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提供線索的幕僚也是一臉難色:“按這些宮人的說法,這段時日以來,除了長公主四日前到訪過一次,并無外客來訪。”
柯棟材面色凝重:“你是說方妃失蹤前一日,只有長公主來過?”
“是,屬下查證了數位貼身服侍的宮人,她們前一夜服侍方妃歇下時還好好的,但第二日方妃便已經不在殿中了。”
柯棟材仍覺得此事蹊跷:“方妃縱是女子,直接在殿中消失聽來也匪夷所思……便是有人将她帶走,她呼叫兩聲也定有人來救。”
那幕僚欲言又止。
柯棟材瞪視:“事關重大,有何不可說!”
幕僚才壓低了聲音道:“據那些宮人說,長公主送了些溫補之物給方妃外,還送了位保子娘娘的雕塑,方妃失蹤,那保子娘娘也……消失了。”
柯棟材登時勃然大怒:“荒唐!”
幕僚連忙低頭不敢再言。
柯棟材來回踱步好半晌才道:“豈可聽那些愚蠢宮人之言,怪力亂神!你可詳細審問過,方妃失蹤那一夜之事?”
幕僚苦笑:“屬下确認她們所言盡皆屬實,頭一夜,方妃服用了長公主送來的溫補湯便歇下,宮人們守在外間,第二日照常去服侍娘娘起床洗漱便發現她人已不在……”
柯棟材呵退此人,又喚過另外幾個參與審問的幕僚,衆人審問的結果皆是大同小異,真真是百思不解。
但現在手頭線索太少,且都指向顧良妹,說不得他也只好去問一問這位長公主了。
顧良妹聽了柯棟材來意,登時大怒:“好你個狗奴兒!舜娘失蹤,分明是那不下蛋的母雞所為!阿成将家事國事托付于你是何等信任!你不去好好将舜娘找回來,竟敢疑到了我頭上?!真當我是軟柿子誰都可以拿捏不成!”
登時便将柯棟材祖宗十八代給噴了個狗血淋頭。
Advertisement
這是顧澤成親姊,柯棟材又不是陸青殊,他能如之奈何,只能唾面自幹之後,說了如今追查的線索,并不是懷疑長公主、只是請長公主配合雲雲。
但顧良妹根本沒給柯棟材軟硬兼施的機會,直接就把他給轟出了所謂的公主府,并高聲吩咐下人,在方舜娘被尋回之前,狗與柯棟材不得入內。
幕僚憂心忡忡:“侯爺,長公主如此強橫,線索若就此斷了,這可如何是好!”
柯棟材表情陰冷:“你也覺得長公主格外強橫?”
幕僚遲疑點頭。
本來嘛,他們并不是要這位長公主做什麽,只是請她說說那日發生了什麽,再讓那日跟着入宮的下人配合一直調查,再詢問一下那所謂的保子娘娘到底是如何來的,為什麽會跟着方妃一起失蹤。
在這樣的大事面前,配合一下調查并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但這位長公主卻直接将他們轟了出來,這反應未免也太過激烈。
幕僚一看柯棟材神情,不由驚道:“侯爺莫不是以為長公主……?!”
柯棟材:“現在沒有證據,我自是什麽都不知,但接下來的線索确實是需要長公主支持,但她拒不配合。”
他發往前線的信已經三日,以前線信報的頻繁程度,此時合該告訴陛下調查進展了……
柯棟材神色一肅:“調城防軍的人來。”
幕僚震駭,這可是陛下唯一的親姊姊,直接動用武力該如何收場?待陛下出征回來又要如何交待?
柯棟材卻是一聲嘆息:“若是尋不回方妃,你我皆是死罪,到時才不知要如何向陛下交待!”
幕僚心中一凜,這才明白在宣城侯心中,此時方妃失蹤之事已經是頭等大事,甚至連長公主府的顏面都可以徹底不顧。
城防軍乃是宛城衛戍軍隊,陸青殊穿越前,便是原主帶着這支部隊倚着一個小破城牆扛下了敵軍絕無可能失敗的攻擊,可見戰力之強。且城防軍軍紀嚴明,絕不可能因為長公主是皇親國戚就通風報信,不敢動手。柯棟材都沒用城裏那些衙役差丁,而是直接讓城防軍來,足見拿下長公主府的心情之堅決。
霍霍軍陣終于是再次驚動了顧良妹,她親自命人打開門,卻見甲胄分明的士卒将長公主府團團包圍了起來。
她不過一介村婦出身,哪裏見過這樣的陣仗,說話都有些結巴:“你、你們這是要做、做什麽?!”
