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方予同一怔。

于蕭語焉不詳,不知道到底是在為什麽道歉,更沒有給方予同追問的機會,只是果斷松手,頭也不回地邁進浴室。

方予同在原地愣了半晌,才恍惚着回房間找出一套換洗的衣物,放在浴室門口的凳子上。

本來做完這些就打算回房間,可餘光又注意到那扇落地窗。

決定租和決定買,都是因為那扇落地窗。

于蕭雖然離開了,但是卻帶給方予同翻天覆地的變化,有的甚至成為習慣,根深蒂固。

方予同站了許久,才終于下定決心一般,從抽屜裏拿出胃藥,又接了一杯熱水,一并放在茶幾上。

做完這些他回到房間,沒開燈,也睡不着,幹脆背靠着坐在門邊,聽窗外的蟬鳴,和另一個人發出的聲響。

他聽見水聲,聽見藥片錫紙變形的聲音,聽見于蕭沉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最後在他房間門口停下。

房門被輕輕敲了兩下,方予同的呼吸随之一緊,卻沒有任何回應,連姿勢都沒有變。

“方予同。”

于蕭的聲音很好聽,曾經三言兩語就能讓方予同魂不守舍地跟着他跑。

“我知道有些話現在說已經晚了,可能對你而言也沒那麽重要,但是我還是想說。五年前的事情我很抱歉,對不起。”

方予同靜靜地聽着,一只手正緊攥着那張SD卡。

“方予同,”于蕭的掌心貼上門, “從重逢那天我就想問了,這些年你過得開心嗎發自內心的那種。”

“我沒有別的目的,就…想讓你像以前那樣,開開心心的就好。”

淚水在黑暗與沉默中爆發,委屈的情緒沖上頂端,壓得方予同喘不過氣。

不開心。

光鮮亮麗,收獲他人豔羨不來的鮮花和掌聲,受過很多很多人的喜歡。

可這之中幾乎沒有一件事能讓方予同高興起來。

他的生活失去色彩,所有人都只看得到熒幕上的他,可卻從來沒有人問過他過得開不開心。

時間太久,以至于方予同都快忘記了,他曾經也是個快樂主義至上的人。

于蕭的聲音還在繼續,讓方予同快要喘不上氣來。

“你還願意喜歡我嗎”

于蕭問道。

“喜歡。”

方予同用氣音回答。

從于蕭還不認識他開始,到徹底撕破臉皮。

不想承認,但是他這一輩子都不會不喜歡于蕭的。

于蕭一只手握拳,抵在門上,試圖聽到回答,可是房間裏一片安靜。

自己做錯的事自己承擔後果,當初輕易說出口的“喜歡”,如今卻變成天方夜譚,似乎再也不給他前進的餘地。

于蕭想起那晚方予同莽撞又熱烈的樣子,夾雜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欲望,曾成為他灰暗世界唯一的光。

他不想黑暗侵蝕光亮,可發現自己推不開方予同,也發現方予同義無反顧。

他曾經有機會擁有方予同的一顆赤誠的真心,是他自己不要的。

良久,于蕭輕嘆一聲: “晚安。”

房間內,方予同把臉埋進手臂,聽見于蕭慢慢遠去的聲音,用衣服下擺一把擦掉臉上的淚水。再擡起頭時,除了眼睛紅腫,神态已經和平時別無二致。

他随手脫掉衣物,露出精瘦的上半身。

一根細長的線垂在胸前,向下是平坦而沒有一絲贅肉的小腹,皮膚白皙,除了拍戲時不小心落下的傷疤以外,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但他還記得這幅身體布滿紅痕的模樣,透過落地窗。

-

五年前,醉酒醒來的第二天,方予同看到的就是這副模樣的自己。

沙發床上淩亂不堪,衣物散落一地,旁邊的位置已經空了,身上卻是幹淨的衣物。

方予同一動身子,難以言明的位置就是一陣撕裂感。

殘存的記憶告訴他這是于蕭的工作室,可是卻不見于蕭的人影。而他的這副身體已經很明顯地暗示出昨晚醉酒後發生了什麽。

方予同頭痛欲裂,剛剛勉強直起身子,就被一只手按了回去。

一碗熱氣騰騰的粥被放在茶幾上,于蕭的掌心貼住方予同的額頭,嘴裏叼着一根溫度計的盒子。

“你發燒了,”于蕭又拿出一盒藥膏, “還記得多少”

方予同只記得和于蕭接吻了,但身體的記憶表明并沒有這麽簡單。

——他們不僅接吻了,還上床了。

“擦藥,擦完我送你回去,昨天的事就當沒發生過。”

“不行!”方予同一把拽住于蕭的手腕, “我不記得了,很虧的。”

“那你想怎麽樣”

“再做一次吧。”

