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故人歸來

故人歸來

“确實髒了,可即便髒了,也是我們曜大人的,豈能容忍別人占去總歸要拿回來,毀也得毀到自己手裏,對吧。”寧淵順毛摸。

“嗯。”雲曜悶悶應了聲。

隔了幾息。

“我困了。”

剛說完,寧淵雙臂一松,懷裏的人噗地變回丁點大的奶貓。

爪子不擦了,毛也不理了,忘了自己才剛醒,爪子鈎住寧淵法袍,四爪并用主動鑽進衣襟裏,往深處拱去,腦袋也不舍得露出來,一整個只想自己待着的模樣。

“我要睡了,不準吵我!”

雲曜不舒服。

很不舒服!

即便有寧淵,但他還是不舒服。

下定決心告訴寧淵在洞穴裏所有他覺得十分不堪,很丢虎臉的經歷,雖然沒有預想中的恥辱,可他仍舊不開心。

謝雲璟那個狗東西,不僅把他的獸丹,肋骨全安在另一個不知道什麽玩意的身上,還讓那臭東西頂着他的臉,用着他的身份在修真界作威作福。

一想到明明他什麽都沒做,難聽的名聲卻全落在他頭上,雲曜就說不出的難受。

沒安靜半盞茶。

“曜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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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什麽”甕聲甕氣的聲音從寧淵鼓起了一個小包的衣襟內傳出來: “不是說了我要睡覺,別吵我嗎我都要睡着了。”

寧淵拍了拍胸前小鼓包。

“吃糕點嗎”

“不吃。”

“真的不吃嗎”

雲曜煩得又往下面拱: “不吃!”

“這樣啊。”

雲曜聽見寧淵打開了儲物袋: “一二三,居然只剩十五塊了嗎”

“正好我餓了,既然曜大人不吃,那我便笑納了。”

哼!

吃就吃,誰稀罕似的。

“怎麽有塊糕點是奶黃色的做得還蠻精致的。哦!想起來了,是城西街尾最出名的王大娘糕鋪的招牌酥點——金籠酥。”

金籠酥還是招牌他怎麽沒聽過這名

一定不好吃!

“曜大人,你嘗一下嗎”

嘗什麽嘗沒點眼力見,沒瞧見他現在心情不好嗎才不要嘗。

雲曜煩躁地繼續往下拱。

“曜大人”

雲曜懶得搭理寧淵。

“這麽快就睡着嗎”

對,他就是睡着了,聽不見,別和他說話。

寧淵可惜: “原本還想留給曜大人的。”

臭耗子。

還算有點良心,想着要給他留着。

雲曜心情明朗許多,不過說不吃就不吃,誰稀罕一兩塊糕點

“嗯!味道果然不錯,難怪每日這麽多人從街尾排隊到街頭,就是為了買這金籠酥。酥香奶甜,醇厚不膩。得虧有儲物袋,拿出來還是剛從蒸籠裏端出來的樣子,冒着熱氣呢。”

雲曜壓塌的耳朵一顫。

真的假的有這麽好吃嗎

他大力抽了抽鼻子,也不知道這金籠酥味道到底多濃郁,他隔着法袍都能聞見香甜的奶味。

“完了,這怎麽是最後一塊。”

啊!

“真沒有了。”寧淵懊悔道: “早知道金籠酥的味道這麽好,應該多排幾次隊的。”

被迫睡熟了的雲曜沒好氣地踹了下寧淵。

噗!

外面一聲輕笑。

寧淵掀開外袍,托住小鼓包,強行捧住化身為小豬,幾乎要拱到他腰側的某只神獸。

幹什麽!

眼見雲曜要亮出爪子,寧淵細心掰開的甜潤奶香酥點遞到唇邊。

“曜大人賞臉吃一點”

雲曜扭頭避開。

酥點不罷休地追着遞過來: “就嘗一下”

雲曜再扭頭。

寧淵繼續遞,語氣放低,顯得極為可憐: “曜大人就勉為其難嘗一點點這家糕點鋪子的王大娘,手藝一絕,金籠酥又是她家招牌,加上做工繁雜,所以每人一次只能買一份,每日出攤不到一炷香就搶得幹幹淨淨。這是我特意守了半個時辰買來的,曜大人就賞臉嘗嘗”

