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哀歌

哀歌

“臣參見陛下。”

太子終于見到了皇上,這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來時,皇帝正抱着幼子逗弄,見到劉據,就把孩子還給了他母親,“你們下去吧。”

“是。”

趙婕妤離開了,也松了口氣,最近的局勢是如此緊張多變,她呆在皇帝身邊劉徹其人除了宏大敘事下的豐功偉績和講述王朝故事外,他的個人生活也挺精彩,但這裏不講愛情婚姻,講家庭倫理。

當然皇帝的家事也是國事,而且他家最充滿戲劇性的沖突集中在漢武帝人生的尾聲。

如果是一個小說的話,那麽主線就是漢武帝劉徹和他的長子劉據的鬥争過程,鑒于他倆比較複雜,我懶得分析,分析了別人也不認同,所以我只說我比較感興趣的一點。

1.皇帝紗女

這個事件的主角是漢武帝和其女陽石公主,出處則是《史記》記載,朱安世上書告發陽石公主與公孫敬聲私通,還在私自埋藏巫蠱人偶詛咒漢武帝,最後二人都死于此。

出于其他記載裏,漢武帝自言關于公孫父子的犯罪事實是“有司無所發”即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公孫父子就死于獄中,陽石公主也坐誅于此。

所以在西漢後期至東漢,一般認為陽石公主是被冤枉的,例如《西京賦》言“陽石污”

截止到這兒,陽石公主還是一個無端被皇帝父親冤紗的可憐公主形象,因為封建時代,公主天然對皇權沒有威脅,皇帝紗女是非常極端的個例,陽石公主被紗一直也是漢武帝晚年性情多變,感情淡薄的一個例子。

然而時間往後推移,皇帝紗女事件的沖突屬性就被進一步擴大化了。

陽石公主從生母不明搖身一變成為了皇後衛子夫的女兒,更重要的是,她變成了太子劉據一母同胞的姐妹。

也不知古代研究解讀歷史是否有更多考證途徑,但以文學創作的思維,陽石公主成為劉據同母親姐妹,最後被冤紗,是擴大漢武帝與太子劉據,“人物之間沖突”的重要一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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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手足”VS“父子”

按照倫理角度,尤其是古代社會,父親紗子固然狠絕,但兒子反抗父親,是絕對的不正确。而在天家父子裏,還要特別考慮君對臣的絕對權威。

在這種社會條件下,要想成功塑造一個悲情太子的形象,就要為劉據行為的合理性不斷加碼。

外戚,擁護者的慘死是不夠的,那就另辟蹊徑,再原有基礎上加碼手足之情來同君臣父子博弈。

這種人物沖突直到現在的文學創作,影視藝術中都還在不斷運用,甚至在繼續擴大矛盾。

3.2000年,中國的影視劇相關創作

《漢武大帝》采用陽石,諸邑為皇後女,太子姐的說法,在這個巫蠱之禍情節占比短,劇情緊湊的情況下,還專門拍了一幕皇後淚別兩女的悲情場景。

《大漢天子》新增人物,即衛長公主也死于此,許是為了突出皇帝殘忍,死法還比較血腥,鑒于是戲說劇,情節的娛樂性大于嚴肅性,可以理解。

以此為出發點,太子雖前者性格塑造較懦

去一個富庶的封地,她還年輕,還能有新的生活。

但我們都知道世間事常常事與願違,不過都是後話了。

而現在就要願望落空的,是太子和皇後。

劉據還記的幼時的自己說,寧可從世上消失,也不肯乞伏皇帝的腳下。

可比起生命,尊嚴也似乎不那麽重要了,陽石公主的性命他是一定要挽留的,但能讓白發蒼蒼的皇後來磕頭碰地嗎。

不止是劉據,公主也是不肯的,所以只能他自己來了。

皇帝也知道他的意圖,“你是來給那個逆女求情的。”

“是。”

“她犯上作亂罪該萬死,你回去吧。”

聞言,劉據直視着皇帝,“她真的作亂嗎,還是皇上願意相信親生女兒會期盼着父親的死期。”

“你敢說她沒怎麽想過嗎?”老皇帝冷哼,“她可沒有一個孝女的樣子。”

