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醒來的時候天色正近黃昏,李輕月望去驿站窗外,下了兩天的滂沱大雨總算停了。
日前驿站中被困了也有二十幾人,這兩日裏沒少聽到男女老少都在抱怨這雨要下到什麽時候。
李輕月活動了下手腕腳踝,嘩啦的鎖鏈聲音就跟着響起來。
她垂頭看着雙手與雙腳縛着的刻着靈紋的仙器,佩戴了也有些時日了,也是至今仍然還沒有習慣。
畢竟遵紀守法了二十七年,睜開眼就穿越到看過的修真小說中,并且成為了反派一家四口裏和自己同名的小女兒這個角色,可沒什麽值得高興。
如果不是現在已經到了反派全家劇情結束,被發配到南方大荒,李輕月是斷斷不想帶着這鎖鏈出門吃飯。
可惜她穿越來的時機不好,沒有給她跑路或者改變命運的機會,醒來已經被廢去了修為仙骨,成為了修真界人人喊打的階下囚。
還沒有體會做個修真者是什麽感受,現在的身體更是也沒有比普通人強健到哪裏去。
拖着鎖鏈出了這狹窄簡陋的房間,走到大廳還是引起了衆人目光。這兩日困在驿站中的人,從老到少,從男到女,多多少少都是走南闖北的人物,大多都有點修為。
因而這一衆人皆知道李輕月所戴着的鎖鏈,乃是專門針對修真者特制的法器,且修界執法嚴明,非一般罪者不會用靈紋法器束縛。
想通此等內幕,這些目光可以說全然飽含蔑視厭惡之色。
李輕月自然也不想沒事出來晃悠,雖然她上輩子是個特級教師,面對上千人的公開課也能面不改色——臉不紅心不跳,被評價很有大将之風。
但換成二十多個人看罪犯一樣的目光,那着實很考驗人的心理承受能力。
只是因為正值飯點,即使是李輕月也忍受不了肚餓。
兩廂比較之下,她并不想吃殘羹剩飯,所以還是在當下所有人都聚在了驿站大廳時候,仍然頂着這些不友善的目光出來吃飯了。
初來這日,驿站停留的人已經對她目光猶疑,消息靈通的人早就猜測出她的身份。
現在過了兩日,李輕月身邊又響起鎖鏈嘩啦聲,是個中年男人和青年在她身邊坐下。
這兩人都對她露出個禮貌但不失尴尬的笑容,年長的那位看着也不過三十多歲,長了張劍眉星目的帥氣面龐。
年輕的那位也不過二十多歲的模樣,眉眼與年長那位有五分相似,只是又多出兩分清秀柔和的氣質。
這兩位就正是李輕月書中的父親和兄長,分別名為李仁和李叢峰。
她從醒來後,便與李家這反派三口都沒有說過幾句話。被分開審判後發配到去南荒的路上,也被押送的仙官看守着,并不允許他們有什麽交流。
這導致李輕月面對這并不熟悉的書中親人,她只能也少說話,只怕多說多錯。
萬一說多了讓反派三口人發現自己女兒換了人,也不知會帶來什麽後果。
“父親,哥哥。”李輕月試探的喊道,“等會兒應該就能吃上飯了,多虧了母親能燒一手好菜,不然我們一家人這一路上還不知道要有多辛苦。”
李仁很是嚴肅的點了點頭,随即他似乎意識到不妥,瞬速換上和藹可親的表情。
他擺出了慈父的面容,擠出個笑對面前的女兒說道:“你母親真是辛苦了,我也想着只坐在這裏等她做飯很是羞愧,應該也抽出時間給她打下手才對。”
李仁所遭受的懲罰最嚴重,他路上還偶爾會吐血,最近幾天才身體稍有緩和。
李輕月想到來南荒的路上,李仁不時就走着走着,便面色蒼白的吐出一口血的那場景。
她心有餘悸的勸說道:“父親還是先休息吧,等身體養好了,到了南荒我們一家四口還要努力生活,那時候少不了父親出力氣。”
李仁自然覺得女兒說的有道理,面色露出了些懷念神色:“唉,還是女兒好啊,女兒是小棉襖,可比臭小子強太多了,還是生個閨女知道關心父母。”
李輕月覺得這話有些熟悉,李叢峰已經從擺弄着坐下後就沒離手的幾棵草那裏,擡頭詫異的看了眼李仁。但又很快收回目光,只是嘟囔道:“這語氣聽着怎麽有點我老爹……”
李輕月和李仁都沒聽清,李仁直接問他:“你說什麽?”
