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蓮燈

第14章 蓮燈

午時已過,往日嘈雜喧鬧的院子裏空蕩蕩的,三間屋子空了兩間。

右側房間裏,謝時宴獨自坐在床上,雙目微阖,自靈脈中流動的靈力歸入丹田,終于運轉完畢。

自突破以後,修煉的速度比之前要更快一些。

謝時宴在同輩弟子中一向算出挑的,引氣入體時費過一番功夫,但是練氣期以後水平就突飛猛進。

練氣到築基沒有天雷,不至于聲勢浩大,但他進階的消息也不胫而走,這幾日來道賀的人讓他應對得有些疲憊,難得抽出一點時間來平複與吸收靈力。

幸好築基的适應期短,不然怕是會連累到“賀長風”。

謝時宴放空思緒,也不知道這人現在怎麽樣了,唐希給他的丹藥效用很好,救治也及時,興許該是無恙吧。

他正胡思亂想,外間響起了敲門聲。

打開門的一瞬間,謝時宴愣了片刻。

“不知謝師弟是否還能認得出我?”來人說着,望向院中的石桌笑了笑,“說起來,我們此前還有過一面之緣,就在這院子裏。”

人看起來比他斯文,聲音比他柔和,衣服也比他穿得端正。

是賀長帆。

謝時宴行禮道:“自然認得,不知賀師兄這是…”

賀長帆聞言,未順着他的話表明來意,而是一副不急不慢的架勢:“謝師弟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謝時宴頓了下:“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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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的陳設很簡單,一張床,一套桌椅,一只櫃子,都是學院為弟子配備的,謝時宴自己沒特意布置過,但生活用品都擺放的很整齊。

賀長帆率先坐到了椅子上,謝時宴無法,只得拉了另一只椅子坐到他對面,又倒了兩杯茶。

他這裏其實不太适合待客,但是既然“客”不嫌棄,他也不能說什麽。

“聽說謝師弟平日不常在這?”賀長帆環顧了一下室內,道。

謝時宴點頭:“是。”

他大部分時候都早出晚歸,泡在修煉場或是教室,再或是瀑布下面。

賀長帆笑了笑:“師弟這般用功,若是被師尊知道了,想來肯定會感動的。”

他态度很好,舉手投足間亦是會受到擁護的大弟子風範。

謝時宴抿了下唇。

但是沒有他讨人喜歡。

“這是…”賀長帆的視線忽然落到了床頭矮木櫃上放着的擺件。

是一盞燈,形似花苞栩栩而生,卻是用透明的晶石雕刻而成。

“這是…清寂峰的賀師兄贈予我的。”

“小風!”賀長帆瞬間驚訝道,“他回來了?”

謝時宴有些疑惑:“何出此言?”

賀長帆解釋道:“他此前稱要出門游歷,已經走了半年有餘。你說他給你,是什麽時候的事?”

謝時宴心頭忽然湧上一種莫名的感覺,面對賀長帆急迫的模樣,他斂眸:“前不久。”

賀長帆神情看起來有些失落:“他…竟也不來知會我一聲。”

謝時宴幾乎不會主動交代事情,況且硬要說來,他還與另一位交集更多,故而也沒提“賀長帆”參加武試,只是出于禮貌道:“興許有什麽事情耽擱了。”

賀長帆自嘲似的扯了下唇角:“你不知道,我這個弟弟最是死心眼。他一旦認準了什麽,就容易鑽牛角尖。”假如驟然發現自己哥哥換了師門…剩下的話他吞進了肚子裏。

謝時宴倒是微微蹙眉,死心眼?看起來不像啊。

少頃,賀長帆擡頭,已經恢複溫和的模樣:“抱歉,涉及到胞弟,有些失态了。”

換作旁人,可能就要贊一句情深好兄長,但謝時宴只是搖頭,說了句:“無妨。”

賀長帆卻又像是想起什麽,表情微變:“謝師弟,這盞燈…他有說為何而贈嗎?”

謝時宴一時沒答。

他該怎麽說,因為對方讓他白走一趟給的路費?

賀長帆見狀,倒也沒有再追問,轉而道:“若是有什麽不便之處就罷了。我只是有些好奇而已。”他神情變得有些微妙,“只是沒想到師…清寂仙尊會将常用之物送人而已。”

這回輪到謝時宴驚訝了。

“師弟竟然不知道嗎?”賀長帆解釋道,“這盞蓮魄燈乃是花雲晶所制,此前一直放在師尊住處,就在床前的矮櫃上,我也是偶然進去過一次才看到的。”

花雲晶,長于風霜苦寒之地,一種極為罕見的靈石,在拍賣場中都是常年有價無市。

謝時宴:!?

