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三章

各個包廂的音樂聲若有若無地傳到這片安靜陰暗之地。

李子月把煙滅了，勾唇一笑，漂亮的臉蛋上風情萬種，說：“別告訴任何人。”

周之晏看她一眼，情緒複雜，但還是嗯了聲。

得到保證，李子月沒停留，就好像當年夏清和對她沒有一分停留的樣子，轉身從黑暗走入光明。

周之晏在原地站了會兒，等着包廂裏的音樂換了一首，他才提步向包廂走去。

包廂裏比他去洗手間那時還要熱鬧，周之晏視線先在包廂裏掃了一圈，沒看見李子月，随後往角落裏一看，就看見了和陶瑩在說笑的夏清和。

唱歌的人換了好幾波，周之晏等在唱的人唱完，然後上去跟人說了兩句，那人一臉笑意地把話筒給了周之晏。

周之晏道了句謝，又從櫃臺上拿了個話筒，下去，放在夏清和面前。

夏清和臉上的笑一頓，擡頭，看見周之晏，眼睛微微發亮。

周之晏想，每次她眼神的變化，他都錯失了嗎。

夏清和從他手裏接過話筒，期待又雀躍地看着他。

周之晏笑了笑，順手揉了揉她的頭發。

起哄聲震耳欲聾，臺上有人切了歌。

周之晏站着，夏清和坐在沙發上。

前奏響起，夏清和愣了愣，看了眼周之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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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之晏對她點頭，似乎是告訴她，對，沒錯，就是這首歌。

——是《人與人》。

下午五點。

局開始散了。

周之晏被圍在男生堆裏，夏清和被圍在女生堆裏，陶瑩拿着她剛才拍的唱歌視頻，問：“能不能發網上？”

夏清和垂眼看，視頻拍的不是全部，有一分半。

夏清和沒有自己決定，而是說：“我問問周之晏吧。”

夜裏，她問周之晏。

周之晏點頭，從旁邊撈過來手機，點開微博熱搜，說：“熱搜已經夠多了，再多一個也沒事。”

夏清和一直沒看手機，周之晏給她往下滑，夏清和好奇地看着。

前十一半的熱搜都是她和他。

#周之晏熱戀期#

#安城第一中學校慶#

#周之晏恐怕是安城第一中學最好的招生簡章#

#夏清和#

#周之晏我看見她了#

夏清和擡頭，看見他微揚的嘴角，問：“你很開心嗎？”

“當然了，”周之晏笑出聲，說，“大家都知道我是你的了。”

隔天一早，周之晏送夏清和到醫院。

夏清和看了看他眼下的青黑，有些心疼，說：“回去趕緊睡覺吧。”

周之晏笑着點頭。

昨晚他因為李子月的話，一夜沒睡。在腦子裏想高中時和夏清和所有的接觸。

想來想去，不過是同窗之誼。

再多的，就是那次他幫着維護她，然後她送給了他一盒糖。

想起那盒糖，周之晏心微微窒縮。

看來，那盒糖或許也不是巧合了。

早上起來，夏清和見周之晏眼下青黑厚重，問他：“昨晚沒睡好嗎？”

随後又說：“你別送我了，在家補覺吧。”

周之晏眼睛發澀，人卻精神，心裏的事跟貓撓一樣，他揉了揉她的頭發，說：“沒關系，不困。送完你正好去景嘉花園一趟，幼兒園要開運動會。”

他這麽說，夏清和只能無奈。

周之晏輕笑着，說：“別擔心。”

送完夏清和，周之晏驅車前往景嘉花園。

今天幼兒園确實要開運動會，但用不上周之晏。

晏傾和周乾明帶着寧寧已經去了幼兒園。

家裏很安靜。

周之晏去了他的房間，在櫃子的下面，拽出來一個大大的紙箱。

紙箱裏面，是他高中時的物品。

夏天，坐在地板上也不涼。

周之晏在紙箱裏翻找，找了沒一會兒，就看見了那本藍白封皮的《月球》。

周之晏拿出來，他的後腰抵着床，松了口氣，半個身子往後一靠。

一只胳膊擋在眼前，另一只手拿着那本跨越歲月的《月球》，慢慢地，他笑起來。

身上的汗幾乎要把衣服浸透，周之晏恍然記起，他忘記開空調了。

他起身，找到空調遙控器，打開空調。

空調涼氣源源不斷地輸送。

周之晏翻開那本《月球》，扉頁上，是高中時夏清和的字跡——

周之晏，十八歲生日快樂，祝你永遠順利，一切都順利。

和現在夏清和的字跡相差很多，可能是因為當了醫生的緣故。

周之晏無聲笑了下，往後再翻一頁，是郭爽的序言。

再翻，是小說正文。

時間悄然流逝，一頁一頁中，周之晏在去往月球的路。

最後一頁，讀完，周之晏合上書。

他遨游過月球了。

把書放到一邊，他忍不住揣摩夏清和那時偷偷送這本書的心思。

李子月說什麽來着。

——“是她高三上學期送給你的。”

——“那晚下着雪，她一個人在黑乎乎的教室裏，拿着手電筒，只有那麽一點光……”

