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接水

接水

周五前，林彥景都沒再見到李嘉年。

那天下午的事談不上是刺，日子還是正常地過，時間也沒有放慢腳步。

可是，林彥景在神經放松的時候，腦子裏會複現那個畫面的第三視角：

她和李嘉年站在操場的跑道外，兩個人都沉着臉，冷着調子說話，誰也沒吵，但誰也不讓。

想到這，她心裏不上不下。

運動會這一天，溫度剛剛好，不冷不熱，林彥景也不用再穿毛衣了，穿了一身秋季校服，裏面套件薄衛衣。

這一天的早讀可以自由安排，前一天，賀新陽已經提醒過大家，先吃早飯再來教室。

早自習的時候，賀新陽開始發手機，林彥景在點到。

林彥景确認完所有報了項目的同學都來了教室，然後叮囑他們帶好校園卡、水杯以及一位陪同的後勤人員。

随後，賀新陽組織有項目的同學先去大本營集合，并帶他們熟悉大致流程以及成績錄入區、成績公告區。

林彥景安排其他同學一塊準備大本營的物資，清點完班牌、課桌、葡萄糖、水泵、氣球、紙巾等等之後，剩餘同學就一起幫忙搬運了。

這些處理完之後，林彥景拿起手機去小賣部那邊領訂好的桶裝水。

賀新陽和餘舒雲都有項目，已經去了大本營，這時候人也都安排得差不多，林彥景一時找不到合适的同學一起去擡水。

她決定先去領水，等會再看情況叫大本營的同學來幫忙。

去食堂路上，她用手機跟賀新陽和餘舒雲對了對自己這邊的情況，然後看到李嘉年發過來的消息。

只有一句，「發手機了嗎？」

她細細琢磨，他當時可能是有點介意自己和賀新陽的關系，不是無緣無故發脾氣。其實自己也沒有生氣，只是那天李嘉年的語氣确實不好，讓她覺得陌生。

她是個不樂意跟親密的人鬧矛盾的人，只要沒有越過紅線，基本上是能避則避，能讓則讓。

于是她和婉地回複，希望讓那點膠着感從兩個人的心裏都散去。

「早自習的時候發下來了。」

「剛剛在安排校運會的事情，沒來得及回。」

「現在去小賣部那裏領我們班訂的桶裝水。」

「你呢，在做什麽」

那邊沒回。

林彥景很快走到食堂，領過七班的兩桶水，對好數量和賬目，拿了票據就找了個位置坐下來，準備聯系班上的人來一起搬。

賀新陽他們應該也準備的差不多了吧？開幕式八點開始，現在将近七點，時間還算充裕。

林彥景計算着大概時間，掏出手機給餘舒雲打電話，那邊響了一會兒才接通。

“怎麽了，小眼睛？”

“沒什麽，你們那邊準備得怎麽樣了啊，訂的水我都處理好了，在小賣部，可能要叫幾個人來搬一下，我弄不了這麽多。”

“我們這邊也差不多了，有些人還在熟悉場地，但田徑項目的人都看完回來了。水的事，你和班長說一下吧，看看找誰一起去。”

餘舒雲把手機遞給賀新陽，林彥景簡單說了一下情況，賀新陽讓她大概等個十分鐘左右，他會帶同學去搬水。

大概等了十幾分鐘，賀新陽帶着一個男生進了食堂，林彥景看了看他，用眼神表示不夠。

他扯了扯袖子說：“一下子找不到人，他們都有事，我和楊珏先搬吧，彥景你在這稍等一下，我等會兒再回來一趟。”

說完，他們分別搬起一桶水出去了。

這來回兩趟估計就要到七點四十了，到時候可能時間有點緊，開幕式之前還得集合整隊。

于是林彥景也慢慢挪着剩下的一桶水往外走，18.9升的水，小五百米的路程，她真是搬不動。

前面賀新陽似乎有預感，回頭一看，又搬着水回來。

“诶你怎麽回事啊，都說等一下我回來搬，就在這等一會兒，別挪了，等會兒桶底磨完了，你也挪壞了，白搭。”

