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魔元

第83章 魔元

出雲宗有封山大陣, 慕斷不蠢,陣法已經廢了,他不會再費大力氣上來。而杜蒙提起謝時宴,黎止才驟然意識到栖雲城的危險。

栖雲城是牽制宗門的絕佳位置, 而且城內大部分是凡人百姓和築基以下的弟子, 根本沒有抵抗能力。

黎止讓賀長風帶着印信去見城主,提前轉移走了城內的居民。

與他所料不錯, 慕斷果然來了這裏, 而且進城方式比他預想中簡單粗暴得多。

然而黎止沒有半分欣喜。

這意味着慕斷有絕對的實力, 至少他自己看來是如此。

果然,這次比以往見過的加起來還要可怖。

斧頭帶着勁風迎面劈來, 賀長風閃身而過,以刀相接,手臂瞬間彎曲,虎口被巨大的力氣震得發麻。

不同于最早見到的那些活屍, 他們的臉甚至還能看出生前的面容。他們力氣極大, 能夠像普通魔修一樣使用法器,卻依然沒有痛覺。

比起傾巢而動的魔修, 活屍的棘手程度遠在其上。

眼前的人臉上沒有表情, 半垂的頭如行屍走肉。他仿佛不知疲倦,掄起斧子再度朝賀長風襲來。

賀長風低罵一聲, 下意識後躍,躲過迎面而來的攻擊。

到處都是法器碰撞的聲音, 一道魔靈擦着踝骨打在腳邊。賀長風險險側身, 不料自己早被兩個魔修同時盯上, 來不及躲閃, 刀便已經到了眼前。

白刃距離他的眼睛只有毫厘, 天邊仿佛有銀鈴脆響,那魔修的動作卻忽然停住。

不止是他,仿佛靈力在一瞬間被打亂又重組,幾乎所有人的動作都停了下來。

一柄長劍如電光破風浪,直插戰場宛若游龍入海,劍光所過處魔修盡數擊退。

不問回到黎止手中,同時,梵音鈴效果解開。

黎止将它扔進儲物袋,這東西短時間內不能連續使用,而且一旦人數過多,作用效果就會大打折扣。

怪不得微元仙尊一直挂着當裝飾,生怕暴露梵音鈴依舊是個半成品仙器。

賀長風驚喜地亂叫:“師尊!”

宗門弟子眼前皆是一亮,從先占優勢到逐漸落入下乘,大多心裏都憋着不甘。黎止現身,才如找回了主心骨,一掃頹唐。

然而慕斷不在這裏。

黎止腳步不停,循着神識中烙下的痕跡來到了栖雲城的另一邊。

*

玉琅收回抵在謝時宴脊背處的手掌,有幾绺青絲散到了一邊。

謝時宴睜開眼睛,體內的魔元稍有平息,但躁動感依舊揮之不去。

玉琅督促得比自己還上心,他不忍佛了好意,只能趁着效用還沒完全消失,撐過一日算一日。

謝時宴斂眸:“多謝。”

玉琅直言道:“不必,這法子治标不治本,最近魔元異動頻繁,再這樣下去爆體而亡是遲早的事。”

謝時宴眼眸有些放空,半晌後側過頭,掀起竹簾向外瞧了瞧

栖雲城的百姓早已經撤離,唯獨他們一行人,去也不是留也不是。剩下的人不多,玉琅幹脆選擇駐守在原地。

“城西已經開戰了。”外面隐有聲響傳來,玉琅道,“是最兇的那一批活屍,慕斷一直留在手裏的。”

謝時宴:“很強嗎?”

玉琅沉默了一瞬,忽然說了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尊上的屍首我一直沒找到。”

“他死在出雲宗,後來我問遍了相熟的舊人,都說沒有見過,對外也只稱在火中燒毀了。”

思及昭羽仙尊同慕斷的關系,謝時宴道:“你是懷疑昭羽仙尊給了慕斷?可他要一具屍首做什麽?”