周之晏合上眼，他想，夏清和或許認為只有在黑暗中她的心思才能不被發現。

時間已經到了下午兩點。

周之晏沒吃飯，沒有一點胃口。

他只是覺得，錯過了太多年。

周之晏起身，去浴室洗澡。

水順着他的身體流下，在水流沖擊面前，他睜開眼睛，眼裏紅紅的，分不清是水還是眼淚。

洗完澡，周之晏突然不知道該去哪兒。

他在竭盡全力地思考還能從哪裏找到高中的痕跡。

周之晏腦子裏靈光一閃，走到櫃子前，打開，在一個位置找到了他高中時的日記本。

上面，是他的初中日記本。寫日記的習慣就是從初中養成的。

翻開陳舊的筆記本，一頁一頁地虔誠地尋找絲毫痕跡。

在最後一頁，他寫道——

最後一次聚會，出來時一個店裏放着音樂，不知道是什麽歌，只是記得了幾句歌詞，覺得很有意義。

【我們試圖證明自己比較特別

在有限的生命中崇拜着向往無限

人與人孤獨相見】

生命有限。

畢業快樂。

夏清和今天坐門診，六點準時下班。

一看手機，不出意料的，果然有周之晏的消息。

她雀躍地換衣服，開始想今天晚上吃什麽。

想了想，沒想吃什麽想吃的，然後她決定把這個難題交給周之晏。

一進停車場，她就看到了周之晏的車。

周之晏透過後視鏡看見了她靠近的身影，傾身給她開了車門。

夏清和笑着上車，系好安全帶，面向他，想開口說些什麽，突然皺了皺眉，鼻子一動，問：“吸煙了？一股煙味。”

周之晏一驚，表情有一瞬空白。

夏清和見他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對了，胳膊支在兩邊，往前湊了湊，穩住重心，她伸出一只手，抓住他的衣領，低頭聞了聞。

溫熱的呼吸，一輕一重地落在周之晏鎖骨處。

周之晏側了側頭，耳尖泛紅。

“好了。”周之晏抓住她落在他衣領上的手，無奈。

周之晏不是個有煙瘾的人，之前不怎麽抽，和夏清和在一起後更不抽了，今天他情緒複雜，心裏悶得要命，他就抽了兩根緩解。

怕被夏清和聞見，他專門沖了個澡，換了套衣服才過來。

夏清和撇了撇嘴，看了看他的表情，很正常，忍了忍，她還是說：“是工作上有什麽困難嗎？可以跟我說說嗎？”

周之晏順着她的話點頭，說：“确實有點煩心事。”

“不過，”他話音一轉，說，“不是工作上的。”

夏清和有些着急，張口想要說話。

周之晏卻搶先說：“我好餓，我們先去吃飯吧。”

他的表情是故作的可憐。

夏清和就吃這一套。

夏清和抿唇，說：“好。”

餐廳是一家烤肉店，離安城市一中很近，再走幾步就能到了。

這個時間，餐廳的停車場已經停滿了。

周之晏只能把車停在安城市一中的附近。

能看見校門牌匾，周之晏去停車，夏清和在側門愣愣地看着。

明明剛來參加過校慶，現在站在這裏卻很恍惚。

下一秒，她的手被人牽住。

周之晏戴上了口罩和帽子，一雙溫柔漂亮的眼睛看着她，又跟着她去看牌匾。

夏清和沉默一會兒，說：“我經常覺得很不真實，現在和你一起站在校門口，是千倍萬倍的不真實。”

周之晏愣了愣。

他好像經常能聽見她說關于不真實的詞語。

之前聽起來，只覺得夏清和很沒有安全感。

現在聽起來，心一揪一揪的疼，錯過的那些年，才是她沒有安全感的真正原因。

周之晏牽着她的力氣緊了緊，緩聲說：“我會慢慢告訴你，一切都是真的。”

烤肉店有一個一個的隔間，卻還是被粉絲認了出來。

粉絲小聲激動地跟周之晏要了簽名和合照。

然後又好奇地看了看夏清和。

周之晏皺了皺眉，把人往後拉了拉，擋在背後。

粉絲回神，趕緊說：“對不起對不起……”

周之晏只說：“我們要去吃飯了。”

粉絲趕緊點頭。

服務員把點的肉上完，周之晏拿着夾子烤，然後夾到夏清和盤子裏。

一片兩片還好，她能吃得過來。

等她的盤子裏堆了數不清多少片，夏清和傻眼了。

夏清和看了眼周之晏的盤子，空着的。

她把嘴裏那塊肉咽下去，盯着拿夾子烤肉的周之晏看。

周之晏擡眼看她，有些好笑，問：“吃飽了？”

夏清和反問：“你吃飽了嗎？”

“我……”

“別說你不餓。”夏清和猜到他要說什麽，“剛才可是你說餓的。”

夏清和從他手裏搶過來夾子，周之晏似乎是在發愣，夏清和很容易就拿在了手裏。

夏清和找了個合适的角度拿夾子，表情嚴肅說：“現在我來烤，你來吃。”

周之晏微愣，低頭，很快擡頭，笑了笑，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