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別碰他
“別碰他。”
雙方整齊列隊在中線,面對面握手,裁判端着球走到最中間的位置。
一聲哨響,球體向上沖,兩隊最為高大威猛的中鋒奮力争搶。
可惜,懷特不光個子高,四肢的長度也略勝一籌,宋逐原的彈跳雖然彌補了雙方的身高差,卻抵不過對方長臂的優勢。
“啧!”場邊替補懊惱道,“就差一點!”
只差了那麽微弱的一公分。
球權落入了東悅男子大學的手中,由懷特控球,對方迅如獵豹,打算單槍匹馬得分,将本方士氣拉滿。
顧凱南回防很快,快速和宋逐原、孫致組成Z型結構,防止懷特的兩側突入。
作為控衛來說,顧凱南雖然年紀尚淺,大賽經驗不足,相比葉秦反而更冷靜。
連續兩場坐冷板凳的葉秦無心觀戰,只覺大家的眼光差,如果自己在場上,根本不會讓懷特有突到內線的機會。
盡管三人奮力阻攔,對方的強勢進攻還是占據了肢體對抗的傷風,搶占了極佳位置,同時懷特的隊友也已經就位,無論是選擇自己內投還是送給三分線外的隊員都有可能率先得分。
這樣被動的開局是蘇銘所預料的,失分也在正常範圍內。
懷特的自信讓他敢抵着孫致的防守大膽起跳,手中的籃球正要朝球框方向砸去,只聽砰的一聲。
一只大手蓋住了籃球的頂部,強大的力量讓懷特的雙手跟着一顫。
球的确離開了懷特,卻不是計算中的落網。
“卧槽!!那個11號是誰,太屌了!直接把人蓋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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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牛逼了!我的老天爺!這是我不花錢能看的東西?!”
沒有一個籃球愛好者可以抵抗住蓋帽的魅力!全場沸騰了!
名叫丁小可的女記者,從昨天宋逐原的首場比賽就已經把他确定為本次聯北地區冬季預選賽的頭號種子,果不其然,短短20秒的時間,就創造出本場比賽的第一個高潮!
“給我使勁拍那個11號,我敢發誓,今天之後,他絕對會收到體育部門的重點關注。”丁小可瞬間迷上了這個打起球來只剩血性的大男孩。
同樣目光被吸引的不光在場球迷、異性,還有在場邊始終視線不移的蘇銘。
他猜想過此戰的出師不利,也預料過宋逐原被激發的鬥志,可是他怎麽也沒想到宋逐原會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被點燃…
“你到底藏着多大的可能……”蘇銘看着場上面色專注的宋逐原,他的眼中只剩對球賽的渴望,容不得任何雜質。
被蓋了帽的懷特愣住了。
怎、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被眼前這個11號蓋了帽!
被壓了一頭的懷特往邊上碎了一嘴:“是我看輕你們聯國選手了。”表情也跟着凝重起來。
宋逐原冷着眼:“我勸你認真,否則我會讓你連怎麽輸的都不知道。”
說完,宋逐原就快速将球傳給身前早就準備好打快反的孫致。
“我承認你是個對手。”懷特也被激起了戰意,朝着球的方向狂奔,只為截斷并拿回他們的氣勢。
宋逐原并不打算給對方這個機會,一路緊盯。
蘇銘很少會感到緊張,他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此刻竟然正咬着指甲尖緊盯場內。
宋逐原對本場作戰的宗旨很清楚,并非他的個人秀,而是壓制住對方最棘手的懷特,給隊友創造機會。
懷特縱然想奪回球權,可宋逐原盯得太狠了,就算懷特不持球的情況下,他也守在懷特的身旁,根本不給對方觸球的機會。
這樣的行為也給了隊伍一次提升的機會,沒了宋逐原打組織進攻,大小前鋒吳迪和陳璇就擔任起了狂濤怒浪的進攻角色。