“真麻煩。”雲曜輕嗤,到底咬了過來。

吃完這一小塊,寧淵又接着遞來一小塊。

于是,寧淵掰成幾塊的金籠酥全部投喂成功,這只被謝雲璟和獸尊惡心到炸毛的神獸再次被順好了毛。

等雲曜吃完了,寧淵給人擦嘴,看着理直氣壯,仰着被絨絨白毛擋得看不見的貓頸子,舒舒服服等他伺候的虎崽子。

寧淵唇角不禁上揚。

別看某只神獸氣性大,有時候還特小心眼,但對付雲曜,必要時候就得用強這一套。

尤其在雲曜鬧別扭,心情不好的時候。絕對不能讓雲曜自己待着,不然他能活活把自己氣死。此刻再想起去哄虎,已經遲了。

必須在察覺雲曜不開心的那一刻,無論虎崽子龇着牙要咬人,還是亮出爪子想撓人,都必須不容分說地抱過來,一點點順着毛安撫。

雲曜嘴有多硬心就有多軟,只要态度放低,裝得可憐些,本就沒想撓人的虎爪子不僅會立馬收回去,或許還會反過來用軟墊安慰地輕輕揉你的臉。

這是一只待得越久,相處得越久,越是讓人沉迷的神獸。

貓嘴擦着擦着,越擦越往上,感覺位置逐漸偏移的雲曜但礙于太舒服,照舊閉着眼只顧享受。

突然——虎頭被不輕不重的揉了把,末了,嫩粉的耳廓還被輕刮了下。

異樣酥麻的感覺讓雲曜瞬間從耳朵到脊背猛地一個激靈。!

雲曜金眸刷地睜開,犀利又警惕地攫住寧淵。

臭耗子的爪子剛才幹了什麽!

後者彎着眼,手指一翻,上面捏着點碎屑: “毛上沾了點,所以方才抹了下來。”

真的嗎

雲曜狐疑,可寧淵的神情再自然不過,一雙溫和黑眸無辜至極。

“曜大人要出去看看嗎外面修士不少,挺熱鬧的,閑時他們會講講修真界的樂聞趣事。”

“噫!”一聽這個,雲曜當即來興致: “去。”

寧淵笑着把裝滿各種零嘴糕點的儲物袋挂在雲曜脖子上。

爪子打開儲物袋,雲曜整個腦袋埋進去,被眼前花裏胡哨整理分類擺放的零嘴饞花了眼: “不是說沒有了嗎”

“這是另外一個儲物袋。”

養了只小饞虎,怎麽可能才準備一個儲物袋的吃食

連貓帶袋一塊放在肩上。

“寧仙友。”

“王仙友早。”

“寧仙友,這邊!來一起喝個酒嗎”

“謝過趙仙友美意。”

“寧仙友,一晚不見,甚是想念啊!”

……

還沒逛半圈,大半的人都熱情地給寧淵打了招呼,即便不在附近的,看見了寧淵特意繞過路上來說一兩句話。

蹲在肩膀上抱着串糖葫蘆的雲曜看得連連咋舌。

這家夥這麽受歡迎的啊

不是昨天才上來的嗎這才多久,幾乎一整個鶴頭鲲上的修士全認識了,關鍵看樣子交情還不錯。

雲曜歪頭,一邊舔糖葫蘆外面那層糖漿,一邊瞅着寧淵如玉般的好看側臉。

長得好,儀态好,氣質好,說話還好聽。

這樣一看,若寧淵不受歡迎才奇怪!

不愧是他的小耗子,真棒!

“喲!寧仙友,你這小貓醒啦”一個粗犷的體修大笑着上前。

目光在寧淵身上轉了一圈後,成功被肩上遠遠看來就似一團成精蒲公英的雲曜吸引,看見雲曜一張貓嘴都沾上了紅紅的糖漿,樂了: “昨日一直窩着睡覺呢。這小家夥還挺機靈,這麽大點,還知道抱着吃糖葫蘆啊,斷奶了嗎”

要糟!

這人怎麽做到每一句全踩在雲曜痛點上的!

寧淵一把帶過肩上果然炸毛了的虎崽子。

“抱歉,石仙友,在下還有些雜事在身,先告辭了。”

放開放開!

看他怎麽教訓這個眼瞎的體修!

雲曜氣得丢掉啃了一半的糖葫蘆,又踢又踹,在他亮着爪子要撲向體修,要讓這蠢東西好好見識下神獸的威力時,被寧淵及時強抱回了屋子。

“你幹什麽!沒聽見這個臭東西在胡說八道嗎!”

說他是小貓

小貓!

眼瞎嗎!

是不是眼瞎!

他可是神獸白虎,就算體格子确實小了那麽一點點,但他身上的威嚴看不出來嗎!

啊!

還說他這麽大點!

什麽意思!

他很小嗎!明明他比寧淵的原形都還要高!

居然還問他斷沒斷奶!

臭東西!

沒腦子的臭體修!他才沒斷奶,他全家都沒斷奶!

