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方予同匆匆趕到的時候,正好聽見于蕭罵周佳筠蠢。

于蕭的聲音磁性,又有種沙啞的性感,不常見,很特別。

周佳筠和他的經紀人在說什麽方予同聽不清,裏面似乎安靜幾秒,再度響起于蕭的聲音:

“如果我在網上看到一張昨晚的照片,你的高清□□床照就會立馬出現在微博,誰的損失更大,不用我說吧。”

“那張照片沒什麽威脅,我換句話說,你再敢找狗仔偷拍我或者方予同,我不介意送你上熱搜,你看誰更爆。”

門外方予同緩緩呼出口氣,原來這就是“他們敢”。

于蕭的性格幾乎一點沒變,行事作風還是一如既往地帶着股流氓匪氣,只不過比五年前收斂很多。

換做五年前的于蕭,現在肯定已經動手了。

現在倒好,簡簡單單幾句話就殺人誅心。

方予同沒忍住,悶笑一聲。

路過的服務員注意到遮着臉的方予同,有些詫異,禮貌性地上前問:“先生,請問您需要什麽幫助嗎?”

方予同立馬收斂神色,“沒事。”

服務員面露疑惑,卻什麽也沒問,點點頭離開了。

包間裏面沒再傳出聲音,方予同擡腳剛走,卻聽見身後門開,腳步霎時一頓。

“方予同?”

于蕭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不知道是不是方予同的錯覺,語氣似乎比剛剛緩和不少。

五年沒見,于蕭居然靠一個背影就能認出來他。

方予同裝作沒聽到,腳步不停,身後的腳步聲也加快,一個黑影直接擋在他面前,把路擋了個嚴嚴實實。

腳下一個沒剎住,險些直接撞上去,鼻尖幾乎貼着擦過于蕭的下巴,随即聞到一股冷冽的煙草氣,混雜着淡淡的柔順劑味道。

一仰頭,便撞進一雙深沉的眼裏。

于蕭微微低下頭,細細打量方予同兩眼,“跑什麽?”

方予同壓根沒法解釋他出現在這裏的原因,側過身就要離開,又被于蕭拉住,“你又想被拍嗎于導?”

于蕭這才松手,隔着幾米距離跟在方予同身後,注意到他手裏拿着一個萬江醫院的塑料袋。忍不住又快步向前,“我送你回去。”

說完緊接着繼續:“短時間不會再有人偷拍你了。”

方予同想起剛剛聽到的話,反問:“你怎麽知道周佳筠的事情?”

“上車再說。”

方予同跟在于蕭後面走到地下停車場,這才發現于蕭所謂的“車”,居然是一輛摩托。

“你……”

剛想說話,于蕭不知從哪拿出一個頭盔,問也不問就給方予同帶上,又把最下面的帶子調緊了些,“你的身份不方便打車,我送你。”

拒絕的話都到了嘴邊,于蕭手上一使勁,咔噠一聲,頭盔就已經牢牢戴上。

方予同頓時有些無語,“我能拒絕嗎?”

“很快,”于蕭說道,“五分鐘就能到,你沒開車吧?”

方予同是坐地鐵來的,哪怕把自己遮得嚴嚴實實,過于優越的頭身比和身材還是格外引人注目。

“上來。”

于蕭長腿一邁,輕而易舉地坐上去,一只腿撐着地,又接過方予同手中的藥袋子,挂在車把上。

這車是暗黑色,車身很大,線條很酷,很符合于蕭的風格。

也多虧這車身大,方予同小心翼翼地坐上去後還和于蕭保持着一個禮貌的距離,只不過後面沒有很大的擋板,總讓他有種快要掉下去的錯覺。

方予同的腳勉強挨到地,于蕭卻連腿都沒伸直,側頭看了眼方予同:“往前坐。”

方予同聞言往前挪了一點點,雙手有些無處安放,便握成拳抵在他和于蕭直接的空處。

于蕭蹙眉,抓過方予同的手腕,直接把他往前拉了一段距離,幾乎貼在一起才松開手,“坐不穩就抓好。”

方予同像被燙了一下似的抽出手,垂眸盯着于蕭純黑色的T恤下擺,猶豫兩秒還是沒動作,“你慢點騎。”

前面傳來一聲有些無奈的嘆息,又很快被引擎的聲音蓋過去,于蕭騎的速度的确不快,掀起一陣帶着燥熱的風。

可是行駛方向卻好像不是朝着方予同住的地方。

“你去哪?”方予同一慌。

“走海邊,不限速。”

方予同剛從風聲中聽清于蕭的聲音,就感覺到速度猛地加快,車穿過鱗次栉比的高樓,猛地暴露在陽光和夏風中。

“于蕭!!”方予同從來沒坐過摩托,甚至懷疑自己下一秒就要掉下去了,又不敢貿然動作,“不是說慢點騎麽!”