他們這般持續的進攻,讓一直仰仗懷特的東悅男子大學措手不及,比分很快就被拉開。
試圖擺脫卻無法擺脫的懷特憋了一肚子火,終于在第二節休息的時刻徹底爆發了。
正在休息的中大隊員們聽到邊上哐當的聲音,是懷特将礦泉水砸向一旁的桌子發出巨大的聲響。
心态崩了的懷特在第三場頻頻犯規,所有人站在場邊焦急地望。
先是肘擊,再是踩腳,最後是拉扯…中大所有的隊員都火得不行,蘇銘也不例外。
“什麽玩意!打不過就犯規?”隊員們也都擔心宋逐原受傷。
好在宋逐原的身板也不是虛的,硬抗幾下問題不大,尤其是他還采取了規避動作,把傷害降到了最低。
終末的哨聲終于響起。
宋逐原本場進球數不高,但是全場卻為他鼓起了洶湧的掌聲。
他以一己之力遏制住了在預選賽第一天創下記錄——單人得分50,籃板12、助攻9的球員,此刻,他成為了更閃亮的星,在所有媒體和觀衆的注視下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記。
他的身份也在鎂光燈之下再次程亮。
“十一號,宋逐原,他是中大法律專業第一。”
經此兩戰,宋逐原丢失的5點名望值憑借“帶領中大籃球走向全國”的頭銜順利補回,此時宋逐原的分值總計72分。
丁小可激動地拽着攝像師從外場奔來,想着這一次一定要讓這個會打籃球的準外交官說上幾句。
可宋逐原再次無視了丁小可,徑直走向蘇銘:“我今天的打法,有問題嗎?”
自信的眼神像在邀功。
蘇銘:“你今天的表現,非常出色。”
語調是上揚的。
這場比賽讓帶着目的接近宋逐原的蘇銘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悸動。
他知道,這些年來保持的理智快要失守了。
*
“今天大家都很累了,直接回去休息吧。”大巴在中大門口駛停,蘇銘叮囑,“好好打完明天的比賽,今天都別出去浪了。”
就算熬完第三天的預選,等待他們的将是更加艱苦的小組循環賽。
宋逐原剛要往回走,看到蘇銘往體教學樓,便跟了上去:“你去哪。”
蘇銘回頭:“去拿教務處的表格,接管的教練還沒到位,這些事情我得去做。”
“那我陪你去吧,你對大家以前的數據不熟,我幫你填。”
蘇銘本想拒絕,他已經在暗中陪伴宋逐原多年,遠比宋逐原本人更清楚身邊的事。
宋逐原快他一步走在蘇銘前面,堵住了他說不用的機會。
蘇銘将雙肩包挪正後也跟了上去。
各綜合教學樓附近除了去上晚自習的之外就沒什麽人了,傳聞中水火不容的榜一榜二正和諧地走在校園中,真是震驚路人一百年。
“他倆不是關系不好嗎?”
“诶?對啊…不是說兩個人差點打起來了嗎?”
竊竊私語源源不絕,二人默契地選擇無視。
進了體育辦公室後,蘇銘在宋逐原的“幫助”下将隊員的信息表格填好并塞進包內的夾層,鎖上辦公室的門之後便退了出來。
綜合教學樓內的裝修風格和其他教學樓相比明顯明亮自由多了。
蘇銘走到樓道的時候,聽到樓梯上方有動靜,兩個爽朗的男聲在交談着。
“你下面擡高點,我位置低點。”
“诶,你別亂動,頂到我了頂到我了!”這人的聲音更加高揚,滿滿的男孩子氣。
“你才是別動,我來掌握,你配合我。”
“阿操!別撞了,疼疼疼!”
這詭異的對話……
蘇銘忍不住在原地停了下來,從樓道的縫隙向上望去,兩個人影在上方樓梯拐角處出現。
還以為是什麽晦澀的內容…
不想只是兩個學生架着木板搬運東西,蘇銘從下向上的角度實在看不到木板上放着的是什麽。
跟在一旁的宋逐原顯然也想歪了,臉上的表情極為不自然。
兩人再度出現在教學樓門口的時候,僅剩的一點夕陽餘韻被夜幕徹底撕扯幹淨。
“想吃什麽?”宋逐原朝蘇銘所在的方向靠近。
寒風侵蝕,蘇銘的脖子往裏一縮:“就附近吃一點吧。”
太冷了。
方才樓梯上窸窸窣窣傳出令人誤解對話的二人,此時也顫巍巍地搬着東西出來了。
“啊,東哥!你慢一點啊!”
