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主辦方草草掐斷直播，臨時取消頒獎後的晚宴。
林木遠遠看見方予同兩手空空的下臺，朝于蕭笑笑: “謝謝于導!”
周圍亂糟糟，于蕭卻站在原地紋絲不動，聽見這話後也只是不知從哪摸出一根細煙叼着， “你們的後續計劃是什麽”
林木愣了兩秒: “把視頻放出來，繼續告”
于蕭略微沉吟: “公關我來處理，抽時間我去幫他搬家。”
“……好的，那我就先走了，外面媒體肯定都炸了。”
“帶他從後臺備用通道走，”于蕭說道， “我徒弟在那等你們。”
現場的人都走得差不多，只剩下霍至鳴還安穩的坐在原地。
其實這種水平的頒獎典禮按理說是請不動霍至鳴的，可是他今天就是想趁着機會見見方予同，結果也沒聊上。
“走吧，”霍至鳴拍了拍于蕭的肩膀， “吃飯去。”
後臺的備用通道果然沒有媒體，方予同口罩一戴，神不知鬼不覺地上了車，駕駛座上的晏陽轉過頭，一本正經地朝他豎起大拇指:
“太帥了哥!這臺詞功底，這體态!怪不得霍老師喜歡你。”
方予同下意識反問: “你認識霍至鳴”
“想當導演的誰不認識霍老師呀，還是我師父的師父，不過我還不夠格，連太徒弟都算不上。”
方予同悶悶的“啊”一聲，心情有些微妙，就好像某種特殊的聯系被打破，其實并沒有他想的那樣特殊。
車并沒有發動的意思，一旁的林木忍不住問道: “路被媒體堵了嗎出不去”
晏陽剛想說不是，前方的車門被拉開，霍至鳴一腳踏進來，板着臉敲了敲晏陽的腦瓜: “一天到晚就不幹正事。”
方予同一怔，下一秒，他這方向的車門也被打開，卻遲遲沒人進來。
感受到落在他身上的視線，方予同硬着頭皮擡起頭，先映入眼簾的卻是那塊舊手表。
略顯陳舊的手表和手腕處的襯衣袖口和西裝收口反差巨大，可卻意外和諧，就好像乍一看什麽都變了，其實內層和以前一樣。
“方影帝，往裏挪一下。”
于蕭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方予同這才回過神，留出一大段空位來。
車內氣氛有些詭異，林木率先說道: “晏陽，麻煩你把我們送到小區門口就行，地址你應該知道。”
晏陽很機靈，飛快地瞄了眼于蕭: “哎!這不是晚宴取消了嗎，你們去哪裏吃飯呀我記得同同哥胃不太好，晚飯得吃吧”
于蕭默默用虎口卡住額前，食指按了按太陽穴，有些無奈地呼出一口氣。
正要開口，霍至鳴道: “這麽久不見，一起吃個飯吧。”
把三人送到地方後，晏陽就拉着林木溜了。
霍至鳴走在最前面，于蕭在幾步路後，兩人都已經踏上店門口的臺階，只有方予同還站在原地不動。
眼前是一家西式餐廳，裝修風格相較于五年前并沒有太大變化，甚至眼前的人也沒有。
這是他第二次見到霍至鳴的地方。
“方予同。”
注意到方予同還愣在原地，于蕭也停下腳步，回過頭看他。
方予同如夢初醒似的，低下頭做足心理準備，再擡頭時已經恢複如初。
走到店門不過十步，方予同卻覺得每一步都在牽動他的情緒和回憶。
“年紀大啦，不愛冒險嘗試新鮮口味，所以還是這裏，不介意吧”霍至鳴問道。
“沒事。”方予同搖頭， “您做主就好。”
門口挂着風鈴，裝修還是一如既往的低調雅致，服務員帶着三人走到二樓單獨的空間，便退了出去。
二樓對樓下一覽無餘，店內沒什麽人，環境也很安靜，三人坐下後不約而同地沉默。
霍至鳴看了眼方予同，又看了眼于蕭，清清嗓子，直截了當地問: “你們的歷史遺留問題解決得怎麽樣了”
“師父，你……”
“哎，別激動，以後是要經常合作的，這點事我得弄清楚啊。”
方予同躲開于蕭的目光，淡淡道: “解決了。”
霍至鳴深深嘆了口氣，話音一轉， “咱們第一次正式見面就是在這裏，記得嗎”
“嗯。”方予同應道。
五年時間不長，不足以忘掉過去。
“我還記得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大學都沒畢業，別說眼神，就連表情都管理不好。這些年真是進步不小。”
方予同垂下眼眸，眼底暗潮湧動。
他知道霍至鳴的意思，只是還做不到風輕雲淡地面對五年前的自己，輕聲道: “現在已經不會了。”
