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結為道侶前
結為道侶前
謝千言起身打開了卧室的房門,幾天不見,謝鸩的氣色以可怕的速度衰敗了下來,原本紅潤了一些的臉龐轉為了慘白色,眼睛裏更是布滿了血絲。
謝千言怔了怔,道: “鸩兒,你……”
謝鸩沖着他揚起了笑容,看起來竟然不怎麽悲傷: “嗯,就連清平珠都快要碎了,今天之內,我的心魔應該就會徹底爆發,師父,這個你收下。”
他将手裏的一只紙鶴遞給謝千言——四百多年前,有那麽十年的時間裏他都只能通過紙鶴傳信來與謝千言保持聯絡,彼時的距離是千山萬水,這次,卻将是生與死了。
謝千言沒有接過紙鶴,他抿唇道: “心魔除了會讓你失去理智外,還會如何你的修道天資得天獨厚,若是繼續修煉下去,說不定将成為幾千年來第一個有機會突破渡劫期的道修,謝紅雪她們僅僅通過給你種下心魔……真的毫無轉圜的餘地嗎”
謝鸩搖了搖頭,解釋道: “師父你是知道的,天生道體者一旦踏入道途,修煉過程中将再不會遇到任何的心魔,瓶頸,甚至還有傳聞說,就連天劫都會對我這種體質的人格外優待,只要不半途夭折,可以說飛升只是時間問題而已——但問題就出在,我明明是不可能被心魔控制的,那我身體裏的,到底是什麽”
謝千言一愣,蹙眉道: “你的意思是,你被別人種下的這顆魔種,本身來歷也不簡單”
“對,我這些年查閱了很多資料,按照道修對天材地寶的分類,我身體裏的這顆魔種應該比清平珠的等級還要高上一些。”
“比天級法寶的等級還要高那就,只能是先天靈物了”先前謝千言因為知道自己沒能力替謝鸩解決掉心魔,所以一直沒有多問,此刻聽到謝鸩這般告訴自己,極為意外地道, “先天魔種的話……數量絕不會超過七顆,而且應該早已像補天石,盤古斧之類的遠古至寶一般,消失在了人間界才對”
謝鸩苦笑道: “對啊,所以師父,如果當年為我種下心魔的,與如今針對于你的是同一個人,那他的來歷和資本,應該都不比我們差。”
謝千言咬牙道: “對方既然只能通過心魔來迂回的殺掉你,又僅僅派遣謝紅雪來輾轉控制我,說明他也被某種東西桎梏着,行動多有不便,并不真是什麽不可戰勝的存在。”
“嗯,”謝鸩輕輕點了下頭,眼睛裏亮亮的,像是點綴着閃爍的繁星, “沒錯,他一定不會得逞的,師父,你肯定能贏過他的。”
謝千言隐約聽出了謝鸩話中的另一層含義,皺緊了眉頭道: “鸩兒,你先前提過要在死前替我布置閉關的陣法,我還沒有問你……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謝鸩不答,伸手拉住謝千言的手腕,帶着他來到小院外的雪地中。
昆白山巅的白天永遠都是晴空萬裏,白雪之下,雲海靜靜地停泊在空中,無波無瀾,蒼穹與雲海的分界線上,天空呈現出漸變的深藍,似乎能遙遙望見更遠,更遠處的茫茫宇宙。
謝鸩走着走着放開了謝千言的手,獨自往後退了幾步,謝千言轉頭看他,只見高空寒冷的風中,謝鸩背後是他們居住了兩個多月的江南小院,他身上的白色刺繡長袍獵獵飄飛着,勾勒出他細瘦的腰部和修長的四肢輪廓,整個人似乎都快消失在白茫茫的白牆雪地中。
他再次沖謝千言笑了笑,不知為何,臉上忽然帶了點勸慰,溫柔地道, “好啦師父,沒什麽好問的。鸩兒……謝謝師父将我養育成人,沒有你,我大概早已死在那暗無天日的籠圈中了,我,我很對不起,我愛你,但我好像,一直不知道該怎麽愛你。”
謝千言用力一揮袖子,霎時間地上雪花飛卷,地上用鮮血繪制的陣法烙印很快浮現在了他的眼前。
舍身須臾陣!謝千言心中一驚,這是一種極為罕見的秘陣,他只在很久以前在某本古籍上看到過,它被用在某門派存亡之時,幾位老邁的長老舍身取義為年輕的弟子布置此陣,弟子将進入彈指上百年的時空中閉關修煉,而長老将失去所有修為瞬間老死,類似于在轉瞬間完成修為轉移——
“謝鸩!”謝千言揚聲呵斥道, “我記得我說過吧你欠我的那條命,我自己會找時間像你清算,你的修為我不需——”
謝鸩卻已盤腿在雪地中坐下,溫暖的金色靈氣開始以他為中心順着陣法的線條流淌,赫然是他在散去身上的功力。
而且謝千言的卻感覺自己身上的時間仿佛正在逐漸靜止。
他聽到謝鸩極慢地對他道: “沒有時間了,師父,我只好自作主張把命還給你啦,至于修為……我說過你的恩情我永遠也完不還,你就當做利息收下吧”
謝千言想說我他媽的算法跟你不一樣!那些舉手之勞的恩情,你不是在發情期時就還給我了嗎!我不用你給我什麽利息!
