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利用

利用

賢秀前腳一跨進門檻就感覺不自在,氣氛完全不對了。以往大哥都會很親切地笑着打招呼,和他坐在一起,随和而輕松地談談一些彼此都看過的書,像哲學、社會經濟之類的,賢秀還經常被大哥睿智的頭腦、老辣的見解所折服,這裏總是讓他非常的放松。今天一起來,獅子大哥沒有打招呼,表情還很冷酷。京浩也不對勁,站得遠遠的,還有些橫眉豎眼。

賢秀腹诽着恭敬地鞠躬:“您好!”

都志泰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你來了,坐。”目光在賢秀臉上打量着,像是看貨物一般的審視。兔子有點害怕,他卻不知道真正為難的是獅子。

敏銳的獅子最開始發現自己的變化時是不相信的,他越來越關注這只白兔的動向,想知道他的案子發展情況,想知道有沒有人膽敢欺負他,眼睛會不自覺跟着他,跟他聊天會不自覺地微笑……他強行把這些變化歸結于看守所裏能跟他談論思想的人本來就寥寥無幾,更何況兔子的經歷和他有相似之處,有恻隐之心也是難免的。

可當一次又一次,在兔子充滿信賴的眼神中,還有他偶爾抛開所有顧慮,露出陽光笑容的時候,獅子都想伸出手,摸摸他的頭發,想對這個遭受巨變而郁郁寡歡的英俊青年說:“不要怕,我會幫你解決所有的問題。”明明可以帶賢秀去醫務室處理傷口的,獅子卻親手給他縫合傷口,還會因為他低聲的呼痛而氣得想把樸鬥植的腦袋揪下來。

也就在那一刻,他意識到自己對兔子不一樣,關心程度甚至超過了他最信賴的京浩。他後知後覺發現自己看兔子的眼光是有多寵溺,心态是有多包容——不論兔子說什麽傻話,獅子都只想笑笑,覺得怎麽這麽單純可愛;兔子對挑釁者的退讓,也不會讓他輕蔑,而是覺得訴訟期間不多惹是非是對的;對被欺負的可憐蟲的幫助,更讓他在心裏說:“看,這麽善良的人,怎麽可能是殺人犯呢?警察真是蠢貨,十三刀這麽殘忍的手法,肯定是仇殺或者情殺啊。”

但都志泰今時今日的地位是用血和拳頭打下來的,不是靠沖動。他冷靜下來,本來是想用女人來喚醒自己的本能,順便招攬一下,把金賢秀并入自己麾下,就讓他和京浩一樣,做自己的左膀右臂吧。反正京浩也抱怨過好多次,為什麽崔白虎的手下那麽多,他們卻形單影只不夠拉風。都志泰的回答總是——牛羊才成群,獅子和老虎都是獨來獨往的,再說了,看守所裏的警察不都是我們的人手嗎?

沒想到,當小白兔羞愧地說自己對女人已經沒有了沖動,只有恐懼時,那雙濕漉漉的眼睛擊中了獅子的心。他不想承認,小白兔堅定地拒絕居然讓他內心有莫名的喜悅。那一夜,他對懷裏的女人毫無興趣,哪怕外形完全是按他的口味來的。

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之後,行動派的獅子開始思考,雖然在前三十多年裏,他一直喜歡的都是女人,但在看守所呆久了,看得多了,性別這回事也沒人會卡得太死吧。獅子不是性急的人,他總是慢慢地接近獵物,在萬無一失時才發動雷霆一擊。他要的是小白兔全身心的愛慕,而不是只為了尋求庇護而獻身,這樣的話感覺就變味了,像美味的牛脊骨湯裏吃出了蟲子。于是他想了個辦法,既可以明正言順地幫兔子,又可以讓兩個人的關系更緊密。

“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都志泰深黑的眼眸專注地看着賢秀的臉,不放過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

“我需要你”這幾個字,從獅子的口中說出來像帶着神奇的魔力。賢秀不及思考就脫口而出:“好。”京浩奇怪地看了賢秀一眼,覺得他答應得太輕易了。

果然沒兩分鐘,賢秀就後悔了,接骨師再一次展示了他高超的技藝,直接把金賢秀的一只胳膊給弄脫臼了,很快賢秀被送到了醫院。可是他完全不明白,獅子為什麽要這麽做,什麽都沒交代,就一臉高深莫測地看着自己被擡上擔架,坐車離開。

