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刻意重逢
刻意重逢
蘇銘走的急,滿腦子只有一個念想,離開這裏,馬上離開這裏。
只是他沒想到會在這遇到林升,林升也沒想到,他是看到樓梯處狂奔的身影很是熟悉才匆忙離席跟上來的,沒想到真的是蘇銘。
見蘇銘面色蒼白,手捂着口鼻,身上還有細微的酒味,哪怕白天兩個人大吵了一架,此時還是忍不住心軟下來:“你沒事吧…”
蘇銘擺擺手出了酒樓,接觸到新鮮空氣的一瞬眼眸才跟着亮了起來,只是顫抖的身軀還未平複,他摸到小徑處的長椅便坐了下去。
林升見到蘇銘沒穿外套,暫且壓下心中的疑問,轉身回去将自己的風衣拿出來披在他身上:“你一向怕冷,怎麽連外套都沒穿。”
經林升提醒,蘇銘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德行,吐了別人一身不說,狼狽離開時連外套都忘記拿了。
蘇銘略顯疲憊地撐着臉,“我剛才吐了別人一身,你幫我上去看看情況,順便把我外套取了。”
林升警惕地問道:“你是和誰在一起吃飯?”
蘇銘猶豫了片刻,意識到這是林升最不想聽到的答案:“籃球隊的人。”
正如蘇銘所料,一聽到這幾個字,林升頓時炸毛:“他們灌你了是不是?”
“沒有。”
“沒有?沒有你會吐到想逃?”林升輕嗤了一聲,“這就是你死皮賴臉都要去的籃球隊?”
蘇銘眼下真的沒有精力去辯駁,也不想去證明什麽,只不悅地将身上的風衣取下塞還給林升:“你去是不去,不去就走吧。”
林升盯着眼前的蘇銘,他總是這樣,在任何情況下都從不示弱,哪怕現在是在請求幫忙,卻還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可就是這麽一個高高在上的人,竟然屁颠屁颠跑去伺候莽夫組成的籃球隊。
林升不甘心,不甘心高高在上的蘇銘被人踩在腳底,可是他卻阻止不了任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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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說不去。”林升收緊牙關,他實在做不到沖此刻這麽虛弱的蘇銘發火。
“謝謝。”
冷風澆灌之後,蘇銘的思緒清晰了不少,腦海裏的殘酷畫面也漸漸消散。
蘇銘看向自己還帶着顫的五指指尖,剛才抓着別人衣服時明顯感覺到了對方堅實的腹肌,仔細回憶之後蘇銘想起來,那個人除了很高之外,下颚線很漂亮,非常漂亮。
沒多久林升就帶着一臉火氣出來了:“什麽玩意兒。”
聽到聲音,蘇銘望了過去。
“你知道你吐誰身上了嗎?”林升挨着蘇銘邊上坐下。
見林升是這個急躁的态度,蘇銘反而好奇了:“誰?”
“宋逐原!”
果然是他。
蘇銘笑了,方才想到下颚線他就已經猜到個七八。
“他怎麽說?”蘇銘壓着上翹的唇角相問,“生氣了?”
“你把人吐成那樣,不生氣才奇怪吧。”說着,林升摸出身後提着的塑料袋,“喏,他把髒衣服脫了,還說衣服穿不了了,但以後畢竟是自己人,讓你不用放在心上。”
蘇銘依舊撐着臉:“哦?聽上去,他好像人還不錯。”
“不錯?你是沒看到他那張臉吧,像誰欠他錢似的,雖然吐了是你不對,但給你灌酒是他們的錯。”
蘇銘并不想多說細節,腦中是簡單想象了下宋逐原的表情,便忍不住再度笑說:“給我吧。”
“什麽?”
“他的衣服。”蘇銘指着裝着髒衣服的塑料袋,“拿給我。”
“髒衣服要來做什麽?給他丢了就是,管他是不是迪奧的。”
蘇銘聽出來了,原來林升不光是為了宋逐原的态度生氣,還帶着明顯的仇富的心理。
“你怎麽知道是迪奧的。”蘇銘反問。
林升總不能拿出來翻看吧,宋逐原自己說的?那就更不可能了。
林升扁扁嘴,不情願地說道:“他邊上幾個狐朋狗友在那幫腔,說是什麽宋隊大氣,迪奧的衣服也不計較。”
蘇銘笑笑,原來如此。
海鮮酒樓挺土的袋子被蘇銘提在手上,反而沒那麽土了。
林升帶着不解看向蘇銘:“真不丢?”