玉琅視線落到窗外:“修士死後,金丹也會随之化為烏有,但魔修不是。”

“魔修死後的一端時間內,魔元甚至還會維持着生前的狀态。若非魔元難以直接吸收,恐怕動歪腦筋的不在少數。”随後他話鋒一轉,“人是不可以,但如果不給人呢?”

謝時宴一瞬間明白他話中的含義:“慕斷取了他的魔元煉制活屍?”

冷汗悄然爬上後背 ,謝時宴有些眩暈。

“若真是如此,那宗門要如何應對?”

玉琅搖頭:“恐怕只能拿同等的修為硬抗了。”

“這是你男人該考慮,你有你的操心事。”見他神思不屬,玉琅道,“我這幾日一直在查有無同時擁有金丹與魔元的前例,還真有些眉目。”

“你必須二者舍一,剝離的同時凝住魂魄,待修補好這副身體,尚有一絲希望。”

謝時宴想開口說什麽,神色卻倏地一凜。

輪椅的車輪辘辘滾地聲由遠及近,片刻後,院門被人敲響。

安撫好玉琅,讓他護好不唯村的人離開。謝時宴離開房間,對上了自行打開院門的慕斷。

“閣下既然已經打定主意進來,敲門豈不是多此一舉?”

謝時宴神色清冷:“還是我該為這個多此一舉感到榮幸?”

慕斷的模樣與在蒼雪嶺看到時差不多,表情更生動了些:“萬一你能想開,願意加入唯與宮呢?”

謝時宴像在聽什麽天方夜譚:“去供血嗎?”

慕斷矢口否認:“我不是穆淵,我對你的魔元感興趣,在你活着的時候更感興趣。”

謝時宴幹脆:“抱歉,我沒有興趣。”

慕斷忽然笑了下,蒼白的臉上多了幾分血色:“你認為我在和你協商?”

謝時宴徑直拔出無歸,他方才仔細觀察,慕斷身後的活屍只有臉色與眼底的情緒不似人類,除此之外,幾乎與普通魔修無異。

極有可能就是玉琅口中“最兇的”。

慕斷連動作都沒有,身邊的一只活屍猛地向謝時宴沖了過來。

體內的魔元不知是否感應到什麽,像處于極度不安的狀态,謝時宴幹脆不再壓制,任憑魔靈在周身傾洩。

出乎意料的,眼前的活屍停下了步伐。

不等慕斷作出反應,謝時宴先抓住機會,無歸直插入活屍胸口。

這一擊不會讓他立刻斃命,謝時宴抽出劍,而活屍竟然退了半步。

它胸前的傷口還在外溢魔靈,退後仿佛本能驅使。

慕斷顯然也意識到什麽,聲音顫抖得厲害:“你的魔元,怎麽會?怎麽可能?”

“興許是父子相見。”謝時宴輕聲道,“他不想傷害我吧。”

慕斷的呼吸粗了些,卻沒有反駁他的話。

謝時宴驟然出劍,魔靈盡數包裹劍身,斬下了活屍的頭。

身邊的活屍感逐漸開始躁動,慕斷握住輪椅的手狠狠收緊。

不過謝時宴也沒好到哪去,這一擊像是耗盡了心神,他身形不穩,險些跌坐在地。

體內兩股力量的對沖在加劇,渾身上下的靈脈都在灼燒一般疼痛,謝時宴幾乎瀕臨窒息。

他狼狽擡頭,幾只活屍姿态猙獰地向他狂奔。

謝時宴閉上眼睛,迎面撲來的魔靈仿佛暴風驟雨,然而,狂暴的魔靈卻沒有落到他身上。

不問劃出一片結界,将攻擊盡數擋下。

感受不到謝時宴魔元的氣息,只有若有若無的魔靈刺激着,活屍們狀若癫狂,發了瘋似的對黎止揮舞着手中的法器。

真要應付起來并不難,但慕斷就在前方不遠處,讓黎止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眼前的場景仿佛回到了昭羽仙尊死的那一日。