他猛地瞪大眼睛,那張素來溫度顯示零下的臉難得顯出一點呆。

賀長帆的目光都停頓了片刻,想起前些日子裏傳得沸沸揚揚的“清寂仙尊與一外門弟子暈倒在草木閣外,什麽靠在一處,什麽動作親密,什麽疑似私情未了”。他輕咳一聲,自己找臺階下:“許是…許是見師弟有緣也說不定。”

“我的确不知曉此事。”謝時宴說,“還請賀師兄勿要外傳。”

賀長帆應道:“這是自然。”

兩人又喝了一杯茶,說了些平常裏修煉的事宜,賀長帆才起身道:“今日來,也是師尊擔憂你。武試裏受傷的弟子衆多,恐怕不會比第二次了,弟子試煉最後一場…”他的聲音輕了些,“期待你作為師弟的表現。”

這幾乎就是明示了,謝時宴也起身:“多謝昭羽仙尊關懷。”

賀長帆的眼神幾次落到那盞燈上,最終道:“你心裏有定奪就好。”

送走賀長帆,謝時宴先是怔了半晌,随後走到床邊拿起了蓮魄燈将靈力緩緩注入。

透明的花朵淩空綻放,從精細雕琢的花瓣中折射出一片溫柔的色彩。

*

“這就是你的感激之情?”

錦烏落在他的金絲楠木架上,黑豆眼看着面前的一碟清水和一碟形狀怪異的,顏色黃禿禿的,疑似是芸豆的東西。

黎止懶洋洋打了個哈欠:“我問了兩遍,這已經是最好的了。”

錦烏試圖以理服人:“如果不是我替你維持易容,前天就會産生‘清寂仙尊親自參與弟子試煉,斬殺兇獸後當場暈倒’的傳聞,而且由一大群人親眼見證。”

“恩人。”黎止打蛇随棍上,“恩鳥。”

錦烏不指望他說出什麽好聽的,伸出爪子将那一碟芸豆挪開。

“我要的是金絲雙色蜜粉豆,金線獸的冠羽磨制,再由昆山天泉水過濾捶打,不是燒下酒菜剩的!”

“什麽金子?”黎止裝耳聾,為難道,“不是我說,你看我混成這樣,咱也沒這個條件,是不是?我知道由奢入儉難,就……”

錦烏打斷他:“你看起來傷好了啊。”

黎止當即閉上嘴,繼續披着被子表演柔弱:“靈脈透支,腑髒內傷,還有那麽多皮外傷。”他半真半假的咳了兩聲,把自己裹着繃帶的手臂露出來,“哪是那麽容易好的?”

這倒沒說錯。

他醒來時距離武試已經過去三天了,淩雪峰的醫修把他送到了賀長風的房間,還是醒後自己跑回寝殿的。至于後來如何,也剛剛才從錦烏口中聽說。

聽到謝時宴無事,黎止一直有些僵硬的手臂放松下來,整個人靠在床頭上。

“什麽修來這麽巧?”他自己倒是捧着燕窩絲絡奶羹一勺接一勺,冷笑道,“這種級別的兇獸第一時間就該察覺,拖了那麽久,都在外面睡着了嗎?”

錦烏盯着他看,黎止眨了兩下眼睛,扭身從食盒裏拿出碟一模一樣的放桌上。

他嘗了一點,淡淡的奶味混了點花香,不膩人,挺清新的。

“等着看吧。”黎止狠狠往嘴裏塞了一口,“他們最好能拿出來一個像樣的解釋。”

“武試多半不會有第二場。”錦烏道。

黎止挑眉:“怪打沒了?”

“後面那兩只兇獸發狂,死了十五人,還包括一名內門弟子,傷者愈百,再比也沒有意義了。”

聞言,黎止沉默了下來,室內一時間安靜無聲。

“啊,其實還有一事……”

窗外忽然傳來一陣風聲,門被從外推開,随後一只通體雪白的鴿子叼着信封飛了進來。

黎止下意識伸出手,是一封印着昭羽仙尊朱漆,代表事關重大的告帖。

黎止手裏拆着信,随口問:“什麽事?”

“昨天我想去看小謝,在弟子學舍外看到賀長帆與人交談。”錦烏猶豫了一下,還是道:“他說…趙平航已經認罪了。”

漆黑的墨印在素白的熒紙上,打開的一瞬間靈力便自筆跡中湧出。

“經夙夜查證,武試一案已有結論,請各位至風露殿共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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