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章

隔天,夏清和拿了張周之晏的簽名照來找王嘉瑜。

王嘉瑜受寵若驚地接過。

夏清和說:“好好生活,慢慢變好。”

王嘉瑜說好,對着夏清和感激地笑笑,憋了半天,又說:“你也要和周周好好的。”

夏清和笑着應了。

最近心外忙得飛起,一會兒被急診叫走,一會兒又被別的科室叫去會診,回來之後,還要去查房,整理病例。

夏清和淩晨才結束工作,連軸轉了三十多個小時,疲憊感達到頂峰。

她打車回家,覺得二十樓太過空曠。

又去了二十一樓,還是沒有想見的人。

夏清和難過又疲憊,一點也不想再回二十樓,她去了周之晏的卧室,在他極淡極淡的味道中緩緩入睡。

一放松下來,夏清和最想逃避的事情還是通過夢境找上了她。

夢裏,她又回到了南城。

那一年秋天,她十歲。

夏清和下學,心裏帶着怨氣,因為媽媽沒有來接她,還給老師打電話說讓她自己去玩兒。

夏清和心想,這次不能輕易被媽媽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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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爸爸回來,一家三口去游樂場才可以。

要和爸爸一起去做極速漂流,和媽媽一起去做旋轉木馬,還要一起做摩天輪。

夏清和想得美好,心裏的怨氣在幻想中消失。

到了小區樓下,夏清和看見好幾輛警車停在樓下。

夏清和以為是爸爸回來了,邁着腿就往樓上跑。

家門開着,門口站了好幾個警察,有她見過的也有她沒見過的。

夏清和背着書包,蹦蹦跳跳地笑,聲音甜甜地說:“叔叔們好!”

幾個警察有些繃不住,還有幾個警察勉強應了聲說:“虞虞下學了啊。”

夏清和笑着,推門進屋,屋裏依舊站着好幾個警察。

屋裏氛圍有些奇怪,夏清和進到客廳。

她看見,爸爸成了黑白照片,框在一小片天地,被一個警察舉着,似乎只有這樣,爸爸才不會倒下。

媽媽跪坐在地上,低着臉,肩膀顫抖。

鄰居路叔叔哽咽着說:“對不起弟妹,本來該我去的……是我猶豫了。老夏覺得不能錯過時機,他……”

媽媽擡臉,臉上滿是淚痕,她要說什麽,可看見了夏清和,那張和她爸爸有六分相似的臉。

媽媽哭得更厲害,夏清和很慢很慢地走過去,抱住媽媽,小聲喊:“媽媽。”

媽媽抱住她,屋裏屋外那麽多人,夏清和卻覺得,整個天地間只有她和媽媽兩個人。

人都走完了。

爸爸微笑着看着他心愛的女兒和妻子。

媽媽告訴她說:“爸爸是英雄。”

夏清和說:“可是…英雄也保護不了媽媽。”

媽媽沒說話,只是很用力地抱住夏清和。

媽媽哽咽說:“虞虞,我們不在南城了,我們去別的地方……”

後來,夏清和無數次在想。

為什麽偏偏是她爸爸呢?

有人選擇家,有人選擇國。

夏清和想,她的爸爸選的或許就是國。

夢裏紛亂。

眼淚順着她的眼角蜿蜒而下,進了枕頭。

夏清和掙紮着從夢中醒來,醒來的一瞬間,只覺得頭疼發冷。

眼前是一片黑暗。

她擡手試了試額頭溫度,覺得自己發燒了。

可她很冷,如墜冰窖,一點也不想下床。

夏清和裹上被子,迷迷糊糊地想,幸好,她明天調休。

她睡得不安穩,翻來覆去,感覺被子很重,可身上很冷。

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她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夏清和感受到熟悉的味道,往懷裏鑽了鑽,滾燙的臉貼到懷抱主人的胸膛,小聲喊周之晏。

熱氣噴灑,周之晏嗯了聲,感覺到她體溫的異常,往後退了退,說:“是不是不舒服?”