劉據不答,只是固執地看着他,這讓皇帝感到不悅,這太子是在同自己對峙嗎?他是何時變的如此不思順受了呢。

其實皇帝錯了,他沒有意識到變化的不是太子亦或是那些故人,而是自己。

他才是真正固執地那個,他老了,耳力減退,聽不進良言;眼力不濟,辨不清忠奸,被人蒙蔽地徹底,劉據想。

皇帝已經不耐太子這樣冥頑不靈的态度,更不想看這皇位的繼承人總在他眼前提醒他,劉徹啊,你老的快死了,這一切地一切馬上都是劉據的了。

他想叫太子走,可還沒開口,就來了另一個他眼中的不速之客。

是皇後。

她曾經光潔的臉上已經布滿皺紋,烏黑的頭發也沾染了霜雪,皇帝都不知道多久沒有見她了。

除了色衰愛弛,皇後還會輕易喚起皇帝內心最深的恐懼,皇帝已經許久沒有在銅鏡中正視自己的容顏了。

可每每見到皇後亦或是其他的老人,皇帝這樣掩耳盜鈴的行徑就沒辦法繼續下去。

大家都是一樣的年紀,一樣的變老,彼此相顧,和照鏡子又有什麽分別呢。

一旁劉據看見她臉色蒼白的不像話,憂心地喚她,“母後。”

而皇帝卻是語氣複雜,“你怎麽來了。”

“我是來帶劉據走。”

“只是如此?”皇帝以為她來,也是為給陽石公主求情的。

“其實是為了他的姐姐來的,只是剛才在殿外,先碰到了來回禀你的人,說她已經飲毒自盡了。”

“什麽!”劉據驚呼,一瞬間他的眼裏甚至迸發出恨意,幸好皇帝并沒有看他,而是背過身去,說:

“朕的旨意,若是她認罪就饒她一命,她執意如此,怨不得朕。”

“嗯。”皇後不争辯,只是拉起了劉據,“跟我走吧。”

有些失禮,但皇帝此刻心境複雜,并沒有追究,母子二人就這樣離開了,回到了椒房殿。

一路上也有宮人偷偷地打量,也不知都想了些什麽。

直到到了椒房殿,劉據的眼淚才落下,皇後卻是靜默地不像話,這劉據感到不安,“母親,您要是想哭就哭吧。”

“我不想哭,也哭不出來。”衛子夫說:“我想,她的死我也有巨大的責任。”

“母親……”

“不要叫我母親了,我不是你的母親。”衛子夫很決然,“你們都姓劉,是皇帝的兒女,只有在腹中的時候屬于我,出生後就全被皇上奪走了。”

劉據對她的話感到不可置信,可也只能聽着她繼續說。

“那是建元六年,我懷着陽石公主,那一年出現了彗星,皇上還做了一個夢,醒來就對我說我要為他生一個皇子了。”

雖然已經四十多年了,但衛子夫的記憶還很清晰,“當時,你的舅舅在朝堂上未立寸功,我在後宮也是舉步維艱,我求上天,一定不能是一個男孩。”

劉據知道她要說的話,“而最後出生的也的确是我姐姐陽石公主,因為背離了皇帝的期盼,所以不得他的喜歡。”

“不止是如此,她也是從小到大都是親近我,疏遠甚至是讨厭皇上,或許是因為她本不該來,是我非要她降生做我唯一的女兒,如今死在皇上的手裏,也是天意。”

“哈哈。”衛子夫笑了兩聲,笑容充滿了諷刺,就像是當年笑看見女兒就失望離開的皇帝時一樣。

劉據張了張嘴,再開口,聲音是嘶啞地,“那麽您是認為,除了陽石,我們都是不是您的孩子,是嗎?”

“對。”衛子夫肯定道:“我不再想看見你們了,尤其是你,是我殺女仇人傳宗的子嗣。”

劉據哀切地看着她,可衛子夫卻并不動容,“回到你的太子宮去,叫你的妹妹石邑公主也不要來。”

“我的子侄女兒都離開了,我是萬分不想再被你們劉家的內鬥所牽連了。”

“那麽如果皇帝的屠刀要落在我的身上,您也不再管了,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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