柯棟材平靜道:“長公主,下官要徹查方妃失蹤之事,那日随長公主入宮的仆從、還有那保子娘娘像所涉及的一幹人等,殿下現在可以配合調查了否?”
此時的顧良妹氣短體虛,她哪裏想得到,這什麽柯棟材不過是弟弟一條狗,竟會這樣大膽,叫那些兵頭子圍了她的宅邸,此時又哪裏說得出半個不字。
有城防軍的威懾,原本查不下去的案子自然又能繼續推進。
柯棟材索性連衙署也不去了,就借長公主府之地繼續查問。顧良妹這裏的人可不比方舜娘之處有顧澤成把關,她這裏人就雜亂多了,一通查下來,竟連入宮的人員名單都與宮中登記前後無法對應。
柯棟材的眉毛皺緊:“殿下是說,您這番入宮便是為了給娘娘獻上那那溫補方子和保子娘娘?而這兩樣東西皆不過是一個游方道士所贈?”
顧良妹此時見城防軍雖然兇惡,但只圍在府外,而柯棟材不過只是叫人問話,并不敢有什麽出格舉動,立時聲音也恢複了幾分硬氣:“那道長乃自昆侖山雲游而來,那許多人都可以作證,他最靈驗不過,才不是什麽游方道士!”
柯棟材問完她“偶遇”道士前後之事,天色已暗,他再如何強勢,總不能讓這位長公主用飯。
柯棟材退到外間時已經是面色陰沉,幕僚此時見左右無人,急切上前道:“侯爺,只怕殿下亦被有心人所利用,否則何來如此之巧,她不過去上個香便遇到這游方道士,句句所說還都在她心坎上!還有那保子娘娘像,将方妃娘娘帶走之人為何還将之一并帶走,只怕是那像上有什麽暴露其身份之物……”
不待他再繼續說,柯棟材已經擡手打斷,而柯棟材只是伏案匆匆寫了一封簡書,用印封泥之後交給兵士:“直報前線陛下跟前。”
那封信并未避着幕僚,故而他更是吃驚,侯爺竟已經斷定是皇後所為……并且直報陛下嗎?雖然從此事前後來看,長公主确是被人利用,而有這般動機的,怎麽看都只可能是皇後娘娘,但推測畢竟只是推測,那畢竟也是陛下的結發妻子,這般直接告到禦前,回頭要如何收場……信上赫然寫着,陸氏劫走了方妃!
柯棟材卻比這幕僚更知道陛下對這位發妻如今是何看法,否則不會在臨行前叮囑他看好皇後。唯一可慮之事,是如何從皇後手中救出方妃。循着那游方道士的線索去查是一種,或者再詳細查查那日在宮門前登記而又與長公主府對不上之人,方妃絕不可能長着翅膀從宮中飛出去,能入宮的人必定就混在長公主帶入宮的仆從之中。
這兩條線索但凡能尋到一個,都能有确鑿證據讓皇後低頭。
但柯棟材看了看天色,卻是面露憂慮,不行,這兩種手段縱使能讓陸青殊無可辯解,但所需耗費的時間卻都計量,如今已經耽誤了三日,每多耽誤一日,方妃的安危便多危險一日。
想到這裏,柯棟材再次下定了決心:“去,召城防軍統領去署衙見我。”
幕僚猛地擡頭看向他:“侯爺!三思!那畢竟是皇後娘娘!若無真憑實據便動手如何能服天下,更何況她住在宮中……”
柯棟材卻是陰冷道:“先拿人,再查案!沒有時間耽誤了!”
