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生存之道

生存之道

第一次開庭,賢秀完全懵了,長着一雙鲶魚眼的女檢察官咄咄逼人,每一個問題都是在給他挖坑,把他描述成一個冷血、狡詐、十惡不赦的真兇,甚至還從他中學時代來挖黑料,證明他是一個人品惡劣的敗類。

賢秀不知所措,從支支吾吾到情緒崩潰,痛苦流涕地敗下陣來。還好他的辯護律師尚算經驗豐富,站住了腳跟。但是庭後律師跟賢秀會面,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金賢秀先生,沒想到這個案子這麽複雜,檢方的證據實在是太多了,我看要堅持無罪辯護應該是做不到了。”

賢秀大驚失色,面色蒼白,眼神渙散,無力地脫口而出:“啊?可是……我真的沒有殺她啊……我也不知道為什麽醒過來就變成了這樣……

女律師妝容精致,氣質高雅,言語客氣,自以為掩飾得很好的厭惡卻被敏感的賢秀捕捉到了:”在法庭上,真相不是最重要的,我們要做的,是争取對賢秀先生你最大的利益。“

後面的談話賢秀都沒聽進去,依稀記得女律師勸他認罪,不再上訴,這樣她就可以跟檢方達成一致——十年有期徒刑。“如果表現好,七八年你就可以重返社會,重新開始了……賢秀一言不發,父親不停嘆息,這段時間他的皺紋又深了很多,母親卻哭着在感謝女律師。

在返回看守所的車上,賢秀一直處于恍惚狀态,為什麽律師和檢察官們會說得這麽輕松呢?好像就是讨論了一下今天晚餐吃什麽,就決定了一個人是否有罪,改變了一個人未來的人生!十年牢獄就是他們的法外開恩,還覺得他應該跟母親一樣感恩嗎?

回到看守所,囚犯們的消息卻出奇的靈通,老鼠般的樸鬥植一看到賢秀就興高采烈地走過來,摟着他的肩膀說:“哈哈,臭小子,你就好好呆在這裏吧,我會親手讓你腐爛在這裏的。”金賢秀不知道哪裏來的邪火,用力推開鬥植,喊道:“你為什麽要盯着我不放?我到底做錯了什麽?”

樸鬥植也被問住了,但他不想認輸,眨巴眨巴三角眼,兇狠地說:“老子看你就來氣,裝得可憐兮兮的,背地裏使壞!”賢秀知道他說的是獅子曾經讓京浩狠狠收拾過他,因為看到他欺負賢秀,丢了他的面子。

賢秀百口莫辯,樸鬥植說着說着就更上火了,直接摸出他的秘密武器——一把牙刷,本來是毛刷的地方被換上了明晃晃的刀片,雖然不起眼,但殺傷力卻很強,唰地一下,賢秀的囚服就被割開了,手臂傳來一陣劇痛。

賢秀吃痛用手去捂,有殷紅的液體流淌出來,從指縫間流到了地上。樸鬥植還要上前,賢秀趕緊朝醫務室跑去,半路上遇到了京浩和獅子。

獅子猜到了但沒問,直接把賢秀帶到了自己的房間,親自給賢秀縫傷口。沒有麻藥,直接倒了一杯烈酒消毒,賢秀的汗水從額頭淌到了脖子,又滴進囚服衣領裏,鎖骨若隐若現。獅子十分細心地,用對待文物一樣的慎重程度細細地縫線,鐵鈎子穿進肉裏,半點也不遲疑,傷口縫得很好。

再怎麽忍耐,賢秀還是忍不住低低地□□了幾聲,京浩聽了在一邊搖頭,顯然是覺得他忍耐力不夠。賢秀慚愧中又帶着點委屈,動手打架對他而言,記憶還停留在小學,自然沒辦法跟幫派人員比。

獅子利落地打好最後一個結,沉着地說:“好了。”賢秀忍着痛起身鞠躬:“謝謝您。”接骨師京浩雙手關節捏得啪啪響:“大哥,需要我去教訓一下樸鬥植嗎?我看他越來越嚣張了。”獅子搖搖頭,深邃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賢秀,沉吟了一下,說:“是有人出了錢,讓崔白虎在監獄裏折磨賢秀,好讓賢秀認罪。”

