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醒後
第33章 醒後
據說睡久了再醒來時會有一種恍若隔世感。
黎止深以為然。
他在床上朦朦胧胧望着頭頂的房梁, 只覺得自己骨頭是松的,皮肉是軟的,整個人仿佛被打散又重裝。
黎止閉了閉眼睛,身上是一種從未感受過的溫和, 像是有一株幼苗紮進靈脈根系處, 一點一點重新煥發出活力來。
他索性就這麽躺着運轉靈力。
此前靈力尚低時,他對自己的修為感知并不明确。而現在, 腦中似乎都有什麽東西被沖破, 曾經看起來晦澀的劍式與法訣全都印在了腦海裏, 宛如身體最本能的記憶。
黎止嘗試放出神識,半晌後卻驟然睜開眼。
他對靈力的控制還不熟練, 頃刻間識海傾倒一般籠罩了整個清寂峰。銜月觀門口灌木叢裏爬過的蝸牛、清寂峰山腳樹木枝頭停息的飛鳥、遠處花圃裏的淡香似乎都撲鼻而來。
還有兩個分別在不同地方修煉的倒黴徒弟。正在打瞌睡的賀長風瞬間驚醒,摸了摸被涼風吹過的後頸,唐希則停下運轉靈力睜眼,仿佛意識到什麽似的地看向半空。
黎止收回了神識, 躺着床上微微喘息。
這就是化神前期。
門外有東西“騰”地飛進來。
錦烏來到頭頂正上方跟黎止大眼瞪小眼, 從拳頭大的鳥頭上看出了難以置信:“醒了??”
黎止試着啓唇,發覺自己嗓子啞到根本沒法出聲, 只能用眼神控訴。
這是什麽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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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烏飛到一旁, 用爪子拍了拍放在桌上的傳喚石。
沒多久,門口一前一後兩道人影相繼趕來。
“師尊!師尊醒了!”
“師尊……醒了?”
不怪唐希停頓了片刻, 在外間的角度看來,黎止穿着薄衫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看起來沒一點靈力高深的樣子。
“師尊, 怎麽樣?怎麽樣?”賀長風撲到床頭, 滿臉的驚喜, “你終于醒了!”
黎止試着擡起手, 桌子在床頭更前方一點,于是他顫顫巍巍、一點一點挪騰着手臂。
唐希迅速倒了杯茶端過來:“師尊直接用吧,您閉關期間,茶葉也有時常換新。”
黎止眼中露出滿意,接過來一飲而盡。幹澀的喉嚨裏像是有火燒過,好在恢複片刻已經能發出聲音:“我睡…閉關了多久?”
嗓音裏透着的嘶啞,黎止自己都驚了一下。
唐希:“不久…”
賀長風的大嗓門直接嚎開:“一月了師尊,今日已經初九了。整整一個月啊!!”
黎止怔了下。
他幾乎是在幻境裏聽到威嚴道長的聲音後就失去了意識,沒想到竟然過了這麽久。
唐希頗為無奈地往身後看了一眼,才道:“師尊身上可有不适,傳訊符已經發給威嚴道長了。”
目前能感覺到的幾乎都是久卧後症狀,靈力流轉倒是無礙,甚至于比從前更輕松。黎止搖頭:“還好。”
唐希頓了下,片刻後直接道:“師尊是不是…進階了?”
黎止擡眸。
“方才我在修煉時,似乎被流過的神識打斷,至少是化神期大能。”唐希道,“是師尊嗎?”
“神識?這麽一說好像是哎。”賀長風驚訝,“我還以為是自己沒專心呢。”
“是我。”黎止承認。
看來是自己剛剛恢複,對神識與靈力的控制還不夠好,以至于會被察覺到。
被他們二人這麽一攪和,黎止清醒了許多,身體也恢複了些。他慢慢坐起身,靠在床頭揉了揉太陽穴。
賀長風看起來比黎止本人還激動,圍着他又叽叽喳喳了半天,還要錦烏配合他一起,從昭羽峰講到出雲學院,恨不得把宗門這一個月裏走丢的貓貓狗狗都細數一遍。
唐希中間曾經想打斷他,被黎止帶着縱容的眼神制止了。
不過賀長風的話沒能說多久,因為威嚴道長來了。
威嚴道長的情緒相對于兩位徒弟則平穩得多,他面上看不出喜怒,探身給黎止試了脈,随後看了眼圍在屋裏的兩人一鳥,還是道:“你可知自己先前靈脈為何受損?”
話音一落,所有的視線都落到了黎止身上。
賀長風瞪大了眼睛,呼吸變得有些餓急促,唐希将他的反應盡收眼底,随後眼眸動了動,若有所思。
錦烏原本落在賀長風肩上,聽到聲音後爪子微擡,似乎想說什麽。
“不知道。”然而黎止回答的速度很快,根本沒有多加思考似的,“沒什麽印象,太久以前了。”
他甚至還半真半假的開了句玩笑。
黎止想起來什麽,對着唐賀二人道,“還沒跟你們說過吧。”
外人不知道,他們卻很清楚黎止這所謂的“閉關”實際是昏迷未醒,無論如何都瞞不過去的。礙于還有人在場,黎止只簡單将自己靈脈受損的事情告知了二人,并順帶解釋了為何要去栖雲城追查魔修的下落。
兩人皆是一副有點恍惚的表情,威嚴道長朝黎止遞了個眼神,後者了然:“道長和我還有話要說,你們先回去吧,有事我自然會傳喚。”
賀長風離開時錦烏飛回了黎止床頭,見他沒阻攔,威嚴仙尊打量了眼前這只鳥片刻。
“靈修?”
