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七章
中午吃的是劇組盒飯。
夏清和找了個小馬紮，筷子剛碰到米粒，周之晏從休息室出來喊了她一聲。
“夏醫生。”
他輕倚着門框，眉眼含笑，“來休息室一起吃吧。”
她盯着他的笑看了兩秒，然後低下頭，嗯了聲。
休息室裏溫度适宜，外面有點熱。
夏清和額上出了薄薄一層汗，周之晏給她遞了張濕巾，指節白皙而突出。
夏清和順着手看了上去，周之晏擡了擡下巴，眉眼溫和，“擦擦汗。”
“嗯。”
她伸手去接，指尖不可避免地相觸。
兩個人都愣了一瞬，然後同時側過頭去。
都有些失态。
所以，誰也沒發現誰的失态。
下午，夏清和閑來無聊。
第一天來劇組，統籌告訴她先讓她适應一天，第二天再開始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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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撐着臉，有幸看到周之晏的近距離表演。
周之晏進入演藝圈七年。
他十九歲那年，出演了大導的男二。
在畢業聚會後沉寂已久的班級群裏掀起了驚風駭浪。
高中時，周之晏出演過大大小小的角色，但都是配角。
那會兒班裏沒人知道周之晏的媽媽是鼎鼎大名的晏傾。
擁有一個明星同學聽着就很令人心馳神往。
夏清和和室友去看了一遍電影，後來又自己去看了一遍。
每看一次，她都在為他開心。
能做自己喜歡的事，多讓人開心啊。
那個角色讓他一炮而紅，成為流量小生。
他并未被功名利祿迷住雙眼，活在掌聲鮮花之下，仍堅守本心，不忘來時之路。
更能準确無誤地找到生活的平衡點。
他有自己的演戲節奏。
不上綜藝，一年一部電影。
二十歲那年，他再次出現在大熒幕上，擔任男主，好評如潮。
二十一歲那年，他接了個爛片，抨擊如潮水般湧來。
二十二歲那年，他出演的電影并未在內地上映，因題材敏感，直接遞到了柏林電影節。
提名最佳男主角。
這是他第一次提名國外電影節。
可惜沒獲獎。
那一年開始，他的表演無人質疑。
國外三大電影節均獲得過提名。
二十四歲那年，他出演《時光裂縫》。
一部關于短暫性失憶的電影。
借着這部電影的東風，他接連獲得戛納電影節最佳男主角、威尼斯電影節最佳男主角。
唯獨沒有柏林電影節。
網友戲稱，周之晏怕是和柏林杠上了。
《失光人》這部電影背景是在剛剛改革開放那會兒，李铎留洋歸來，年少氣盛。入職醫院後，受盡吹捧。在一次手術過程中，病人隐瞞患有艾滋病的實情，李铎因此受到感染。
天之驕子一時之間跌落泥潭。
現在正在拍攝的一場是李铎剛回國。
李铎邁着長腿從輪船上下來，朝陽從他後面升起，整個人都落在光裏。
“好，咔！”
夏清和眨了下眼，一時間沒回神。
某一刻，她仿佛分不清到底是李铎給了周之晏光芒，還是周之晏給了李铎光芒。
次日，夏清和持證上崗。
周之晏休息室。
統籌提前買了幾塊豬肉，供夏清和教學，周之晏練手。
統籌：“夏醫生，你教教周老師怎麽拿手術刀，別的要求都沒有，拍出來像個醫生就可以。”
夏清和點了下頭，随後統籌就出去了。
休息室裏只剩下他們兩個。
周之晏身上穿了件白大褂，身形修長，眉眼溫和中帶了兩分散漫，人顯得有點矜貴。
他彎唇，“夏醫生，開始吧。”
夏清和垂眸把自己身上穿的白大褂攏了攏，嗯了聲。
她拿起手術刀，大拇指和食指壓在刀柄上，靠在中指上。
“手術刀的拿法一般是四種，現在我示範的是指壓式。”
可能是做醫生經常用手的原因，她的手很漂亮。
周之晏鬼使神差地被她的手吸引着，視線上移，定在她精致溫柔的側臉。
随後，夏清和又換了個拿法。
“這是抓持式。”
“這是執筆式。”
“這是反挑式。”
夏清和示範完，擡頭去看周之晏，想問他想學哪種。
剛擡頭，撞進了周之晏多情的桃花眼裏。
兩個人一時之間都沒說話，時間在為他們停留。
一門之隔外，劇組嘈雜。
夏清和抿了下唇，率先移開視線。
周之晏如夢方醒，後退兩步，沒成想撞到了椅子，發出了動靜，他側頭輕咳一聲。
然後為自己找補：“我…我看見了你示範的四種。”
他在告訴她，他沒有走思。