事情就是從這場酒後開始的。

于蕭剛開始是拒絕的,後來方予同扯開話題聊起拍攝,于蕭還真的試着讓方予同走進他的鏡頭。

在某個烈日午後,方予同盯着于蕭的側臉,想像喝多那天一樣吻上去,卻被于蕭按住躺倒。

于蕭沒有和他接吻,沉默着一路向下,動作很克制。

那是他們第二次上床,方予同能記得的第一次。

感覺很好。

于蕭的動作也很小心,甚至有那麽一瞬間的錯覺,讓方予同認為他們真的有可能在一起。

可是到最後,事情卻發展成現在這樣。

是他一開始就抱着癡心妄想,怪不得誰。

方予同換上睡衣,躺回床上,腦中卻不斷浮現和于蕭在一起的畫面。

方予同也有很多問題想問。

當初為什麽一言不發地離開,為什麽五年杳無音訊。

如果答案是于蕭回複粉絲的“煩了”,那為什麽還戴着那塊他送的表,為什麽對他表白。

為什麽會在方予同決定放棄的時候回來,又為什麽在意他到底還喜不喜歡。

到最後意識模糊,分不清到底是什麽時間點,但處處都是于蕭的痕跡。

-

轉天,方予同是被一陣劇烈的胃疼叫醒的。

額前的碎發被冷汗沾濕,臉色蒼白如紙,連動動手指頭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都非常費力。

方予同強撐着起身,太陽穴伴随着宿醉後的抽痛,胃藥被他放在客廳裏,勉強下床打開門,卻聞到一股淡淡的食物香氣。

一擡眼,便看到廚房內于蕭的背影。

方予同後知後覺地想起昨晚發生的一切,頭更痛了,一邊揉着太陽穴走到茶幾處。

聽見聲響的于蕭回過頭,見方予同垂着頭有些疑惑,試探着喊: “方予同”

一滴冷汗貼着他的眼角滑落,于蕭心裏一慌,放下碗快步邁過去,扶着方予同的肩膀和他平時: “怎麽了”

“沒事。”

方予同躲開他的手,下意識捂了下腹部。這動作被眼尖的于蕭捕捉到,立馬皺了眉,握住方予同的手腕, “走。”

這一下沒拉動,于蕭幹脆松開手,環顧四周,拿起放在茶幾的鴨舌帽扣在方予同頭上,又拿出口罩替他戴好。

方予同疼的不想說話,只是看着于蕭做完這一連串動作,然後轉身微蹲, “上來。”

方予同眼神閃爍,愣愣地盯着于蕭寬大的肩膀,沒有動作。

要不是痛感過于真實,他甚至懷疑自己正在做夢。

直到于蕭的反手勾住他的腿彎,方予同才猛地回過神,一只手的虎口處被于蕭抓緊帶到身前,下一秒,方予同就被他背了起來。

“你……”

震驚的話還沒說出口,于蕭竟然抽出一只手打電話,只用單手固定着方予同,對電話那頭說道: “給你五分鐘,快點。”

方予同聽不見電話那頭說了什麽,但看見于蕭皺着眉挂下電話,又反手按住他的頭頂,讓他靠在頸側。

心跳聲很強勁,混雜着耳鳴,分不清是誰的。

“于蕭!放我下來!”

“別動,”于蕭道, “帽子壓低一點,別再被拍到了。”

“……”方予同滿心無語,索性低着頭不說話了。

方予同就這樣被背着下樓,車已經停在門口,于蕭拉開車門後小心翼翼地将他放進車裏。

關門後一擡頭,卻發現司機不是晏陽。

于蕭詫異: “晏陽呢”

語氣中帶着關切,方予同忍不住睜開眼。

駕駛座上的男人還穿着白大褂,戴着一副金絲眼鏡,微微側過頭道: “他沒空。”

方予同搞不清狀況,于蕭也沒有要解釋的意思,只是和他拉近距離,又伸出一只手,輕輕按住方予同胃部偏下的地方。

“忍一下。”

江存透過後視鏡瞟了一眼, “你得先讓他躺下,按肚臍上四寸中脘穴,六秒松一次。”

“醫生說的。”于蕭說着往另一側一挪,将方予同按下躺在他的腿上,按之前學過的手法不輕不重地揉起來。

方予同內心是拒絕的,可竟然真的感覺疼痛減輕很多,又手腳無力實在沒有反抗的餘力,索性閉上眼裝死。

“呼吸慢一點。”于蕭道。

于蕭的掌心不像以前那樣總是涼嗖嗖的,反而帶着一股暖意,隔着布料傳到方予同的身體。

他的動作并不熟練,方予同的眼睛飛快地睜開一條縫,卻發現他神情真摯。

于蕭向來不是一個在意自己身體狀況的人,別說養生,光是抽煙喝酒這種壞習慣都沒斷過,不像是會學按摩手法的人。

方予同正想着,眼前突然被蓋住。

感覺到一只手輕輕覆上眼睛,方予同睫毛一顫,滑過于蕭的掌心。

指尖揉着方予同兩邊的太陽穴,力度正好,耳鳴和頭痛都緩解不少。方予同緩緩閉上眼,精神也放松下來,呼吸變得平緩。

于蕭的動作依舊沒停,延續到方予同的夢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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