但陣法已然發動,他作為承受益處的一方根本沒有拒絕的權利,眼看着一片片被揚起的雪花漸漸停滞在空中,謝千言忽然發現,雲海深處,一個紅衣女子正帶着一行人以放慢了無數倍的動作向着他緩緩飛來。
第一次,謝千言對謝紅雪産生了一丁點兒感謝,他閉上眼睛,兀自入定。
謝紅雪殊不知自己正好趕上了最佳時機,她遠遠地見着謝鸩與謝千言一個盤腿坐在雪地中,一個靜靜站在原地,而地上亮着陣法的金芒,還以為他們又在修改掩藏閉關小院的迷陣,匆匆落地後便斥道: “你們別垂死掙紮了!追血傀儡,上!”
林紫隐約覺得有點不對,但他仔細打量了陣法兩眼,只覺得十分玄妙,實在看不出是幹什麽用的,便沒有阻止謝紅雪,任由她帶着追血傀儡殺向了謝鸩與謝千言二人。
即将硬碰硬動手的時候,再激怒謝鸩換來個瘋癫煉虛期高手可不是明智的做法,謝紅雪令九十六名追血傀儡圍攻謝鸩,而自己則閃身出現在了謝千言面前,眼看着朱紅長劍就要刺進他的右胸——
變故只發生在瞬息之間,剎那金芒熄滅,謝千言擡手攔住了朱紅色的劍刃,将之輕輕折斷!
而被血衣男子重重圍困在中間的謝鸩猛然噴出了一口鮮血,他反應也極快,右手指尖蘸着鮮血往左手手腕內側一摁一摳,将清平珠從血肉中生生取了出來放回乾坤袋中。
他方才分出了一百多年的修為轉移給謝千言,自己從煉虛初期直接跌落到了化神後期,但取出清平珠後,他又将徹底陷入心魔之中——這能換取一個等級的上升,當初他能越級殺死謝千言,靠的恰恰就是心魔。
原本謝紅雪帶的人手是完全能壓制住謝鸩與謝千言的。
煉虛期的謝鸩已經是當世數得出的高手了,算上極少數幾個頂尖大妖和道修大能,人間界的煉虛期修士不足十人,要想不投機取巧地打敗他,就得拿低階修士的命去填。因而謝紅雪的主上煉制了這九十多名金丹期追血傀儡讓她帶過來,負責殺死謝鸩,而謝紅雪以化神中期的修為去負責抓住元嬰初期的謝千言。
但或許是天道不願眷顧謝紅雪吧,可惜就可惜在,她們來的時機太巧了。
一百多年的時間,足夠妖身完全成熟的謝千言進入化神中期了!
謝千言從折斷謝紅雪的劍刃,到将那截朱紅色的劍尖刺入她的胸膛,只花了一彈指的時間。
謝紅雪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她完全想不通,為何上一秒她接近時謝千言身上還只有元嬰期的靈力威壓,一轉眼——他就變成了化神中期!不可能,她早就提防着他們隐藏修為,怎麽可能再看錯!
謝紅雪強自掙紮着,一邊求饒道: “師,師父,紅雪錯了……我一時鬼迷心竅,你饒,饒我……我什麽都說!”一邊,她手指動了動,似乎又将什麽東西握在手中。
“住嘴吧。”謝千言冷淡地道,他對敵人從來都不會心慈手軟,在謝紅雪手指用力之前,便果斷地将劍尖在她胸膛中翻攪了一圈後,确定她的心髒已然徹底破碎,他又伸手探向她的小腹,指尖快速用沾染的血液畫了個鎖魂陣在她的丹田之外。
正欲逃走的神念虛影,惶恐的回到了屍身之中。
謝千言如對待死物般将謝紅雪的屍體扔進了自己的乾坤袋中,抽出自己配劍九歌,躍進了血衣男子們圍攻區域的中央。
林紫見狀,快速判斷形勢,掏出懷裏的口哨: “噓!——”
尖銳的哨聲響起,血衣男子們動作紛紛一頓,神色有些茫然地左右望了望,似乎是發現前主人不見了。
林紫提氣縱身,在躍下山巅的一瞬間,再次吹了一下口哨。
謝千言也沒有阻止,看着紫衣青年帶着一衆血衣傀儡躍下山崖逃走了。
白茫茫的雪地上除了無數雜亂的腳印外,似乎什麽也沒有多,什麽也沒有少。
謝千言一步步走近了在敵人離開後,拄着劍用力嗆血的消瘦青年。
青年在他靠近時狠狠擡起了頭,眼睛裏已沒有了絲毫的清明,神色茫然而癫狂: “你是……啊!師父師父……”他慌慌張張地打量了周圍一遍,可能是發現身邊并沒有其他有威脅的人了,便将手裏的劍一扔。
眼看着他踉跄着朝自己撲了過來,謝千言沒有躲避,任由他沖過來緊緊抱住了自己,傻傻地念叨着: “師父……師父師父師父……”
似乎他的心中只剩下了自己。
謝千言将下巴放在他的肩窩上,眼睛望着不遠處靜靜伫立在雪地中的清邱小院,聲音極輕地問道: “鸩兒,你的心魔其實就只有我對吧……”再沒有其他的東西,權利,金錢,甚至尊嚴之類的欲望摻雜其中
青年已經聽不見他說的話了,只沉浸在自我的世界中,一邊拼命地收緊摟住謝千言腰部的雙手,一邊在他懷裏喃喃着: “師父……師父……”
謝千言其實并不知道這麽做能不能解除謝鸩的心魔,他只是想着,算來算去,他現在是多欠了謝鸩一百多年的修為對吧……如果他這就死了,這筆賬他是不是就永遠還不上了
既然如此,反正他也不準備再找其他人做道侶……那就試試吧。
謝千言咬破自己的舌尖,伸手扳過謝鸩的腦袋,向失神注視着自己的俊秀青年低頭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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