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搜宮
搜宮
劉據的問題最終沒有得到回答,就像人與人的緣分也常常無疾而終,當永別來臨的時候,總有一方是毫無所知的。
皇上又一次離開了未央宮,說要去甘泉宮養病,病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這沒人知道。
不過他人走了,鷹犬卻還留在這兒為他看門護院,這其中活動最頻繁的就是江充。
一個被稱之為酷吏的角色,他的手段比之郅都,張湯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本是趙國人,因為妹妹得到了趙國太子劉丹的寵幸,他也随之雞犬升天,後又成了趙王劉彭祖的座上賓。
他天生就是一個善于鼓弄唇舌之人,在他的挑撥下,趙國至尊的父子倆日漸隔閡。劉丹憤而追殺他,卻沒有成功。
江充還是來到了長安,這個無數人夢想中的都市,在這裏,他告發趙太子劉丹□□之事,成功令劉丹的太子之位被廢黜。
他還受到了皇帝的接見,那是在犬臺宮,江充頭戴鳥羽身着絲衣,衣着精心鄭重,倒有幾分女為悅己者容的意味。
而皇帝果然一見他就覺得他不凡,于是他成了皇帝欽定的繡衣使者,督察盜賊豪貴,連館陶長公主也不放在眼裏,就是儲君的賠禮也不放在心上,對皇上忠心不二。
而遠在趙地的趙王對此卻是狂笑,他和皇帝是異母的兄弟,但性格卻像的出奇,無論是對待臣子還是孩子,二人的行事都如同攬鏡自照。
不過唯一的區別是,趙王是如此愛重他的長子劉丹,可即使醒悟的很早,又肯放下尊嚴去求一切可用之人又如何。
他的皇帝弟弟不肯答應他想複立劉丹的心願,趙王每每想起都在心裏詛咒,他的弟弟會得到報應。
可惜的是,趙王知道江充以剛正不阿威震京師的一路,卻沒見到他是如何走向臭名昭著的。
萬人只是數字嗎?或許很久之後,當血色的記憶都淡去,它也就變得不那麽可怖了。
可此時此刻,它卻讓所有人都寝食不安,尤其是未央宮裏的女眷,因為那鷹犬從甘泉宮一無所獲,他要換個地方再挖掘出“罪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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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江充是閹人不成,如何能大張旗鼓的進入內宮來搜查我們的宮室。”
說話的是尹婕妤,李夫人死後,她和邢夫人是皇帝最愛的兩個嫔妃,尤其是她,婕妤的位置就是皇帝特地為她設置出來的。
她的性格也一向直來直往,哪怕是恩寵不再,也沒有改變。
“你坐下。”坐在上首的皇後聲音淡淡地,卻有一種安定的力量。
尹婕妤還是氣憤,但也只能先聽從皇後的話,而她老實了,其他的嫔妃則變得更安靜。
“我知你們不滿,但這是皇上的吩咐,何況,禦座都被挖開,莫說你們,我的椒房殿怕也難逃一劫。”
皇後說這話的時候還是心平氣和地,可下一句就異常嚴厲了,“我想,宮外的事情和那使者的‘剛正’你們已經得知,若是不想惹火上身——”
她頓了一下,又加重語氣道:“就千萬看好你們的地方,嗯?”
“是。”衆人自然應答,哪怕是不畏懼皇後的,也畏懼炮烙,鞭笞等一系列審訊的酷刑。
“你們走吧,都回去把宮室好好灑掃一下,莫要污了使者的眼,教後宮蒙羞。”
“是。”衆人一齊告退,唯有尹婕妤被囑咐了兩句,
“邢夫人沒來,你離她近,就去告知一下吧。”
尹婕妤“嗯”了一聲,不太情願。
當年,她有寵,後來邢夫人入宮,皇帝對她的寵愛就分散了,為了不讓兩個愛妃起争執,皇帝還特地把她們的居所安排的比較遠,不想他們見面。
但越是這樣,尹婕妤就越不服,在她不懈的請求下,她們終于見面了。
第一面,尹婕妤就被氣哭了,因為這邢夫人真的比她美貌,而這事還宣揚了出去,一時間,尹婕妤妒女的名聲可是響亮。
過了幾年,皇帝又新寵趙氏,對她們兩個漸漸淡了,皇後想着也沒有什麽大的過節,也許日久天長能緩和,就把她們的居所從最遠改成了最近。
可再不情願也不能不應,尹婕妤別別扭扭地走了。
看着人都離開了,衛子夫嘆了口氣,她這個年紀,話說多了都覺得累。
長禦倚華見了,連忙去關切地問:“殿下,您還好吧。”
“沒事,其實白白受累的是她們,如此大動幹戈,不過是圖謀治我罷了。”
這話倚華不好多言,衛子夫也不是為了傾訴什麽,她只說:“結果如何,我心裏也沒底,只求不牽連孩子就是了。”
“您這樣,之前又何必傷太子的心呢?”
“話是傷人,可這次我要在劫難逃,更傷他啊。”
“唉。”
而那邊,尹婕妤也到了邢夫人的住處,邢夫人見她還很驚奇,“你來幹什麽?”
“你當我想來嗎,受人之托罷了。”尹婕妤嗤笑,把皇後的話複述了一遍。
“哦,原來是這個。”邢夫人态度淡然,“我早就安排檢查過,只有蠢人才用人提醒。”
“你——”尹婕妤氣結,口不擇言道:“你真是不識好心。”
說着,她還嘲諷道:“年老色衰,怕是先治的就是你,不怪早早的就做起了準備,也不知在傲什麽。”
邢夫人冷冷地看了一眼,“我沒老,是陛下老了,對我的姿容自慚形穢,就像當時的你一樣。”
尹婕妤語塞,她太讨厭這人這副傲慢的個性了,但是邢夫人下一句話讓她更受不了。
“不過你比皇上強,你求個心服口服,他倒是又去找個小女孩要青春了。”
尹婕妤“呵”了一聲就離開了,她和病人沒話說。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江充搜宮先從希幸夫人處入手一路轉致椒房殿,卻都一無所獲。
後宮鬧的人仰馬翻,椒房殿也是一片狼藉,連放張床的地方都欠奉。
椒房殿裏,江充指揮人收尾後,還算恭敬地對衛子夫道:“叨擾您了,還求殿下恕罪。”
衛子夫坐在一張臨時的玉座上,正閉目養神,聽到他的話也沒睜開,“您嚴重了,是我要感謝您還給我留一立錐之地呢。”
對衛子夫的的話,江充只能尴尬笑笑就帶着人離開了。
當他跨出房門的那一刻,就聽背後,老人語重心長地說:
“多行不義,必自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