“我去!我都這麽慢了!你這小身板還行不行了!”
“是東哥你太快了!我遭不住啊!”
這個口口聲聲喊着東哥的小男孩,搭配以上說辭,震得不遠處的蘇銘和宋逐原忍不住再次側耳傾聽。
江淮也沒想到啊,來搬個道具而已怎麽能這麽重!他充其量也就是個風華正茂的少年,這足足百來斤的石灰道具都快把他壓垮了!
“東哥…求你了!”他快堅持不住了,再硬撐下去,木板上的道具會摔下去的!
秦東元這才無奈停腳:“行吧行吧,你慢慢蹲下來,我們把東西先放下。”他也咬着牙,這玩意是沉。
哐當一聲,木板接觸地面,聲音洪亮撼地。
宋逐原依聲望去,兩個身形不太高大的學生撐着膝蓋前傾身子正在休息,地面則擺着一塊大木板,木板上是一個個造型逼真的骷髅頭,有人類的也有其他野獸的。
“原來是話劇社在搬東西…”宋逐原搖了搖頭,現在的學生太缺少鍛煉了,就這麽些東西都搬不動。
他回頭,剛要和蘇銘說走吧。
下一秒,他怔住。
“……蘇…蘇銘?”
宋逐原看到蘇銘的整個人都徹底僵硬,而他的眼神被那些陰森的頭骨所捕獲,眼中沒有任何光芒,只剩毫不掩飾的恐懼。
宋逐原的輕聲叫喚,并未得到蘇銘的理睬。
蘇銘渾身的血槽都像被人抽幹,整個人像被丢入了冰窖,世界變得混沌寒冷,只有一個令人絕望的聲音在徘徊:
——“你想活下去嗎?”
直到江淮他們再次把東西搬走,蘇銘的目光都收不回來。
宋逐原這才意識到不對勁,伸出單手五指在他的眼前晃了晃:“蘇銘?聽得見嗎?”
回應他的,依舊是對方動彈不得的沉郁。
“蘇銘!”宋逐原側身跨步,繞到了蘇銘的身前,雙手按住了他的肩輕輕搖晃,“你怎麽了蘇銘!”
宋逐原的聲音很大,就連遠去的江淮都忍不住回頭。
可是蘇銘被丢進了自己的夢魇中,什麽都聽不到,什麽都感受不到,唯有白到凄慘的白骨頭顱頂着一雙黑洞般的雙眼瞪着自己,吞噬着自己。
宋逐原真的被吓到了,他第一次見到蘇銘露出這樣慘白的臉色,他的額角甚至在寒風中沁出了汗。
宋逐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他能感受到自己掌心下的對方肩部在顫抖,亦或者是,蘇銘整個人都在強烈顫抖——他在害怕?!
怕什麽?!
那堆骷髅頭?!
可是他不是醫學生嗎?怎麽可能會怕這些!
宋逐原來不及細想,蘇銘當下的狀态實在令人擔心,他不停地搖晃着對方卻換不來任何有效的回應。
怎麽才能把陷入極度恐慌狀态的人脫離黑色思潮?
他要怎麽做!
月色悄悄爬上夜空,帶着令人蕭瑟的沉重,也帶着不安的悸動。
一滴淚,從蘇銘黯淡的眼中滑落……
宋逐原,跟着那滴淚陷入無解的命題。
“…不管了!”宋逐原深吸一口。像是下了什麽決心,張開雙臂,想要将眼前這個快碎掉的男孩擁入懷中,給他依靠。
可令他沒想到的是,一個鬼魅的身影突然閃至兩人身側。
未等宋逐原有所反應,陌生男人竟一把将蘇銘從他身前拽離,凝重的表情不停低語着:“蘇銘,你聽我說,那是假的。”
“你——”宋逐原對這位不速之客瞬間起了敵意。
他伸手想把蘇銘拉回來,但對方的身手過于敏捷,他才剛傾身過去,男人就預判了宋逐原的動作,一個側身躲掉的同時,男人單臂将蘇銘鎖在懷中,充滿攻擊的冷酷語氣撲向宋逐原:
“我勸你最好離他遠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