做,耍酒瘋的?倒是有可能。但工商所的人一直待着,他們白吃白喝也會維持紀律。在有規律的場所,為非作歹的概率就會大大降低。況且當時正在嚴打呢(文中提過),1996年的嚴打很有名的。真壞人也會那個時候夾着尾巴做人,不敢往槍-口上撞。至于為什麽沒被搶劫,也跟嚴打有關系。90年代治安不好,可嚴打開時和嚴打結束後的一段時間,治安還是相當不錯的。

在步行街時也是,服裝店會看不慣他們,但不會直接掀了他們的攤子。因為沒必要。服裝店可以直接舉報,不耍陰謀,直接以陽謀趕他們走。事實上也的确把他們趕出去,不讓他們擺攤子了。

換到鞋店老板這一邊,耍小聰明玩小手段偷偷吞錢他會做,但撕破臉勉強他肯定不會幹。一則他們決定合作的時候,是請工商所做的中人。作為被監管對象,鞋店老板沒必要得罪自己的管理者。二則鞋店生意好,老板也知道長久做下去會更劃算,實在不必為了幾千塊錢,徹底跟主角撕破臉。

當孩子們跟鞋店捆綁後,他們就變成了一個利益共同體,外人欺負小孩,相當于損害鞋店的利益。那想使壞的人也得掂量掂量啊。畢竟小孩好欺負,擁有左青龍右白虎朋友的店主顯然不是什麽善茬,沒那麽好欺負。

還有一點,他們是小孩呀,過完暑假就得回去上學的小孩。這樣一個限期的競争對手,別人也沒必要非得對他們趕盡殺絕。畢竟8月份一結束,他們就退場了呀。

其實②⑤兩件事裏,海音的超強記憶力都發揮了重要作用,這也是我想表達的一個主題,就是大部分情況下,大部分人都是講理的。②當中,工商所還沒露面的時候,因為主角等人有理有據,輿論已經站在他們這邊了。

第三點,主角不像小孩。

沒錯,她早就不是普通小孩了,從心态上來講,她并不完全把自己當孩子看。這與她的出身、天性、生活閱歷有關。

首先她是大姐,兩邊都是大姐,從小她就習慣于指揮弟弟妹妹們。碰上事情也是她拿主意。家裏長輩在這方面是對她放權的。當時的多子女家庭尤其在農村,大的管小的理所當然,甚至可以說大的把小的給帶大了。

其次她一直是學校的班長,後來又當大隊委大隊長,老師也對她很放權,她在同學中有很高的權威性。她是事實上老師的助手,這個角色承擔久了之後,她就不可能單純的從學生角度去思考問題。在很多時候她會把自己代入老師(大人)的角色去想問題。

對孩子來說,學校和家庭基本上已經占據生活的全部。所以在這種環境下,她被養成凡是習慣性出頭的大姐大性格也就順理成章了。

如果家庭不發生意外,從小被肯定鼓勵長大的她大概也就是一個少年老成的小大人,自信心爆棚,基本上不會被 Pua的那種人。

但事不如人願,父母失業,被迫外出打工。照顧他們的家公爺爺和婆奶奶無力替他們遮風擋雨,生活的沉重壓力逼着她飛速成長了。其實幾個小孩都在成長,可因為她是老大,所以表現的就最明顯。

她難過嗎?當然難過。年前父母回來,她崩潰地大吵大鬧,斥責父母什麽都不知道。其實就是對被迫提前結束的童年的一種反應。

但與此同時,她也迅速認清了現實,那就是父母還是會離開。這個角色依然會缺失。

小孩的一大特性是碰上事兒找大人(通常是父母)幫忙。可當他們發現找不到這樣的大人時,有人會逃避,有人會把自己變成自己理想中的大人。

江海潮是後者。她的飛速成長在更早的時候就已經表現出來了,比方說租初中後門口的房子,就可以說是她一手推動的,而且談了價格之後她的第一反應不是去找大人,而是自己趕緊去簽合同。對此,外界的反應是詫異。(借盧豔豔的嘴表現出來了,你一個小孩簽什麽合同?江海潮的回答是忘了自己上五年級,這其實也反映了她并不認為家公爺爺和婆奶奶能夠被完全依靠。)

之後她的弟弟妹妹們也說過類似的話,比如大姐怎麽不經過家公爺和婆奶奶的同意,就做決定之類的。因為她已經習慣自己做主了,而且從中嘗到了甜頭。

在縣城做生意碰到困難時,大人同樣沒能承擔那個力攬狂瀾的角色。房東不讓開飯鋪,婆婆奶奶的反應是沮喪,沒能提出任何解決辦法。最後還是江海潮想辦法解決問題。

而小夥伴們習慣性對她的期待和依賴,又刺激着她飛速地成長,站出來扛事。腦袋瓜子是越用越靈的。原本小孩不考慮,指望大人來解決的問題,現在她自己考慮了,她又是個極為聰明而且觀察能力相當強的人,自然就一路往前跑了。

這可以說是她的幸運,也可以說是不幸。

畢竟她還是個小孩,她的人生閱歷極為有限,想事情很多時候想當然,表現的極為幼稚。心裏把自己當大人,但到後來發現自己能力跟不上的話,她會痛苦的。

不過她有個很大的優點,就是碰上事兒不輕易服輸,比如寫舉報信,被打回來差點遭遇報複,她繼續往上寫給報社

可如果那個坎跨不過去,她也不會死磕到底,而是另辟蹊徑。比如湖港鎮的工商所,到今天為止也不讓他們在鎮上擺攤。她就選擇以學校為突破口,另外做生意。

生活的磨砺,讓她身上社會屬性變得極為大,甚至可以用圓滑兩個字來形容她。小孩子才談對錯,大人只講利益,這方面在她身上也有所體現。

所謂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其實準确點講是指望不上大人的小孩被迫提前成熟。

這文本質還是一篇輕松的童話,認真臉,阿金真的砍了很多殘酷的情節。而這些殘酷又是非常容易在留守兒童身上發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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