黎止微微一笑,算是默認:“道長有什麽話直說就是。”
見他沒有多言的意思,威嚴道長沒再追問,而是定定看了他片刻,随後驀地擡手打出一道靈力。
帶着鋒利的真氣像一把利刃直直逼來,黎止心中一驚,下意識擡手,靈力在空中織成一張細而密實的網,将攻擊盡數沖散在空氣中。
黎止看向威嚴道長,對方那張萬年板着的臉上難得露出一點滿意來。
不等他開口,便先一步感受到對方緊接着襲來的威壓。
屬于高階修士的壓迫裏驟然增加,空氣的流動仿佛都變得緩慢。此刻若是那兩人還在,多半就要額角冒汗,直直地跪下去了。
第一次在栖雲靈泉外遇到威嚴道長時就是這樣,當時剛适應還沒幾天,被他的修為壓得幾乎擡不起頭來。
但這一次。
黎止輕吸一口氣。
屬于化神期的威壓直接相對,兩股強大的意識力不停地碰撞,彼此之間寸步不讓。錦烏躲進了床幔下面,靈力散發出的餘韻使銜月觀外的樹葉都落了一地。
最終黎止先退一步,收了靈壓。
他重新靠着枕頭,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怎麽欺負病人啊。”
威嚴道長哼出一聲,卻又将他從上到下仔細瞧了一遍,确認安危似的:“病人可與我成不了平手。”
黎止抻了個懶腰,笑道:“還不是有道長放水。”
威嚴道長的笑卻收斂了些。
沒人比他更了解清寂仙尊靈脈的情況,所以來之前他還帶了半分疑慮。而方才親自試探後,他終于清楚的意識到…這人尚未展現出來的,隐藏的實力,或許比自己想象中更為恐怖。
威嚴道長盯着那張還有些蒼白的俊顏想道,也未必,畢竟似乎他本人對此亳無所覺。
“我為何會昏迷這麽久?”
“靈脈恢複後會壓抑中的靈力釋放,會有一段散亂的時期,身體承受不住過,自然就會陷入沉睡中。”
黎止點點頭,就像發燒一樣,都是身體的自我防禦機制。
談起靈脈的變化,威嚴道長又囑咐了他幾句,黎止一一點頭。
即使剛剛大量消耗過靈力,身體裏依然湧動着一種前所未有的力量,仿佛恢複都更快。
“還沒謝過道長,這個情我承了。”嫌躺着不夠端莊,黎止幹脆披上外套起了身,一字一頓。
威嚴道長看起來倒不很在意,他沒接話,半晌後,他忽然問了句:“你當真不知道自己靈脈為何受損?”
黎止搖頭:“道長已經問了兩次,難不成有什麽異樣?”
威嚴道長臉上難得出現一絲猶豫。
“靈脈受損分兩種。一種是修煉時難以突破,走了歧路致使靈力倒灌,也就是常說的走火入魔,自此都不能再用靈力,只修魔。還有一種是人為,被從外部或是利用法器從內部破開,有修複的可能,但也要看破壞程度。”
“你不屬于這兩種。”他頓了頓,“像是更強的、更難以抵抗的力量。”
那種狂暴的、摧枯拉朽般的破壞感至今仍然留在腦海中,令他感到頭皮發麻。
那股力量褪去的也很快,那一瞬間的毀滅更像是在清寂仙尊靈脈當中殘留下來的記憶。
威嚴道長從沒遇見過這樣的情形,說不清原因,于是便也只能點到為止。
最後他道:“修為恢複,以後就少不得要在宗門裏公開露面。自己注意。”
威嚴道長走後,一連兩日黎止都有些心緒不寧。
無他,那句“難以抵抗的力量”給他帶來的沖擊力有些強。
能把曾經修為很高的清寂仙尊折騰到這個地步,讓同為化神期的威嚴道長感到棘手,實在讓人不可小觑。
已知本書裏未來的戰鬥力天花板謝時宴,出雲宗目前最強的昭羽仙尊,魔修當中的現任魔尊,或許還有些沒出場過的聖尊,所以破壞了清寂仙尊靈脈的是誰?
可威嚴道長又說不像是人為。
錦烏試着分析過:“會不會是未來的小謝。”
黎止表情一言難盡:“按清寂仙尊這個年齡,他得穿到自己沒出生的時候才行吧。圖什麽?”
于是分析失敗。
第三日,清寂峰再次有人到訪。
黎止看着面前穿金絲蜀錦繡長袍,腳蹬盤雲吳翠靴,腰間挂了只玲珑剔透的玉佩的人,一時有點沒認出來。
杜蒙眼睛亮亮:“仙尊,您終于出關了!”
黎止眨眨眼:“你把栖雲錢莊端了?”
杜蒙哈哈笑了起來:“您真會說笑。我這些日子接定制和修補法器,賺點小錢罷了。”
好話說了一籮筐,黎止撿自己愛聽的,兩人寒暄了一陣。随後,杜蒙将自己腰間的儲物袋解下,一揮手,地上瞬間多了幾大箱的珍貴煉器材料,甚至還有些少見的稀有食材。
“都是托草木帶的,一點心意。”杜蒙不等黎止說什麽,又笑着道,“實不相瞞,最近宗門裏好些修補高階法器的都拿來找我,還想請您再指點一二。”
黎止明白他的意思,也沒有推拒,只是問:“在哪?”
“什麽?”
“高階法器。”
杜蒙連忙道:“有幾樣不方便來回帶着,就都放我那兒了,您要是不介意,我現在回去取來。”
黎止好幾天沒出清寂峰,正巧也想尋個機會出去轉轉。
“不介意。”黎止起身,确認了要用的工具都帶在身上,“我跟你去。”
作者有話說:
會平等地親一下每個追文的小天使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