林彥景只好把水挪到路邊，站在旁邊等邊玩手機邊等。

路上人漸漸多了，也有不少人搬水，林彥景開始後悔，因為大家都朝她看過來。

林彥景真是恨不得回去罵剛剛不聽賀新陽話的自己一頓，但現在也不能把水留在這然後走人，只能低頭玩手機，等賀新陽來接水。

大早上的，李嘉年有點好奇，怎麽全宿舍都起得這麽晚，後來想起，今天開運動會。

他們整個宿舍，也有兩個人報了項目，但都沒回教室點到。

洗漱完之後，舍友們說要一起去食堂吃早飯，問李嘉年去不去的時候，他沒拒絕。

他邊走邊玩手機，看到林彥景發來的消息時，他有點內疚。

似乎這一次是他有點反應過度了，但自己也沒有作出什麽解釋，最終還是林彥景先讓步。

那字裏行間的溫和，讓李嘉年覺得自己很沒擔當。

他回：「我去吃早餐，你還在小賣部嗎？」

剛發出去，他聽見幾個舍友在聊路邊行人的閑天。

“诶，你們看，前面是不是有個女生搬不動水啊，站在那不動。”

“哪呢，沒有啊？”

“就那裏啊，食堂前面一點。”那個男生指了指。

“這麽遠你都看得到，這麽關注？”

“沒有，就無意間看到，在這路上很突出啊。”

“是啊，這人來人往的，哪個班的男生這麽沒腦子，讓這麽一個小個子女生搬水？”

“你要不要去幫一下啊，哈哈哈哈。”幾個男生說着說着就開始扯些有的沒的。

李嘉年也擡起頭，然後就看到了林彥景。

“幫我帶份早餐到教室，什麽都行，我不去食堂了。”他沒回頭，跟舍友說完，就加快步子朝林彥景走去了。

剩下的舍友都是一臉茫然，看着李嘉年往他們讨論的那邊走去，又覺得詫異，但李嘉年不說，他們也不好多問，假裝什麽也不知道就往食堂去了。

林彥景剛回完群裏的消息，就點開了李嘉年的對話框，敲下一行「不在了，準備去操場」，還沒按下發送，就看到了手機屏幕上的影子。

“準備去操場？那怎麽站在這不動啊。”李嘉年嗤笑出聲。

“等人來接呢。”林彥景看見李嘉年意氣揚揚的樣子，知道他心情好，連他的嗤笑都聽着順耳。

“接你還是接水啊？”

“接水，但沒差別，接了水我自然就跟着走了。”

李嘉年拿過她的手機，把輸入框裏的內容都清空，然後自己輸入：“在路上，等你接我。”

然後點了發送，還給林彥景。

林彥景在心裏翻白眼，這哪是她的說話風格。

只見李嘉年沒羞沒臊地盯着屏幕，又看那桶水，然後說：“你們班男生都這麽沒心眼，那就我來接呗。”

“他們都有事，剛剛已經搬了兩桶了，文科班男生少，你不懂。”

李嘉年搬起水，擡了擡下巴：“誰管這麽多，走吧。”

林彥景邊走邊在群裏艾特賀新陽：“班長，有人幫我搬水了，你不用回來了，先點人數，然後組織大家集合吧。”

賀新陽那邊說好，然後就沒回了，估計比較忙，每次校運會，都有大大小小的事需要處理，有些小事瑣碎到難以定名，但都是不能不做或者做錯的。

林彥景把手機放回口袋裏，繼續走，也不說話。

見她不主動說話，李嘉年只好先開口，但他這時舌頭像打了結，期期艾艾地說：

“那天下午，不好意思，我語氣不好，态度也不對，你別生氣。”

“沒事，我沒生氣。”

“那就好，還有就是，我之前沒什麽異性朋友，同性朋友也很少，就是……我可能當時不能理解，你說的做朋友的事情，現在想了想我當時确實挺胡鬧的，以後不會了。”

林彥景聽他這麽說，根本不能不心軟，“都說沒什麽了，只是你以後不要再擺那種臉色了，好難看。”

“我盡量不在你面前這樣，但在別人面前怎麽樣，你別管我啊。”李嘉年梗着脖子表明立場。

林彥景想了想，說道：“随你吧，我又不是你的遙控器，沒那麽強的控制欲。”

李嘉年聽得心花怒放，在路上又不想太明顯，偷偷往林彥景那裏湊了湊，衛衣在手肘關節處鼓起的尖尖碰到林彥景的手臂。

李嘉年把水送到七班大本營的時候，其他同學都已經去集合了，只有個別同學還在那裏，用好奇的目光看着林彥景和李嘉年。

因為不想引起注意，也不想給林彥景被人議論的機會，李嘉年放下水就跟林彥景道別然後回教室了。

賀新陽在下面整隊的時候，發現人不齊，就走到大本營附近，想叫剩下的同學集合。

他看到林彥景，正想叫她，卻又看到李嘉年剛從七班大本營離開，一時間，他聯想到最近見到這個人的場景，以及林彥景跟他的關系，不禁思緒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