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二章

八月，驕陽似火。

本來夏清和可以去安一中參加校慶，沒想到醫院又把她叫回去。

夏清和就讓周之晏先去，等結束了醫院的事，她再過去。

周之晏點頭。

他先開車去了安一中，現在還沒開學，為了這次校慶，安一中把高一高二高三的學生全喊了回來，還請了記者來。

門口拉了個橫幅，還有兩個學生站在門口，一邊一個，胸前還挂着—安城第一中學優秀學子。

老土又好笑。

周之晏進去的時候，一邊的女孩子小聲打激動地招呼：“周之晏！”

周之晏笑着點頭，問：“要站到什麽時候？”

女孩子嘆了口氣，故意抱怨說：“不知道啊，也不知道學校在搞什麽鬼，熱死了！”

說話間隙，記者注意到了周之晏，拿着話筒過來。女孩子閉嘴，心想，也不知道她的話有沒有被收進去。

有一個記者過來，就有好幾個記者湊過來，周之晏被好幾個記者圍着，無奈又好脾氣地說：“別在門口堵着。”

周之晏對女孩子笑了下，女孩子眉眼一彎。

周之晏就進去了。

校園裏人很多，都沒穿着校服。學生們早早被聚集在禮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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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幾個同學，周之晏就打個招呼。

碰見謝易川，那人還帶着妻子。

謝易川笑着捶他一下，說：“不錯啊，又帥了。”

周之晏懶散一笑，說：“你也帥了。”

“得了得了，”謝易川給他介紹，“我妻子陳雪，你還沒見過吧？”

陳雪挽着謝易川的胳膊，對他笑了笑。

周之晏表情納悶，對謝易川說：“嫂子怎麽就看上你了？”

“滾蛋。”謝易川一笑，不在意，還往他背後探頭探腦，問，“夏清和沒來？”

周之晏眉眼一動，瞬間比剛才更柔和了兩分，說：“醫院急召。”

外面太曬，大家都去了禮堂。

禮堂裏亂哄哄的，四個角落的空調全開，外機的轟轟聲音被淹沒在人聲中。

周之晏是從側門進去的，被幾個學生看見，然後擴散，禮堂裏響起一片尖叫。

舞臺上被擺好了桌子和椅子。

校領導都坐好了。

聽見騷動，也沒阻止，反而說：“不如讓你們周學長上來給大家打個招呼？”

禮堂裏又是一片比剛才更甚的尖叫。

校領導笑呵呵地招呼周之晏：“上來吧，之晏，聽取民意。”

周之晏跨了幾個臺階，從校領導手裏接過話筒，低頭無奈地笑了笑，擡頭掃過禮堂裏青澀的、熟悉的、陌生的臉，說：“大家好，我是周之晏，很高興能來母校參加校慶。”

尖叫聲不絕。

夏清和就是在一片尖叫聲中踏入禮堂的，還被吓了一跳，然後擡眼看見臺上的人，低下頭了然地笑了笑，找了個座位坐下。

尖叫聲弱了下去，人群中的一道聲音大得出奇。

——“學長，我們學姐呢？”

人群裏一片哈哈聲。

“是啊，學姐呢？”

“人呢？怎麽就你孤家寡人啊？”

夏清和在下面臉都發熱。

陶瑩跟她一起來的，她工作上也有事，耽誤了會兒，就坐在夏清和身邊。

陶瑩也跟着笑，還拿胳膊拐她。

幾秒後，周之晏低緩的聲音通過話筒傳到每個人的耳朵裏。

“我看見她了。”

似乎是答非所問，卻引起人群的一片狂歡。

夏清和擡頭，隔着很遠，仿佛能和周之晏對上視線。

周之晏下來後，校領導就開始鎮場子。

禮堂裏漸漸安靜下來。

依舊有人在瞥周之晏，周之晏走到後排，陶瑩很有眼力見地換了個座位，周之晏對她笑笑，然後坐下。

夏清和手垂着，周之晏也把手垂下去，在下面牽手。

“你什麽時候看見我來的？”

周之晏嗯了聲，說：“你進門的時候，像小偷一樣。”

他的點評讓夏清和失笑，她為自己辯駁，說：“我那是不想讓大家注意到。”

周之晏點頭，可他卻說：“我很想，我想讓大家都看到我們在一起。”

夏清和愣了愣，對上他認真的視線。

禮堂結束後，大家都去安一中的食堂吃飯。

畢業後，夏清和再沒來過安一中，更別說食堂了。

現在吃上，高中時的記憶似乎又鮮活起來。

夏清和看了眼坐在自己對面的人，曾經遙不可及，現在觸手可及。

周之晏感受到她的視線，擡頭一笑。

夏清和眉眼一彎，輕輕說：“周之晏，我很開心。”

“嗯？”

“能和你一起在食堂吃飯。”

她這麽說。

就算不是高中的他們，只要是他們，就可以。

那些夢境，似乎在一點點變成現實。

吃完飯，謝易川說大家好不容易聚一次，去KTV玩一次。

周之晏問夏清和能不能去。

夏清和看了眼手機，沒有動靜，她說：“可以，有情況的話醫院會打電話。”

