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春日的清晨猶涼,窗外的日影漸升,屋中也漸亮了起來。

周妙躺在木榻上,睜開眼睛,太陽穴依舊隐隐作痛,她昨晚睡得不好,一半是被李佑白吓得,另一半則是苦思劇情後的疲倦。

昨日的變故使她見到李佑白的時間點比書中提前了不少,書中的周妙是在進宮之後才見到李佑白。彼時書中的李佑白,給自己的人設是重傷之後,心灰意冷,被罷黜的廢太子,過着鬥雞走狗的荒唐時日。

然而,眼下劇情線還沒正式進入主線,她卻提前見到了李佑白。

她不想進宮,手腕的傷口真能起作用麽?為了以防萬一,如果真能為李佑白所用,是不是更加保險?

周妙想到這裏,翻身而起,走到梳妝臺前的繡凳落座,沐浴在清晨的日光下,銅鏡裏的人影清晰可辨。

皮膚白皙,娴雅端莊,一雙眼睛最是多情,眼尾微微上挑,她的左眼角下還生了一顆小小的暗紅色的淚痣。

周妙卻覺得這真是一臉苦相,她嘴角一揚,鏡中的人笑了起來。

一笑起來,她的眉睫微彎,那苦相似乎就消散了。

篤篤篤。

“小姐醒了?”耳畔忽聽叩門聲和小春的聲音。

周妙斂了表情,開口道:“嗯,醒了,進來吧。”

小春端着水盆進門,不忘叮囑道:“今日典儀的女官便要來了,奴婢伺候小姐梳洗。”

周妙的心情不由地沉重了些,梳洗完畢後,她坐回繡凳,對着銅鏡,沾了寶匣中的胡粉,輕輕遮擋了眼角的淚痣,雖不能完完全全遮擋,但不細看,也瞧不太出來。

小春面露不解,卻也沒有多問,今日典儀的女官來府中相看,再如何仔細猶嫌不足。

小春将挑選出的一只成色尚好的玉簪遞給周妙,又轉身去箱籠裏捧出一條嫩綠的交領長裙。

長裙質地輕薄,觸手也比平日裏穿的衣裙綿軟,據說這是周妙進京,周家特意備下的新妝。

周妙換上衣裙,卻沒解右手腕上纏繞的白紗。

小春擔憂地望了一眼她的手腕,還未開口,院外已來了人。

來人是劉眉身邊的大丫鬟,傳話道:“周姑娘,我們夫人喚你去花廳,典儀的女官來了。”

周妙摸了摸自己的手腕,才起身随她前去花廳。

庭前春光正盛,幾盆鮮紅牡丹含苞待放,院中立着一個女官,年紀和劉眉相當,頭戴銀花釵,身着大袖深紅襦衣,足踏高頭木履,是典儀局裏有品級的女官。

她身形立得端正,只垂首看花,道:“夫人可聽說了,這若虛寺裏的牡丹花期可比別處早了半月,這幾日前去賞花的人絡繹不絕。”

劉眉立在檐下,一眼便望見了将将進院門的周妙,卻先答了女官的話:“哦?竟有此等奇事,反正左右無事,我明日便去瞧瞧熱鬧。”

女官笑了笑,側身時也望見了周妙,臉上笑意愈深:“這便是衮州來的周姑娘?”

周妙心頭咯噔一跳,連忙半福,道:“見過夫人。”

“不必多禮。”女官邁步,走得近了些,忽而伸手摸上了周妙的臉頰。

周妙吓了一跳,一時不敢亂動。

女官的袖口飄來一絲若有似無的花香,但是她的手心寒飕飕的,順着臉頰摸到了周妙的鼻梁,額頭,又往下到另一邊面頰,下巴……

整個過程,她的表情都沒有絲毫變化,仿佛不是在摸她的臉,只是在摸一個尋常物件。

周妙緊張得屏息凝氣,過了約莫小半刻,她的手終于離開了周妙的臉頰。

“骨相甚好。”

女官定定地又看了一眼周妙,意味深長道,“周姑娘有娘娘相呢。”