賢秀大驚,是誰呢?難道是真兇非要讓他頂鍋,還是急着掙業績的檢察官、警察、律師?獅子看出他的心思,點燃一根香煙,不疾不徐地說:“律師給你的建議,應該是跟檢方達成一致了,如果你不答應,可能會招來他們的報複。判無期也是有可能的,你接下來怎麽打算?”話語中滿是關心。

賢秀鼻子一酸,這是第一個問他意見,為他擔心的人。他低着頭忍住眼淚,無奈地說:“我知道……但是如果背着罪名在監獄裏呆十年,那我的人生又還有什麽希望呢?與其這樣,我倒寧願不認罪,至少我還能堅持自己是清白的。”

獅子大哥看了他很久,這個飽受折磨的青年,雖然單薄弱小,但他的精神是頑強的,從沒有真正屈服過。這一點,讓獅子很欣慰,在他身上仿佛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

“想做就去做吧,在坐牢之前我其實也是大學生,和你一樣,而且一直是優等生。卻因為一場意外,被卷進了幫派的火并,老大被人謀害,路過的我被拉了來頂鍋。”獅子心血來潮,講起了自己的故事。果然金賢秀連手臂的傷都忘了,聽得十分入迷。

“認罪就要坐牢,不認罪要被尋仇的幫派成員砍死,他們可不聽律師解釋。所以我就進來了,給自己殺出了一條活路。”都志泰的眼睛出奇的亮,嗓音低沉,是女人們常說的“低音炮”,充滿了蠱惑力。再加上黑色T恤下的強健肌肉,彈煙灰的潇灑姿勢,讓人很難移開眼。

賢秀莫名覺得喉嚨有點幹,又竭力抛開雜念,沒想到獅子大哥也是無辜的,有這樣悲慘的經歷,怪不得大哥會照顧自己,應該是同病相憐吧。他恭敬地聽獅子講生存之道。以前是覺得總會出去的,一切都在忍耐,當意識到有可能必須在這裏生根,那就不能永遠躲在別人的背後。

“弱肉強食就是自然界的第一法則,賢秀啊,你要記住,只有不怕死的人,才能在監獄裏活下去。”獅子語重心長的以這句話作為結束,看小綿羊一直乖乖地聆聽自己的話,很是滿意。

“大哥,孔大媽打電話來了,問今天要不要過來。”京浩低聲請示。獅子看了小綿羊一樣,本來想拒絕的,遲疑了一下,又改口:“讓她帶人來吧。”京浩面癱般的冷臉上浮出笑容,高興地答應了。獅子見狀,包容地笑着搖搖頭。

金賢秀起初不明白,到晚上的時候就知道了。有一個叫孔大媽的中年婦女,帶了三個漂亮的年輕女人來探監。獅子随意點了一個身材豐滿、高挑的女人,又對京浩和賢秀說:“你們自己選吧。”

賢秀連忙拒絕:“不用了不用了……太感謝了,我不用……”

獅子和京浩都以為他是客氣,還讓他選,賢秀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聲音也低了下去,幾不可聞:“……我現在特別害怕女人……如果那天我不是跟她回家,也不會發生可怕的事。我每晚睡覺都會害怕,怕醒過來見到冰冷的屍體……”獅子和京浩沉默了,連孔大媽和女人們都充滿同情地嘆息了半天。

賢秀奇怪地發現,在外面所有人都說他是兇手,甚至連幫他打官司的父母內心都在懷疑,妹妹甚至還責怪他令家人蒙羞,反而監獄裏的人很容易就相信了他的無辜。不知道是他天生的小綿羊屬性被看穿了,還是這裏的冤案本來就很多。

第二天女人們才被送走,像這樣的皮肉交易,在看守所是心照不宣的交易,每個月都會有,不止獅子,監獄裏有錢的犯人都會這樣。

奇怪的是,獅子的心情突然變差了,好幾天都沉着臉,看到金賢秀都不理不睬,搞得他以為自己是哪裏得罪了大哥,又不敢問。直到有天京浩又來敲他的牢房門——“來,大哥有事要你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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