見他已經拿定主意,幕僚無話可說,立刻去尋城防軍統領。如果真要入宮拿人,拿的還是皇後,那要動用的人手,絕不是今日在長公主府可比的。如今朝廷草創,皇帝出征,宮禁防衛自然不可能與那些朝廷相比,但皇後手中也是有護衛的,且都是出自真定的精銳,随便來一隊城防軍是絕對不行的,只能去找城防軍大統領。
可柯棟材在署衙等到半夜,那幕僚竟似一去不複返。
他猛然反應過來,急切詢問下午跟着城防軍一道行動的随從:“今日下午圍住長公主府時,和你一道行事的城防軍可有中途離隊的?”
那随從茫然道:“副統領說他們領命之後來得急,需與統領大人交待一聲,便有個小校去向統領大人回話了……”
柯棟材猶自難以相信:“那陸氏到底是如何辦到的……?!”
但深夜人靜,他卻耳聽得衙署外遠遠似乎有馬蹄霍霍,來不及了,這次是真的來不及了!
他立時召集所有随從,一邊匆匆寫下十餘份“宛城守軍皆降陸氏,宛城失守,臣亦難保”分發給衆多随從:“爾等跟從我一場,如今城中變動,各自突圍,俱往邢陽渡口去尋陛下!牝雞司晨、禍亂天下,留在宛城必無幸理,尋到陛下才有一線生機,切記!切記!”
城防軍自兵營傾巢而出,竟是直接将署衙團團圍住,便在此時,署衙大門突然洞開,數十騎竟分頭朝不同的道路突圍而去。
而城防軍弓馬齊備,又是大軍齊至,裏外三層圍得一只蒼蠅都飛不,哪裏是他們這些書生能突圍的?
不多時,自有兵士将柯棟材五花大綁,蒙了眼睛扔到一匹馬上。柯棟材只恨自己明明一開始就猜到了是陸氏動的手,卻被陸氏那姿态所迷惑,還想着尋什麽證據、耽誤了時日,叫對方掌握了城防大軍,如今不止是方妃危矣,宛城也已經保不住了!
他早該想到的!那陸氏居心叵測,有與城防軍一起守土的經歷、又曾散盡嫁妝給城防軍兵士撫恤,早就将城防軍上下收攏!
馬匹颠簸,柯棟材被颠差點沒吐出來,只不知這些兵匪要把他帶到何處。
待他終于被拎下馬時,只聽到一個男聲道:“殿下,柯棟材連同衙署中所有人都已拿下,這是從他們身上搜出來的信,另外,這家夥要如何處置?”
這聲音柯棟材不會聽錯,正是城防軍統領韓肅,随着這番話的,還有他那幕僚的驚恐大叫:“娘娘莫殺我!将軍莫殺我!我不過只是奉宣城侯之令行事!”
卻聽一個熟悉的女聲道:“既然你這麽想活命,便拿着這信送到邢陽渡吧。”
柯棟材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
他剛剛命随從們四散而逃,根本沒想過他自己逃出去的事,他只是想萬一能逃出一個人,将信送到陛下面前也好,不要耽誤了陛下的大事,結果一個不漏地被城防軍抓了下來,現在,這位皇後娘娘卻是叫他的人往前線送信???
那幕僚帶着信千恩萬謝地走了。
陸青殊卻命人給柯棟材松了綁,才笑道:“若非侯爺你親自寫下的信,顧澤成又哪裏肯相信?雖然,從你前幾封信的消息來看,他恐怕早就不在邢陽渡了。”
柯棟材面色大變:“你這是何意?!”
陸青殊卻懶得再解釋:“帶上宣城侯,準備出發。”
立刻有兵士上前,要把柯棟材再次綁到馬上。
柯棟材這才發現四下俱是整裝待發的城防軍,他立刻急聲道:“娘娘!娘娘!若城防軍離開宛城,王通、顧用俱非易與之輩,他們打過來該如何是好!宛城乃糧草重地,縱不為陛下考慮,娘娘也該為陸王爺考慮啊!”
但陸青殊只揮了揮手,立刻有兵士把柯棟材再度堵了嘴綁起來。
晨曦的微光之中,一面大旗迎風獵獵向陽而行,蜿蜒大軍帶着糧草辎重浩浩蕩蕩跟上,大旗上,赫然是一個“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