寧淵趕緊順着脊背輕拍: “這呆子說話不過腦,曜大人不和他一般見識,別氣壞了身子。”

雲曜氣鼓鼓摘下脖子上的吃食儲物袋,伸爪: “靈石給我!”

寧淵把先前塞雲曜爪子裏他都不要的,裝滿靈石的儲物袋放回雲曜爪子裏。

雲曜一爪捏着一塊靈石,琥珀色眸子裏盛滿怒火,一副歸來複仇的模樣,寧淵就在旁邊勤勤懇懇地給人擦舔得滿嘴都是的糖漿。

沒多久一儲物袋的靈石很快消耗殆盡。

彷佛沙漠中下了一點毛毛雨。

沒用。

還是連個完整的人形都化不出來。

雲曜一下子蔫了。

“曜大人,這裏還有。”又是一袋儲物袋遞到了雲曜面前。

“你怎麽又掙這麽多靈石”

“這裏多是不富裕的散修,最缺保命的物件。昨晚抽空繪了些符,同他們換回來的。”

雲曜脾氣都被折磨得沒了,無精打采地推開儲物袋: “你辛辛苦苦換來的,留着自己用吧,給我沒意思。”

難得出去一遭,就被人言語攻擊,接下來的日子裏雲曜足不出戶,硬生生待到了抵達北林的那天。

出來時,他整只虎埋到寧淵衣襟裏,半點不出來見人。

“寧仙友!”體修東找西找,試圖找到貓崽子。

從那日第一次見了寧淵肩上的貓崽,這段時間越想越覺得這尋常不過的貓崽說不出的好看,總想再親眼瞧一瞧。

“你的那只……”

一聽又是那個傻子體修,雲曜氣得在衣襟裏踹了腳寧淵,示意人快走。

以防這體修又要說出什麽惹惱雲曜的話,寧淵及時開口打斷: “石仙友,在下先告辭了,日後有緣再見。”

“你要走了!”體修沒反應過來: “寧仙友這麽着急好的,那我們日後有緣再見。”

下了鶴頭鲲,寧淵帶着雲曜當即前往群華山。

七日。

從一開始照舊在寧淵懷裏該吃吃該誰睡睡,到後面快抵達的時候,雲曜強撐着不睡,在肩上從早蹲到晚,零嘴也沒有閑心吃了。

“還差些距離,睡會兒好嗎”

雲曜搖頭拒絕,到這裏他已經有印象了。

疲憊的目光透過層疊山巒,好像已經看見那坐落在群山中一處不起眼的小山峰上的沉靜古寺。

界外界墜入修真界便沒了,熟知的大妖都飛升了。對于雲曜來說,遠山寺就是他的第二個家。

大抵近鄉情怯,雲曜內心的茫然不安逐漸放大。

他們說遠山寺已經消失在了群華山,那麽遠山寺還在嗎

如果遠山寺不在群華山,或者遠山寺真的消失了,他該怎麽辦還要和寧淵一起找嗎如果真的找,又該去哪兒找

遠山寺被群起而攻之有他的原因,即便真的找到了,他該怎麽面對遠山寺的人

“曜大人。”寧淵低沉的聲音響起: “我們到了。”

到了

雲曜從雜念中出來,眼睑擡起。

月華如水,冷冷地傾瀉在眼前這一片空曠的荒地上,曾經坐落着古寺的小山峰一同被夷為平地。

登寺的青石臺階化作齑粉,随着古寺一道淹沒在塵土之下。

荒木凄凄,枯草低垂。

遠山寺,真的沒了。

雲曜從肩上躍下,在赤足踩在地面時,靈氣及時包裹住玉足。

白袍掃過草尖。

重歸故地,這一刻,本該模糊的記憶無比清晰。

他記得這裏曾有顆千年榕樹。有時煩了,他就會化成原形藏在這茂盛榕樹葉中,看旁邊青石階上來來往往,慕名前來拜訪求解的香客們。

榕樹後,再往上便是歷經多年風雨的古寺寺門。

雲曜頓足,無盡悲涼自心底蔓延。

沒有了。

什麽都沒有了。

“我們走吧。”

他閉上眼,就在他轉身之際,死寂了許久,無人抵達的荒地驟然顫抖。

寧淵飛身而上,一把摟過雲曜護在懷中。

只見幽涼的半空中憑空裂開一條金紋,溫和的光芒照亮雲曜沉下去的雙眼。

悠遠鐘聲從內而出,隐隐可見古樸陳舊大寺,寺門往兩側緩緩大開。

幾息後,有一素布粗衣,腳着草鞋,雙手合十的俊秀清美小和尚從內走出。

小和尚施了一禮,往旁微側,道: “方丈候故人久矣,請二位施主随小僧進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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