蘇銘微不可見地笑說:“迪奧呢,丢不得。”
蘇銘再從林升手上接過自己的外套:“那我先走了。”
“诶,等等,我還有話和你說。”
“改天吧,今天我累了。”蘇銘轉身朝着街道上走,路燈的光芒從蘇銘擡起揮手的指背中斷斷續續透出,斑駁靈動。
“蘇銘!”林升摁掉兜裏不斷響起的電話,可蘇銘已經快他一步鑽進了出租車。
回到宿舍的蘇銘簡單檢查了下宿舍的衛生,在出發吃飯前他聯系了保潔阿姨打掃,裏裏外外都被收拾得一幹二淨,但蘇銘還是去衛生間将自己的手反複洗了兩遍。
連指甲縫都認真清潔之後,像是想到了什麽愉快的事,掏出手機對備注為小治的名字發送了一條新消息:
【明天晚上7點去你家可以嗎?】
小治的消息回得很快:【可以,不過老師你之前不是拒絕登門上課嗎?】
【我改變主意了。】
【好,那老師明晚7點見。】
第二天一早,蘇銘去幹洗店取回了那件迪奧,迫不及待地回宿舍換上。
一米七五的蘇銘穿着宋逐原的毛衣,只有一個形容詞——大。
大到離譜的那種,不光松垮垮的,甚至還有種偷穿大人衣服的錯覺。
這件灰白的簡約毛衣從外在看,根本看不到屬于迪奧的任何logo,憑蘇銘對宋逐原的了解,很符合他低調的行事風格,哪怕他的家庭背景有着讓他高調的資本。
蘇銘将頭深埋進溫暖的毛衣裏,明知去除污穢的同時也沒了原主人身上的味道,可他總覺得還能嗅到隐約的氣息。
蘇銘的指尖摩挲着衣擺處柔軟的質地,帶着笑意的臉龐,眼底卻塗着一絲危險:“…還不夠。”
學校離做家教的地方不遠,過了六點蘇銘喝了杯牛奶便出門了。
門鈴聲起,一個高瘦的男孩開的門,他就是蘇銘口中的小治,他們已經有過兩個多月的補習經驗,對彼此都不陌生。
“晚上好。”
“晚好啊蘇老師,進來吧。”小治從門櫃中拿出一雙全新的拖鞋放在蘇銘的腳邊。
“你們家真寬敞。”市中心富人區的獨棟別墅,內飾卻簡單幹淨。
小治謝過蘇銘的贊美:“直接去我書房嗎?”
蘇銘指向鄰着客廳的圓形大餐桌道:“就在這吧,敞亮。”
小治今年高一,自己定了理科的方向,從9月份開始便接受蘇銘的輔導。
“聽你的。”
蘇銘的指導效果斐然,所以小治對蘇銘的話基本不會産生任何抵抗心理。
見時間差不多,他們便開始了今晚的內容,授課間,蘇銘卻有意無意地擡頭看着古董挂鐘上的時間。
“無窮小乘以有界函數仍為無窮小。這兩個極限公式,你得記下來。”蘇銘沒有墨的筆尖輕點教案的上的公式,只留下幾個隐約的小坑。
這些內容早就超了高中數學的範疇,小治這是在為數理競賽作準備。
“我昨天看到了等價無窮小替換方法,還挺有意思。”小治翻頁,後面出現了他的筆記內容,有所側重,內容精準。
蘇銘意味深長的目光看向小治,仿佛在看一個熟悉的人。
那個人一樣的頭腦聰明,一樣的模樣出衆,一樣的……住在這裏。
指針定格在7點,古老的鐘聲發出鳴響。
7點,新聞聯播開始的時間。
7點,超市開始打折的時間。
7點……某人結束籃球訓練到家的時間。
窸窣的開門聲伴随着一記響亮的“我到家了。”
燈光明亮溫暖,屋外的冷氣闖不進屋內,一顆不安躁動的心髒在暖意空間裏逐漸蘇醒。
蘇銘放下筆,撐着臉,穿着那件不合身的迪奧,沖着門口投來震驚目光的人問候道:
“晚上好啊,小治哥哥。”
宋逐原則滿眼寫着不可思議。
蘇銘不慌不忙地起身,走到了宋逐原的身邊,看着對方面部的微表情不斷變化。
從最開始是難以置信,到漸漸充滿疑惑,一直到此刻的有些同情。
蘇銘摸了摸身上的這件被丢棄的毛衣,他是全獎直博生,免去學雜費的同時還做家教賺取生活費,再加上穿着別人不要的衣服,但凡有點邏輯的人都會往物質水平上猜。
蘇銘揚着下巴看着宋逐原:他肯定認為我很窮。
似被窺視了內心的宋逐原摸着鼻尖回避了接觸的目光:“你…你好,蘇銘。”
蘇銘忍着笑意故作驚訝:“沒想到宋隊你就是小治的哥哥?”
宋逐原将籃球放在鞋櫃上,幹咳兩聲解釋說:“嗯…我也沒想到他的課外輔導老師會是你。。”
蘇銘原本清冽秀美的雙眼帶着毫不掩飾的炙熱:“那看來,以後我們要經常見面了。”
彼此目光交彙。
前者茫然,後者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