“沒什麽。”李叢峰渾不在意的回道,又繼續嘴裏對着幾棵草念念有詞。
李輕月心裏一動,她覺得李仁和李叢峰都和書中的人物性格根本不一樣,就算是遭逢大變,可這性格改變的怎麽讓她這麽熟悉……
然而沒等李輕月想試探他們二人,驿站的小厮端着大大的托盤走進大廳,他人還沒進來,香味已經傳進來。
華夏分為八大菜系,北方鹹香,南方淡雅,還有西南酸辣特色,東南濃湯赤醬。
他們現在所處的驿站已經接近西南蠻荒地,這裏陰天居多久不見太陽,因而原住民很愛吃辣,來緩解天冷帶來的寒氣。
那明顯辣子炒肉的氣味湧進口鼻,不說別的,是真的香而開胃。
說來剛來驿站,夥食着實一般,也是辣椒居多,可炒出來的就不是這個味道。吃着只有讓人狂喝水的鹹辣味,兩位押送仙官一路上吃着李輕月親娘做的各種新鮮事物,自古都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再吃到這種飯菜自然難以下咽。
兩位仙官幹脆找到驿站負責人,又和那兩位膀大腰圓的廚娘對峙,對方也很是不客氣,虎虎生威的将剔骨大刀在菜板上一剁,态度嚣張說道:“愛吃吃,不愛吃喝涼水去。”
氣的兩位仙官險些吐血,只是對上廚娘明顯也有着修為的健壯身軀,還是忍氣吞聲,但忍不住回道:“你們做了這麽多年廚子,還不如我們押送的犯人會做飯,都說術業有專攻,要是仙都,你們早就開不下飯館了。”
廚娘直接冷笑:“有本事自己做飯去,老娘還不伺候兩位仙都大人了!”
至此一場罵戰過後,李輕月親娘淩妙音也有了想法,李仁身體如今狀況,想弄來靈丹妙藥養好傷是斷斷絕無可能。
可若是能在吃食上有所優待,總得比着啃豆餅要對身體更好。
淩妙音幹脆撸起袖子,話說的委婉又好聽:“兩位嫂子辛苦了,若是不介意,我們幾人的飯菜就由我來做,只是錢財定然還是按照平日裏來,絕對不會因此少付飯錢房費。”
兩個仙官現在也是下不了臺,見淩妙音願意主動出來做飯,自然只有願意下這個臺階的想法。
可誰想到淩妙音辣子炒肉十裏飄香,別說驿站裏的住客都被勾出了饞嘴蟲,連兩個廚娘大嫂都腆着臉稱她妹妹。
——兩個廚娘都不願意做吃自己做飯了,說吃了淩妙音的辣子炒肉,大餅都比平日裏多啃了一張。
驿站老板更是來問淩妙音願不願意大雨停前,先擔當驿站廚娘。淩妙音談判下,給李仁換來了單獨的小竈。
于是這兩天一個人就要炒出來二十來人的大鍋菜,每日三餐都由她來做,人便直接差不多整個白天都被困在了廚房裏。
李輕月至今想起這來的路上,就是全托了這位反派美豔親媽,妙手仙醫的貌美婦人。
她只在路上就小小展露了烤肉和調制野菜的本領,就把看守的仙官給捕獲了。
本來押守仙官吃的是自己儲物法寶中的幹糧和水果,他們四人吃的是豆餅這種粗糙食物。
只吃了一頓,李輕月就覺得牙齒都要被硌掉,更別說時不時就吐血的李仁,她只怕還沒到南荒,她書中的反派親爹就要先命喪黃泉了。
是她的反派母親淩妙音抓到了野雞,拔毛剖雞去內髒一氣呵成。摘了熟透的野果和靠着水邊石頭上結的鹽堿,硬是生起火烤了只果木風味的蜜汁扒雞。
那香味送進押守仙官鼻子裏,奉上整只雞,從此路上吃食全有淩妙音負責。
畢竟再好吃的糕點和水果,也比不上新鮮出爐的飯菜。
靠着淩妙音這手烹饪食物的本領,吃人自然嘴短,他們四口人在路上除了不能去掉鎖鏈,倒也輕松自在了很多。
到了驿站後,嘴巴早就被淩妙音養出來,有了和廚娘吵架這件事情,陰差陽錯淩妙音頂替了廚娘的位置。
其實說來不巧,天公不作美,本來驿站只有十來人,淩妙音勉強也能應付,這兩日暴雨,又多了數十人困在這裏。
“不過今日雨停,應該吃完這頓午飯,中午稍作修整就要再度出發了。”李仁語重心長的分析,“晚晚,還有叢峰,爹爹自從身受重傷後,記性就不如原來,許多事情也都記不清了,還要你們兩個以後多多擔待。”
李叢峰從桌上幾株草上移開眼神,分給了他的老父親:“比如擔待什麽?”
李仁說:“比如我很多事情都已經忘記,還需要你們兩個多多提醒,又比如遭此大難,唉!爹爹我性格大變,也沒有以前的心氣了。”
李輕月出聲安慰,順便附和道:“人生遭逢如此變局,不要說爹爹心性大變,就連我都和以前不一樣了。”
李輕月心裏暗道,這可真是個好借口,李仁記不得以前的事請,她也可以比葫蘆畫瓢說自己都忘記了繁華富貴的往事。若是和以前的李輕月性格對不上,照着這個說辭解釋也是挑不出錯來。
只是李仁這個書中的反派親爹,李輕月情不自禁的感覺到了很多親切之意,連淩妙音也給她感覺非常親近。
李叢峰一臉納悶:“怎麽,您看起來年紀不大,這就忘事了?”
李輕月托着臉:連這個反派親哥都給她感覺很熟悉呢,她自己那個高智商,生物工程碩士的親哥不就是這副淡定愛吐槽的脾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