夏清和小聲哼唧,周之晏親親她的額頭說:“我去拿藥箱,等等。”

夏清和半睜開眼,聽話地松開。

很快,周之晏拿着藥箱回到卧室,伸手打開了床頭燈。

昏黃的燈落下來。

溫度儀在她額頭上測了一下,三十九度。

周之晏皺眉,跟她商量,說:“去醫院好不好?”

夏清和聲音很小地說不要。

周之晏手滑過她滾燙的臉,說:“那先喝藥,退不下去就去醫院。”

夏清和臉往枕頭裏埋。

周之晏去給她泡藥,等溫度差不多了,又去喊她,小口喂她。

夏清和一口一口地喝下去,喝完後,小聲和周之晏控訴,說:“藥好苦。”

周之晏把杯子放下,親親她的唇。

夏清和避之不及,說:“我生病了。”

周之晏悶悶一笑,再次把她抱在懷裏,說:“睡吧,我陪着你。”

等夏清和再醒來時,神思清明了很多。

她不确定那個懷抱是否真實,正愣着,周之晏進來了。

他眉眼溫柔,揭開她腦門上的降溫貼,拿着溫度儀再測了一下。

“三十七度九,”周之晏說,“退了點。”

夏清和低着眉眼看他,周之晏又給她換了一個新的降溫貼,擡頭看她,有些好笑:“怎麽了?不認識了?”

夏清和搖頭,聲音沙啞地說:“怎麽回來了?”

周之晏說:“今天休息,想你就回來了。”

夏清和彎彎眼,手指一動,說:“我也很想你。”

她想了想,覺得還是要把最真實的想法告訴他,語氣染上了些委屈:“我真的好想你啊,你剛走的時候我好不适應,打視頻想跟你說好想你,又怕你一沖動就回來,耽誤拍戲。”

周之晏心軟得不成樣子,輕聲說:“不會的,你永遠都不會耽誤我。”

夏清和眨巴着眼睛看他,周之晏說:“快拍完了,五一之前就能殺青,然後回來陪你。”

夏清和眉開眼笑,生病的不舒服被她抛之腦後。

周之晏笑着揉揉她的頭發,溫聲說:“你睡了好多個小時,起來吃點東西。”

夏清和乖乖點頭,周之晏牽着她往餐廳走。

夏清和問:“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周之晏說:“六點多。”

他繼續說:“抱着你睡了會兒,十二點多才醒。”

夏清和很黏他,一起去吃飯,她也時不時地看他。

周之晏去廚房,把碗放到洗碗機裏,夏清和也跟過去。

周之晏收拾好,夏清和就湊過來。

夏清和問:“你什麽時候走啊?”

周之晏說:“明天早上。”

他跟任平說了聲,把他的戲份調到了明天下午。

夏清和眼睛亮了亮,她還以為今晚他就要走了。

周之晏揉揉她的頭發,很享受女朋友對他的依賴。

飯後,在周之晏的監督下,夏清和又喝了一次藥。

然後周之晏跟變魔術一樣,變了顆糖出來。

夏清和很驚喜。

周之晏把糖紙剝開,塞進她嘴裏,再把渾身暖呼呼的女朋友抱進懷裏。

午後靜谧。

夏清和窩在他的懷裏,擡頭看見他利落的下颌線,鬼使神差地伸手摸了摸。

周之晏低眼看她,眼神溫柔,也幽深。

夏清和彎彎眼,輕輕開口把她爸爸的事講給他聽。

周之晏的懷抱越收越緊,講完後,夏清和拍拍他的胳膊,抱怨說:“抱太緊啦!”