去了醫院之後,一切也都是很正常的,照X光、正骨、包紮,醫生叮囑要休息3-5天,開了跌打藥水,把他的複位的關節懸吊起來,叮囑要小心。也就幾個小時,賢秀又坐着囚車回到了北部看守所,一路都有獄警的押送。

剛回到房間,京浩就來了,把賢秀帶到大哥的房間。賢秀忍不住再問,他們卻都不回答,京浩只是把賢秀身上包紮傷口的紗布一層層取下來,這時賢秀才發現,這紗布好像包得确實太厚了,比正常的包紮感覺多了一倍。

接下來兔子大開眼界,京浩聚精會神的把紗布在水壺裏煮沸,再蒸發這些水,最後剩下了一些白色的粉末。賢秀心裏隐隐有了猜測,但沒敢問。

獅子略有些焦躁,把白色的粉末排成細細的一條,吸進鼻腔,然後賢秀就看到獅子打了個寒戰,整個人的眼神渙散起來,表情變得茫然,像思想飛去了神秘的外太空。他像是看着賢秀,又像是透過他在看別人,眼神沒有焦點。這副模樣讓兔子感覺到陌生,又有點害怕。

京浩碰了他一下,說:“以前大哥吸的時候,我都要等他清醒了,我才敢吸,現在你幫我們看着。”賢秀不知所措地答應了,看京浩熟練地也要吸白色粉末,他忍不住說:“你……也要吸這個嗎?”

京浩驚訝地看他一眼:“你沒吸過嗎?這有什麽奇怪的。”然後自顧一吸而空,立馬也開始放空。

賢秀唯一一次接觸毒品,就是在兇殺案發生的那一晚,美麗動人的洪菊花引誘他喝下烈酒,他不知道的是酒裏還摻雜了違禁藥品,讓他直接昏迷了幾個小時,醒來還喪失了部分記憶,這也是他無法自辯的原因。毒品對他來說,無異于洪水猛獸,看着這兩人精神恍惚的樣子,他心神不定,莫名恐慌。

半晌都志泰回過神來,發出一聲滿足的長嘆,然後發現坐立不安的賢秀,還老老實實地鎖住門,坐在門口的位置守着。他的唇角滿意地上揚,指了指桌子:“你要不要來點?”

他是故意的,按說整件事不言而喻,如果兔子夠聰明,就該加入了,這樣以後就妥妥地加入了鐵三角,能得到獅子的庇護,不止在看守所能過得舒坦,獅子甚至想好要以此為借口,給他錢請好的律師。就像京浩跟着獅子出生入死,加上毒品的捆綁,更是不可撼動的忠誠。

然而賢秀蒼白着臉,欲言又止,鼓了半天勇氣最後還是搖頭加擺手:“不不不……謝謝您的好意。”

都志泰沒有再勸,打算落空也沒有一絲不快,甚至還隐隐松了口氣,初見時那個純白的兔子是真的,不是黑心肝蒙的白皮囊。也好,他一個人在黑暗的沼澤沉淪就夠了。

“你幫了我,作為回報,你爸爸的出租車我幫他從警察那裏要回來了,家裏不會再沒收入了。重新請個律師吧,錢就算我借給你的。”

賢秀鞠了一躬,語無倫次:“太感謝您了…… 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出去,掙錢還給您。”都志泰笑了出來,太可愛了:“出不出去,還不還錢不重要,你怎麽來到這裏的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認識的是我看到的你,就夠了!”

就當只是利益的交換吧,這樣兔子才能心安理得接受幫助吧,其他人也不會壞事。

下一次上庭之前,都志泰親手把準備好的白襯衣送到兔子手上:“穿上吧,藍色襯衣不吉利,像囚服。穿白的,清清白白。”賢秀感激地接受了,走出一截,獄警頭子又拿來一副金絲眼鏡,他回頭看,都志泰正伏在二樓的欄杆上,目送着他。

見兔子回頭,獅子鼓勵地朝他笑了笑,一只手舉起來在眼前比了個半圓,示意他記得戴上眼睛,争取陪審員的好印象。兔子感激地笑了,認真地點點頭,轉身走上囚車,心裏想着,如果能無罪釋放,他也會一輩子記住大哥的恩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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