不問快到近乎化作一道流光,黎止身形甚至來不及捕捉。

金光嗡鳴,飛揚的雪沫将幾人環繞起來,黎止幾次擋下猛烈的攻勢,劍尖狠狠刺入活屍的脖頸。

他一躍回到謝時宴身邊,看似面不改色,鬓角卻已經隐隐有冷汗滲出。

微元仙尊那幾根釘子到底還是留下了傷,難以承受他高強度的使用靈力。

活屍全部殒命,慕斷看起來依舊不慌張:“适才我還提議謝公子加入唯與宮,看來聖尊是不同意了。”

黎止毫不客氣:“少白日做夢,你能不能回去還未可知。”

慕斷似乎是咧了咧嘴,牙卻咬得咯吱作響:“你能殺掉它們,其他人可未必。待你靈力耗盡,就是你們出雲宗俯首稱臣之時!”

戰場已經在整個栖雲城鋪開,他雙手驟然爆發出魔靈,無數活屍漸漸聚攏在他的身側。

慕斷:“你還以為在白桐川?看清楚,我可不是堰巡那個蠢貨!”

黎止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他們意氣風發,嬉笑怒罵着地走出臨松閣、去往昭羽峰、經過出雲宗的任何一處。

然而此刻,他們形容皆是狼狽不已,面上盡是筋疲力盡。

忽然,黎止的餘光注意到,站在慕斷最外側的活屍舉起刀,向着不遠處的弟子襲去!

那弟子還在似無所覺地掏着回靈丹,黎止心下一驚,幾乎是下意識就要去阻攔。

慕斷等的就是這一刻!

一切動作仿佛都被放慢,活屍的長爪已經到了近前,黎止側過的身體來不及轉,便被身後的力道狠狠撞開。

大量的鮮血飛濺到衣襟上,活屍用作法器的利爪嵌入了謝時宴體內。

魔元的氣息驟然爆開,活屍似乎萌生了些退意。

然而謝時宴牢牢握住他的爪子,近乎開膛一般,剖出了自己的魔元。

不同于可以直接想象到的金丹,那是一團藍色的火焰。

謝時宴一頭栽倒,魔元随着他的動作落到黎止的劍上,從劍柄開始,纏繞住整個不問。

活屍的腦袋滾落,身首分離前發出了一聲哀嚎。

黎止把人接到懷裏,他的臉頰、胸口、甚至發絲都沾上了鮮血,但他絲毫不在意,去撫謝時宴的臉。他眼眸猩紅,靈力開閘洩洪似的朝外倒,試圖填補謝時宴腹部的傷口。

謝時宴眼裏似乎流出了一絲眷戀,蹭了蹭他的掌心。

随後,他終于堅持不住似的,閉上了眼睛。

黎止怔怔看着前方,表情是從未有過的茫然。

鮮血滴落在雪地上,宛如紅蓮綻放。

四野寂靜無聲,像是連風都沉了下來。

近乎狂暴的靈力驟然爆發,磅礴如浩瀚煙海,浪起雲間,雪山傾頹于前。數道劍氣迸射,仿佛要将天攪出個好歹,地面都在劇烈震顫。

沒有人看清黎止什麽時候動的,劍鋒過處活屍退避,不問已經沒入了慕斷的胸口。

他依舊維持着一只手攬住謝時宴的姿勢。黎止擡起頭,眼前像是有一片血霧,靈力翻湧如波濤,神器嗡動似嘶鳴。

劍光穿過布滿塵煙與碎雪的夜,像是天光乍破。

生命不斷流逝,謝時宴的魂識似乎也開始消散。

繡着鴛鴦的儲物袋裏,有什麽東西閃了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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