周妙心中沉沉往下墜,那女官卻忽而又伸過手來,幹燥的食指指腹輕擦過她的左眼角,道:“這顆淚痣生得尤其別致,周姑娘不該遮掩了它。”

周妙悚然一驚,擡眼仔細分辨女官的表情,可她臉上始終帶着恰到好處的微笑,周妙轉而去看檐下的劉眉,可劉眉的表情迷茫,似乎并未聽懂女官的暗示。

周妙袖中的手掌動了動,她擡手,狀似緊張地撥弄了一下額前的碎發,窄袖遮不住白紗的痕跡。

劉眉一看,正欲說話,卻聽女官問道:“周姑娘傷着了?”

周妙立刻面露心虛地放下了手:“前幾日不小心被貓抓了,并無大礙。”

“姑娘見諒。”說着,女官便拉過了周妙的手腕,手下不停地解開了纏繞的白紗。

貓抓的傷口本就未愈,加之,昨日李佑白的鉗制,更顯猙獰。血跡幹涸,并未結痂。

只看了一眼,女官的眉心便皺了皺,她利落地将白紗捆縛回了手腕。

她擡眼凝視着周妙,道:“姑娘的傷勢尚需将養,今日便不留牌了。”

不留牌就是沒選中。

但是,她卻說的時今日不留牌了。

果然,話音剛落,劉眉便也快步而來,追問道:“掌計是何意?今日不留牌?他日或可留牌?”

此次選秀,直到六月,如今尚不及五月。

女官笑了笑,只道:“周姑娘,先養傷吧。”

周妙忐忑地點了點頭,女官并未久留,半盞茶後,便起身離了侯府。

劉眉對着周妙的手腕發愁道:“此傷為何不見好?再好好将養半月,萬不能留疤。”

周妙也在發愁,那個掌計,話說一半留一半,難不成還真想把她弄進宮去?

她不能進宮啊!

周妙又喝了一口手邊已經涼透了的茶,岔開話題,道:“我先前進來時,聽掌計說,若虛寺裏的牡丹早開了,從前在家時,我也常與母親去寺中聽俗講,受益頗多,不知明日可否與夫人同去?”

周妙摸不準李佑白是否與劉眉提過昨日之事,她直覺認為應該沒有,李融如今不在府中,劉眉即便看顧李佑白,也是照料後勤,應該遠沒有推心置腹地為他解腿毒,不然,杜戚不會也在府裏,而那掌計卻若虛寺牡丹早放,不知是湊巧,還是有意為之?

劉眉驚訝道:“你年歲不大,倒愛聽佛經俗講?”

佛經俗講,邊唱邊講,也就跟聽戲差不多,是這裏為數不多的娛樂項目。

更重要的,她必須得去若虛寺裏找女主。

周妙欣然點頭:“正是。”

劉眉頓了頓,答應了下來。

隔天一大早,劉眉便帶人出門前往城郊的若虛寺。

府外的青石板道上,次第停了三架青布馬車,劉夫人身邊的丫鬟扶着她上了第一輛馬車,而第二輛馬車旁卻沒有人,只有車轅處坐着執鞭的車夫,他身上雖然穿的是小厮的粗布短衫,但周妙還是一眼認出了他,是蔣沖。

車中人是李佑白?

他是信了自己的話,前去若虛寺一探究竟,還是要去見道七和尚?

周妙不由得多看了兩眼,視線恰對上蔣沖的視線,他的鷹隼似的目光,看得周妙一顫,立刻轉開了眼,徑自上了第三架馬車。

車馬搖搖晃晃地前行,周妙心裏打鼓,手腕有傷,似乎真不能全然保證她不進宮?

要是今天李佑白真如劇情一般地見到了簡青竹,是不是就沒她什麽事了?

不能為李佑白所用,沒有庇佑,她還有別的能不進宮的辦法麽?

周妙愁得太陽穴又隐隐作痛起來,無論如何,皇宮就是個龍潭虎穴,進宮就是死路一條,她絕對不能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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