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聽見這話的于蕭眼神挂在方予同身上，恨不得盯出個窟窿來，半晌才道：“不謝。”
方予同看上去神情輕松，甚至還朝于蕭勾了勾嘴角。
身後的晏陽一聽見于蕭這話差點吐血，簡直是恨鐵不成鋼，見兩人一前一後朝體育館門口走去，連忙跟上方予同。
“哥，明天海選結束之後有一個小慶功宴，你來嗎？”
這一聲脆生生的哥一出口，于蕭和方予同都是一頓，不約而同地偏頭看他。
見晏陽咧嘴朝方予同笑，這話擺明也是問方予同的，于蕭微微皺眉，“見人就叫哥？江存不管？”
晏陽笑容一僵，撇了撇嘴，剛想說他從來不管江存叫哥，就聽見方予同問：“什麽慶功宴？”
“師父，你請客吃飯，你說！”
晏陽果斷推卸責任，拎着文件袋就跑了，留下一頭霧水的方予同，和非常無語的于蕭。
“嗯？”方予同發出一聲鼻音，歪頭看了眼于蕭。
“明天結束主創聚餐，”于蕭解釋道，“看你方不方便。”
顧及方予同的身份，于蕭擔心又被偷拍時會被說閑話。
“于蕭，”方予同突然停下腳步，“不是說要我和你一起完善嗎？”
陽光下方予同的皮膚白得反光，那雙獨具特色的淺棕色瞳孔裏澄澈幹淨，他今天難得沒有穿深色，身上的氣場也産生了些微妙的變化。
像是被打了一層柔光，和于蕭記憶裏的那個方予同重合。
“嗯。”
方予同聳聳肩：“那我也應該算主創之一？”
“當然。”
“可是我好像什麽都沒做。”
于蕭聽完後一言不發地朝方予同邁了一步，因為身高差的原因，方予同不得不微微仰起頭，又勾起一些五年前的回憶。
方予同眉頭一緊，錯開視線。
下一秒，面前的于蕭俯下身，視線正好與方予同齊平，神情嚴肅又認真。
“方制作人，現在可以這麽叫你了麽？”
方予同莫名不想再躲開視線，盯着于蕭點了下頭。
“我把制作人這個位置看得很高，不僅僅是這個節目的代表，同樣是我的。”
方予同隐約聽出于蕭話裏的意思，可不敢确認，有些疑惑。
“我在幕後，你在臺前。我們的想法通過你來體現，別人的我不知道，但我的這一份，只有你可以做到，方予同。”
方予同的瞳孔放大一瞬，神情恍惚。
印象中，于蕭曾經有過很多次這樣鄭重的眼神，不過幾乎都是在剪片子或者拍攝的時候，看上去真摯專注，只不過對象全是設備。
五年時間，方予同居然一點也沒有忘掉他的眼神。
而那樣的眼神，如今落在了他身上。
專注、真摯、鄭重，還有可能被誤認為是深情。
身後場館內傳來工作人員喊于蕭的聲音，方予同猛地回過神，剛想點頭，餘光捕捉到于蕭驀地擡起一只手。
方予同頓時僵住，那只手卻沒有進一步動作，而是堪堪停在方予同肩頭的高度。
他看到于蕭的喉結上下一滾，手心竟滲出些細汗。
那只帶着薄繭的大手終于落在方予同的肩頭，飛快地拍了兩下，方予同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離開。
“海選結束再說。”
于蕭直起身子，轉身走進場館。
方予同盯着他的背影，半晌才回過神來要呼吸，明明只是一觸即分，可肩頭殘留的觸感卻格外清晰。
換做五年前，這只手不會停在他的肩頭。
而是會向上，屈指輕敲一下方予同的前額。
五年似乎改變了很多事，卻又好像什麽都沒有變。
方予同呼出口氣，打起精神朝內走去。
最後一輪海選三天，方予同見過各種各樣的人，他們中很多都是沒有公司的素人，格外珍惜這次機會。
自從于蕭發出方予同低頭寫字的照片之後，認出方予同的人數陡然上升，隔幾個人就要說一句是方予同的粉絲。
于蕭在後面黑了臉，一開始只是示意晏陽提醒，最後忍無可忍地自己開口：“各位，不要說廢話。”
于蕭的聲音非常沉穩，這句話一出，之後上場的人還真沒敢再向方予同示好，一直到第三天海選結束。
結束時已經到了晚上，去聚餐的人不太多，于蕭為首，還有幾個策劃和執行導演，就近找了個燒烤攤，三三兩兩的步行過去。
林木不放心方予同，也跟着來了，被非常有眼力見的晏陽拉走，和最後的于蕭和方予同保持距離。
“胃怎麽樣？”于蕭突然問。
“啊…就那樣。”
“待會兒別喝酒，少吃。”