一行人又去了家KTV。

一開始大家還有些拘謹，畢竟很久沒見了。沒一會兒，在一件件糗事被提起，尴尬和好笑之中，拘謹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場真心話大冒險，謝易川是第一個被拿來開刀的。

他選擇大冒險，第一個人大家都手下留情了點，只是讓謝易川選個人情歌對唱。

謝易川攬住陳雪的肩膀，笑嘻嘻地說：“我當然得選我老婆了。”

有人殷勤地給兩位遞了話筒。

謝易川和陳雪在伴奏和笑聲中，唱《有沒有人告訴你》。

“有沒有人告訴你。”

“我很愛你。”

兩人一句接着一句，夏清和擡眼看着。

周之晏往她手裏放了個剝好的橘子，問：“你也想唱？”

夏清和沒聽清楚，把橘子掰成兩半，往他手裏放了一半，問他在說什麽。

周之晏一邊把每一瓣橘子都掰開，一邊說：“你是不是也想和我情歌對唱？”

夏清和一愣，周之晏笑了笑。

周之晏把掰好的橘子放進她手裏，把那一半的橘子拿過來。

手指溫熱。

夏清和抿了下唇，說：“挺想的。”

周之晏在掰橘子的時候，手指上沾了汁水，粘膩。

周之晏笑了下，說：“我去洗個手，回來我們唱。”

夏清和眼睛微亮，點頭。

周之晏一走，她身邊空了下來。

夏清和眼眸一動，傾身伸手去拿茶幾上的杯子，有一只手幾乎和她同時碰到那個杯子。

夏清和擡眼，對上李子月盛滿笑意的眼神。

只是那個笑，不太友好。

桌面上少說也擺着十個杯子，李子月能和她碰上，說不清是巧合還是故意為之。

夏清和收回手。李子月坦然地端起杯子，朝她舉了下，仰頭，一飲而盡。

李子月波浪卷風情，妝容精致，很漂亮。

李子月沒跟她說話，只是笑了笑，轉身出了包廂。

有人早早注意到李子月和夏清和之間的氛圍，說不上劍弩拔張，也說不上友好，不像是好幾年沒見的同學。

夏清和低了低頭，又從低矮的茶幾上随便挑了杯，端在手裏，往後一靠，小口喝着。

陶瑩坐在夏清和身邊，小聲問：“夏夏，你和李子月……怎麽回事？”

夏清和搖了搖頭，還剩大半杯，她一飲而盡。

周之晏洗完手，從旁邊抽了張紙巾，邊擦水邊往外走。

走到走廊拐角，很暗，被一點紅光閃了下眼，接着又被像是突然出現的人吓了一跳。

李子月垂下夾着猩紅的手，棕色大波浪聽話地垂在肩膀，她掀着眼皮看過來，漂亮的臉蛋是冷冷的寂寞，從上到下把周之晏打量了個遍，開口說：“你必須對夏清和好。”

命令一樣的語氣。

周之晏愣了愣，一時間沒有什麽反應。

李子月眉頭一皺，聲音冷了下來：“聽見沒？”

周之晏不知道為什麽李子月會來跟他說這話，突兀到了極致。

在他對夏清和了解稀少的高中記憶中，李子月似乎和夏清和沒那麽相熟。

但李子月說的對她好，周之晏明白的。

他點頭，說：“你不說我也會的。”

指尖的猩紅越來越近，燙。

李子月抖了抖指尖，似乎對周之晏的回答不滿意，又說：“你必須加倍對夏清和好。”

她的聲音低了兩分，“彌補她喜歡你那麽多年。”

周之晏皺眉，說：“什麽意思？”

那麽多年？

李子月抿唇。她想，既然夏清和不主動說，那便讓她來說，就當作是高三把夏清和的暗戀公之于衆。

反正，也是最後一次見面了。

“你讀過《月球》嗎？”

周之晏表情空白。

李子月了然，她說：“那你一定也不知道夏清和暗戀你很多年。”

周之晏只覺得信息量太大。

李子月的聲音裏充滿了無力感，說：“去找吧，那本《月球》，是她高三上學期放在你桌兜裏的。”

她低低一笑，繼續說：“那晚下着雪，她一個人在黑乎乎的教室裏，拿着手電筒，只有那麽一點光……”

多種複雜的心情在翻湧。

周之晏想起，那天來拿成績單，他的桌兜裏憑空出現了一本書。

林亦行喲了聲，說：“這又是哪位愛慕者送的啊？”

周之晏拐了他一下，擡頭在教室裏看了一圈，沒有人在偷偷看這裏，也沒有人在期待他的反應。

周之晏眉頭微皺，最後還是把書和成績單放在一起，拿回了家，卻沒有翻開過。

原來是夏清和送的啊。

周之晏心裏酸酸的，微微抿唇，對李子月說：“謝謝。”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也謝謝你讓我能抓住她青春的遺憾。

李子月勾唇，自嘲一笑，說：“不用，我只是希望……”

煙霧袅袅升起。

李子月繼續說，“希望她能幸福。”

她那麽好。

幸福是她該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