于蕭很輕很快地笑了一聲,“我可沒答應你。”

良好的修養才沒有讓方予同直接罵出聲,他聽見自己的心跳聲,甚至比耳畔喧嚣的風聲還要大,分不清是因為刺激還是緊張。

這五年來,熟悉方予同的人評價他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方予同變了。

變得學會僞裝自己,變得循規蹈矩,變得像個娛樂圈裏的假人,精致漂亮卻沒有靈魂,除了在演戲的時候。

五年來,方予同第一次這麽強烈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感受到自己還活着,還能像以前那樣熾熱又燦爛地活着。

又是因為于蕭。

方予同心中驀地泛起一陣酸澀,如果此時于蕭回頭,他就會看到方予同看向他的眼眶紅了,眼裏是很久沒有出現過的神色。

“害怕就抓着我,”于蕭突然揚聲道,“不會讓你掉下去的。”

七月底的陽光讓人睜不開眼睛,于蕭的身影替他擋住大半。

胸前貼身挂着東西,方予同只是眨了眨眼,輕輕抓住他的衣服下擺,依舊保持距離。

車的速度卻慢了下來,從一條小路拐進海邊的機動車道。

“速度慢下來,就不止五分鐘了。”于蕭的音量恢複正常,“太快怕你掉下去。”

海城是個臨海城市,繁華林立的大樓外圍是一片波瀾不驚的大海,從市中心走很近,但按于蕭這麽繞一圈,沒半個小時是回不去的。

方予同松開手,看見黑色的衣角被他攥得皺皺巴巴。

很奇怪,于蕭都不問為什麽他會出現在那裏。

正想着,于蕭突然回答了方予同上車前的問題:“周佳筠的事情很好查,導演圈子都清楚,一問就知道。”

“你為什麽有他的床照?”

“唬他的,很多導演都有病,尤其在這種事情上。他們把上床看成一項藝術品,也是他們的作品,是要保存欣賞的東西之一,錄像算是基操。”

方予同眼神微動。

“我沒有這種癖好。”于蕭繼續道。

于蕭拍過很多種方予同,但絕對沒有床上的那一種。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是他真正的私人珍藏,連鏡頭都不配擁有。

車的速度一慢,方予同的心跳也平緩很多,又在聽見于蕭這些話後顫動一瞬,不動聲色地扯開話題:“周佳筠後臺很硬,你這麽威脅他,不怕節目出事嗎?”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這節目費用大頭我來出,贊助商公開招标。他的後臺再怎麽硬,硬不過我。”

以于蕭這性格,方予同很難想象他在各種圈子裏如魚得水的樣子,可似乎他處理得很好。

“你厲害。”方予同小聲說道。

“你呢?”于蕭又問,“那些人這麽欺負你,家裏不管嗎?”

方予同家境很好,從細節就能看出他的修養,包括只有從小被愛捧着長大才會有的溫和性格。

可是據于蕭所知,在方予同當演員這短短五年時間裏,經歷的卻是比以往二十年人生還要多的坎坷與挫折,而他的家人似乎沒有一點舉動。

包括于蕭認識方予同的那幾個月裏,陪他做了很多可以算是瘋狂的事情,而他的家人也沒有任何反對或贊同。

于蕭故作随意地問,又順口道:“不想說就不說。”

方予同搖了搖頭,撩起被風吹亂的劉海,眼神中透着從未改變過的堅定:“他們知道我不喜歡。”

車速變得很慢,右邊是一望無際的海,落日把海面染成橙紅色,又映入方予同的眼裏,淺棕色的瞳孔仿佛琥珀。

“這是我自己想做的事情,不管是什麽樣的結果,只能我自己承擔。”

于蕭偏頭,正好捕捉到方予同眼裏未曾熄滅的光,輕聲道:“挺好,起碼尊重你。”

“嗯。”

天色将晚,大半邊天都被染成粉紅色,像是畫裏才會出現的情景,方予同忍不住拿出手機,拍下這樣的畫面。

餘光是于蕭的背影,也被夕陽鍍了一層柔光,仿佛整個世界都進入某個淡粉色濾鏡裏。

方予同突然很希望看到的東西能被記錄下來,包括餘光裏的于蕭。

于蕭對此渾然不覺,只是透過後視鏡看到方予同的動作,便刻意把車速壓得很慢。

車停在方予同小區門口的時候,天色已經徹底按下來,不遠處隐約傳來幾聲蟬鳴。

于蕭把藥從把手上取下來遞給他,“好好養身體。”

“謝謝。”

“那…我先走了,你早點休息。”

于蕭神色有些不太自然,正準備發動車子,身後的方予同突然喊他:

“于蕭。”

“我們做朋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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