他們已經吃過晚飯了，還是專門給方予同點的少油少辣，這一頓只能算夜宵。
盡管這樣，方予同忍不住發笑：“這什麽道理？”
“我私下請你。”于蕭說道，朝前方的衆人揚揚下巴，“不帶他們。”
和于蕭重逢後，他總是似有若無的對方予同雙标，比如每天的工作餐。
“于導不擔心又被拍到嗎？”
“無所謂，”于蕭說道，“我們是‘朋友’。”
“那也得有人信才行。”方予同道。
“是啊，”于蕭驀地停下腳步轉身，“沒互關沒互動，微信都是剛加的，算哪門子的朋友。對吧方影帝。”
于蕭的目光直勾勾的，方予同只和他對視一眼便匆匆錯開，悶聲道：“知道了。”
當初是他先關注的于蕭，主動加的于蕭微信，後來也是他先取關删掉的。
那天方予同看過，于蕭寥寥的關注列表裏還有他。
還想往前走，可于蕭卻巋然不動，把他的路堵得嚴嚴實實。
方予同往左一邁，于蕭也跟着擋住，反複幾次後方予同終于擡起頭，帶着些惱意：“于蕭！”
一擡頭就看見于蕭臉上一閃而過的笑意，方予同心跳漏了兩拍，眸光微閃，指向已經走遠的衆人：“你到底走不走？”
于蕭這才側過身，示意方予同先走，然後才摸出一根煙叼着不點燃，跟在方予同的身後。
“作為朋友，能問你個問題嗎？”
方予同隐隐感覺不是什麽好問題，但還是應下：“說。”
“方予同，你單身麽？”
方予同輕啧一聲，反問：“你覺得呢？”
于蕭坦言：“不知道才問你。”
“我要是不單身，現在還會和你待在一起麽。”
方予同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卻半天沒從餘光裏瞥見于蕭的影子，只聽見打火機的咔噠一聲，随即聞到一股淡淡的煙味。
雖然不抽煙，但方予同聞過不少煙味，無一不嗆人難聞，唯獨于蕭的最特別，冷冽又疏離。
半晌，于蕭又開口，興許是含着煙的緣故，聲音含含糊糊：“十八號？”
方予同反應兩秒才明白他在說什麽，想起于蕭可能看到他和方與齊了，便一臉無語地回過頭：“十八號過了，于導核對資料去吧。”
找的燒烤攤離體育館很近，只不過沒大桌，晏陽招呼着大家随便坐，最後剛好差兩個位置，衆人不約而同地把視線投向一前一後停在的方予同和于蕭。
晏陽飛快地朝于蕭眨了下眼，主動說：“那個……我師父和方PD還有正事要聊，各位自便！”
這話一出，不知是誰先開始起哄，拖長聲音“噢——”起來，方予同擡眼一掃，聲音便弱了幾分，于蕭兩指夾出唇間的煙，眉頭一挑，頓時沒人再敢起哄。
于蕭長腿一伸，替方予同勾出一旁二人桌下的塑料凳子，“坐。”
周圍還有好幾桌，環境有些嘈雜，于蕭招手要來一瓶啤酒，對着瓶口灌了幾口，咽下去才想起來什麽，對方予同說道：“不聊工作。”
“沒人不讓你喝，”方予同小聲道，“老板，拿一瓶……”
“一碗粥。”
于蕭奪過話頭，朝方予同晃晃手中的酒瓶，“刺激性的東西，少喝。”
“……知道了。”
雖然坐的是塑料板凳，連個靠背都沒有，可方予同的坐姿依舊很标準。相比之下，于蕭就顯得有幾分吊兒郎當，本身腿就長，一伸都快碰到方予同的凳子腿了。
方予同向來和這種市井氣息重的地方格格不入，五年前是，五年後也是。
他出現在酒吧，就莫名其妙有一種來體驗生活的感覺，可旁人一眼就能看出來，他不屬于這個地方。
可于蕭不一樣，他們是從頭到腳都相差甚遠的兩個人。
“方予同，”于蕭忽的開口，聲音沾上幾分慵懶，又是酒後獨有的沙啞性感，“你還記得我說過重新開始嗎？”
指的是他們五年後第一次重逢那個晚上，在初見的酒吧裏，于蕭問的。
當時的方予同喝多了，控制不住情緒，現在也有些記不清具體回答，可答案是否定的。
不是不想，是不再有勇氣。
“嗯。”方予同輕應了一聲，想聽于蕭的下文。
“我知道，重新開始對你而言不現實，也沒有說的這麽簡單，五年時間夠長了。”
“你到底想說什麽？”方予同神色間有些不安，手心緊攥着大拇指。
“我想說。”于蕭呼出口氣，直直望向方予同的眼底，輕聲問：“不重新開始，那能追你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