“予同，我見你第一眼的時候，感覺你會是個用共情力演戲的演員，你的喜怒哀樂都寫在臉上，有靈氣，但是一開始我是不看好你的。”
霍至鳴還記得當時方予同看于蕭的眼神，如果是一副電影畫面，那不用任何解釋就能看出來——方予同喜歡于蕭。
聊到演技，方予同總算放松了些: “大學時還不成熟，很多事情只能靠親身體會才懂，所以當時……才會去酒吧。”
所以才會遇見于蕭，才會經歷那麽多荒唐又瘋狂的事情。
“還有一件事我想問你很久了，從我認識你到你第一次來試鏡，總共也不超過兩個月時間，但是你的演戲風格完全不一樣了。”
方予同沉默幾秒，然後驀地看向于蕭，在半空中就和他撞上視線，語氣故作輕松，卻壓不住喉嚨裏的酸澀: “因為他啊。”
五年前，于蕭帶方予同見霍至鳴這件事，成為他們兩人關系的高峰，更是方予同人生的轉折點。
餐廳本身并沒有什麽紀念意義，但卻成為一把開啓回憶的鑰匙。
“當時的我以為，于蕭會繼續當導演，會開始嘗試拍電影，所以見您的時候很開心。”
“方予同。”
方予同置之不理，繼續說道: “但之後的事您應該都知道了。”
于蕭沒有繼續，方予同也不再是他的唯一主角。
他們的關系被抛到最高點，然後直直墜落。
而時至今日，方予同都不知道于蕭當初出國的原因。
“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對我而言，既然演技有進步，成為了一個好演員，那就沒有什麽遺憾了，還得謝謝你，于蕭。”
方予同說這話時的語氣很輕，臉上挂着笑，卻沒什麽底氣，就好像稍微重一點就會顯露出他的情緒。
“你是個好演員，予同。”霍至鳴抿了一口茶， “但是演員也只是在戲裏，而不是生活裏。你把自己逼得太緊了。”
“我也不想的。”方予同笑笑，看向于蕭， “我只是習慣了。”
于蕭頸側青筋暴起，像是在努力克制什麽，最後只是呼出一口氣: “五年前的事，我向你道歉，對不起。”
方予同眼神閃爍，包含着複雜的情緒，搖了搖頭: “于蕭，你沒有做錯什麽。”
說完又看向霍至鳴: “我和于蕭之間也沒有什麽歷史遺留問題，那時候我已經是個成年人了，能對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也并沒有吃虧。”
方予同低下頭，看向自己胸膛處那塊不明顯的SD卡凸起，深吸一口氣:
“于蕭，這些話我是最後一次說。五年前是一場你情我願的交易，這件事對我而言沒有那麽重要，你不用覺得對不起我。娛樂圈這麽亂，我和你的事真的不算什麽。”
“方予同，你……”
“人都要向前看的，于蕭，過去的事情就讓他過去吧，不然我們連朋友都做不了。”
“孩子，”霍至鳴突然開口， “對你而言，真的過去了嗎如果是個心結，為什麽不嘗試把它解開呢”
這态度擺明了避而不談，就算有傷口也捂着不處理，不用想象就知道究竟有多麽觸目驚心。
方予同眼眶酸澀，指甲深深嵌入皮膚，最後下定決心般擡起頭: “真的。”
怕他們不信，方予同又補充道: “所以我才會變化這麽大，只是因為想和過去割席。”
霍至鳴瞄了眼于蕭，後者臉色暗得不像話，深深嘆了一口氣，也不知道是說給誰聽: “當朋友也挺好，畢竟沒有開始就沒有結束。好了不聊這個，劇本看得怎麽樣有興趣嗎”
方予同緩緩松了口氣，和霍至鳴聊起來。
于蕭是這個電影的副導演，非常自然地加入對話，期間時不時瞄一眼方予同。
影帝果然是影帝，自然得根本分辨不出到底是不是演技。
方予同沒什麽胃口，整頓飯下來也沒吃太多，走出店門時才發現外面竟然下起了瓢潑大雨。
好在晏陽來接，送走霍至鳴後又把方予同送到樓下，剛踏下去，就有一把傘在頭頂撐開。
方予同沒有傘，是于蕭從副駕駛下來，一路沉默着把他送進單元門， “早點休息。”
方予同拉開門進去，卻沒有進電梯，而是站到角落，目送于蕭的背影回到車上，看見他又點燃一支煙。
所有僞裝頃刻卸下，方予同扯出那張SD卡握在手心，鼻尖控制不住地發酸。
相比于擁有，他更讨厭失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