“嗯,”周之晏親親她的發頂,聲音裏帶着心疼,“抱歉。”

夏清和又說:“我不知道該怎麽面對路叔叔,爸爸犧牲之前,他們一家都對我很好。可是…我總是把爸爸犧牲的原因,有一部分歸結到他身上。”

她咬唇,甚至覺得這樣的自己很小心眼。

“我沒辦法忽略……”

周之晏嗯了聲,慢慢說:“如果覺得不知道怎麽面對,就不要去面對了。适當的逃避也可以,就當效仿陶淵明以退為進的生活态度。”

他還告訴她:“你很好,不要懷疑自己。”

夏清和笑起來,轉過來看他,伸手去摸他的耳朵,軟乎乎的,她說:“周之晏,你真好。”

夏清和被人調了個頭,背後的周之晏不自在地咳了聲,她懵懵的。

下午五點那會兒,夏清和退燒了。

周之晏松了一口氣。

沒想到,夜裏八點多,夏清和又開始發燒,暈暈乎乎地在他懷裏。

周之晏沒再猶豫,當機立斷地把人帶去醫院。

把人捂得嚴實,本來已經壓箱底的圍巾又被周之晏拿出來,給夏清和圍上。

周之晏挂了發熱門診,跟醫生描述病情時,夏清和坐着,周之晏站在背後,扶着她的肩膀。

夏清和眼皮都耷拉下來了,看着很沒精神,一會兒擡頭看一眼周之晏,一會兒又看一眼。

周之晏注意到了就空一只手揉下她的頭發。

門診醫生早認出來周之晏了,也認識夏清和,知道是一個醫院的,看見兩人的互動,簡直啧啧稱奇。

把藥單給了周之晏,周之晏就帶着夏清和去發熱門診的病房。

很快,護士就來給輸液,看見是夏清和還挺驚訝,說:“夏醫生啊。”

夏清和撐着精神嗯了聲,護士就往旁邊的周之晏看。

夏清和說輸上吧,還有別人在等你。

護士忙不疊點頭。

貼上醫用膠布,周之晏幫着夏清和躺下,說:“睡吧,我在這兒。”

夏清和眼裏都是信賴,彎彎唇,又說:“周之晏,你真好。”

和下午如出一轍的話,周之晏失笑,想起她之前還說他不會誇人,只覺得她現在眨着眼睛看他說這句話,很可愛。

周之晏握住她的手,手也滾燙,輕笑着說:“睡吧。”

周之晏撐着腦袋假寐,十來分鐘就睜眼看看吊瓶。

等快沒有時,周之晏就松開她的手,去喊護士。

護士邊走邊看他,周之晏笑了下,然後伸手壓了壓帽檐。

回病房,周之晏發現夏清和醒了。

他立刻握住她的手,問:“怎麽醒了?”

夏清和翻身面向他,小聲得像撒嬌一樣:“你走了。”

護士安靜地換了吊瓶,心裏尖叫說磕死了磕死了磕死了。

周之晏解釋說:“去叫護士來換吊瓶。”

夏清和點頭,又閉上眼。

十二點輸完液,周之晏就帶人回去。

睡了三四個小時,夏清和精神好了很多,燒也退了大半。

兩人回了二十一樓。

夏清和讓周之晏趕緊去睡覺,知道他明天早上還要趕飛機。

周之晏卻問她想不想吃東西。

夏清和趕緊搖頭,周之晏一笑,牽着人去廚房。

廚房裏憑空多出一個保溫桶,周之晏把雞湯都倒出來。

夏清和訝然,周之晏說我媽炖的。

夏清和啊了聲,問:“阿姨什麽時候來的?”

周之晏想了想,說:“我們去醫院的路上。”

周之晏拿了個勺子在撇油。

其實雞湯是晏傾專門給夏清和炖的,周之晏回來是跟父母說了一聲,本來說中午去吃頓飯,沒想到夏清和生病。

晏傾就送來雞湯,想來關心一下。

沒碰上。

夏清和心都快化了,因為周之晏和他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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