夏清和盯着那塊動都不會動的豬肉，嗯了聲，她控制着聲音，“你想學哪種？我的建議是指壓式，這個拿法比較容易上手。”
周之晏說聽你的。
于是夏清和用指壓式在豬肉上切了個縫。
然後問周之晏，“你要不要來試試？”
周之晏點了下頭，他上前兩步，從她的手裏接過手術刀，刀柄溫熱，那是夏清和的體溫。
周之晏摩挲着，夏清和皺眉制止他，“別摸了，小心劃破。”
他一愣，似乎是沒想到自己會做出這個動作。
周之晏右手拿着手術刀，左手手心在她看不見的地方蹭了蹭白大褂。
他嗯了聲。
夏清和一邊指導，他一邊糾正着姿勢。
“這個拿法動作廣且靈活，需要調動整個上肢，主要用手腕發力。”
她看着他的動作，皺了皺眉，“不是這樣。”
夏清和傾身，抓住他的右手手腕動了一下，“這樣才對。”
她擡眸去看他，“明白了嗎？”
沒等周之晏有任何回應。
下一秒，夏清和松開了他的右手手腕，有些慌亂地解釋，“對不起，我……”
“明白了。”
周之晏打斷她，回答她的問題，他笑了笑，仿佛什麽都沒發生，什麽都不在意。
“謝謝夏醫生。”
夏清和猛然意識到。
對啊，他憑什麽在意呢。
喜歡……
是她在喜歡。
心裏仿佛塌了一塊，用什麽也無法填滿。
她扯了扯嘴角，“不客氣。”
“剩下的你自己練習就可以，我先出去了。”
周之晏看着她關門開門。
休息室裏剩他一人。
他擡起右手，看着自己的右手手腕，又垂下去，沒一會兒，又擡起來。
反反複複好幾次。
他眉心緊鎖，總覺得。
右手手腕在發燙。
夏清和一出去，心煩意亂的，迎面碰上了個人。
那人擡頭想道歉，看見夏清和，眼睛都睜大了。
“夏夏姐？！”
夏清和看清楚人，意外道：“瑤瑤？你怎麽在這兒？”
季瑤說：“我是編劇啊。你忘了嗎，在國外的時候，我寫完可是第一個讓你看的。”
季瑤臉上的驚喜不加掩飾，夏清和被她感染，剛才的情緒忘了個幹淨。
她細細思索，想起來有這回事兒。
夏清和和季瑤在國外是室友，不過學校不一樣，專業也不一樣。
夏清和在哈佛讀醫學，季瑤藝術學院學戲劇文學。
某天深夜，夏清和出來去洗手間。
季瑤坐在沙發上，腿上放着電腦，電腦的亮光照亮了她的臉。
季瑤對夏清和招手，眼裏亮晶晶的，“夏夏姐！快來！我寫完了！”
夏清和走過去，季瑤把電腦轉向她。
“品鑒一下吧。”
夏清和笑了下，在她身邊坐下，一個字一個字地看下去。
那是她第一次聽季瑤說起《失光人》。
她一邊讀着，季瑤用充滿向往的聲音為她介紹主人公李铎的遭遇和心路。
最後，她說：“我希望有一天，它能被拍成電影，我會成為被認可的編劇。”
說完，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自我評價說：“我過于理想化了。”
“不會啊，”夏清和輕輕說，“你想成為什麽樣的人，就一定會成為。”
“那你呢？”季瑤歪着頭問，“你想成為什麽樣的人？”
夏清和從電腦裏擡頭。
“我嗎？”
深夜的月亮肆意散發着光芒。
夏清和腦子裏蹦出周之晏的形象。
成為像他一樣耀眼卻不刺眼的人。
耀眼如星，明亮如晝，是她認識的周之晏。
感受過光的人，此後，也想成為發光的人。
她眨了下眼，然後笑着說：“光而不耀，流水靜深。”
季瑤聽見她說，“我想成為這樣的人。”
季瑤知道劇組來了個醫學指導，她歪着頭，一如那晚，笑，“看來，我們都成為了彼此想成為的人。”
夏清和愣了一瞬，笑着說，“是啊。”
夏清和比季瑤先回國，當時夏清和已經在美國醫院實習了半年，季瑤以為她會留在美國。
沒想到在很平常的一天夜裏，她突然說要回國了。
她們窩在沙發上，一人抱着一個抱枕，電視上放着《老友記》。
季瑤問：“真的？”
“嗯，決定了。”夏清和彎了彎唇，“不管怎麽樣，我還是想回國去看看月亮。”
【Wee to the real world，it sucks，you are gonna love it】
歡迎來到真實世界，它很糟糕，但你會愛上它。
季瑤起身，從冰箱裏拿了一提啤酒。
給了夏清和一瓶。
有些東西，不用說，彼此都會明白。
那是女生之間的心照不宣。
季瑤說：“敬世界。”
“敬月亮。”
“也敬自己。”
夏清和眼眶溫熱，瓶身相碰。
她說：“敬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