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四人組
四人組
一切好似電光火石,場邊衆人看得眼花缭亂。
每一次稍有松弛的防線,都會被宋逐原以審判的姿态扭轉,直線長傳過半場,城陽體力告急,很難回防。
瀕臨最後一分鐘,賽點降臨,雙方只差一分,城陽領先。
這奇跡般的超長距離快反,竟然靠着宋逐原的單線作戰,宛如觸底反彈的黑球直直抛出水面,潋滟風景旖旎,勝利花落誰家仍是待定。
黑白兩股風暴在地板上發出咯吱聲響,汗珠灑下,浸潤每個人瘋狂呼吸的肌膚,沒有人再關注他們的表情,所有人都目不轉睛地盯着籃球。
“他們不會再莽撞闖進來了,吳迪,跟着我,做個局。”快反的思路不會錯,只是快速丢分的城陽斷然不會在最後的一分鐘繼續被中大牽着鼻子走。
場邊的丁小可拿出自己的徕卡相機,試圖要把這個體能天賦和智慧加成同樣矚目的身影定格,僅一個側臉,便叫丁小可激動的心髒橫沖直撞。
“宋隊,我跟着你。”
“我從左邊攻進去,他們會阻止我投籃,我轉投你,你接球後不要猶豫,看我位置直接再砸進來。”
“懂了!”
城陽的隊員能看到對面的宋逐原和隊友在交談什麽,礙于距離卻聽不清,這關鍵的最後一分鐘,很快又在來回中過去了一半。
宋逐原這是造勢對方,局中局,打算裝作轉防守為佯攻後實攻。
越笙簫也和一旁的沈思峰打手勢:你協助我,封鎖對方投籃動作。
沈思峰回了個ok的手勢。
越笙簫将頭發向後刮,露出自己飽滿的額頭,而宋逐原的目光依舊朝着他飛去,同樣飛去的還有他手中高速運轉的籃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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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笙簫眯着眼笑:“看來你還是等不及要進攻了。”
“少廢話!”
兩人交鋒時刻,看不見的火焰肆意燃燒,他們的身體構造都可以支撐起一個運動員高強度動作的負荷。
越笙簫因為專注比賽,身體上的疲憊已經自動無視,他只想攔下這一球,只要能攔下,勝利就将落入他們的手中。
宋逐原無視對方的防守,假動作試圖換手,但越笙簫不是普通對手,立刻調整重心整體向右,封住宋逐原。
宋逐原表現出對峙的壓力,佯裝不敵對方将球送出去。
越笙簫沒有上當,卡在兩人身位中,不讓球再回來。
這也是宋逐原能猜到的,他跨步向前背身一百八十度從越笙簫眼皮子下原地向後跑去,而接球的吳迪将球又傳了回來。
這是迷惑手段的一種,來回傳球的話會降低對手對這種方式的戒心。
拉開距離後的宋逐原快速切進了籃筐底下。
越笙簫聯合沈思峰,鎖住了宋逐原跳投的路徑。
宋逐原對此遭遇根本不意外,一個反手又将手抛了回去。
接球的吳迪和宋逐原對視一眼。
吳迪咆哮着在兩名隊友的掩護下沖至邊線,試圖招一個合适的角度投籃。
原以為宋逐原會個人拿下分數的越笙簫原地一僵,他沒想到最關鍵的一球會被丢了出去,他見到宋逐原跟着跑動,便一齊朝着吳迪的方向跑去。
可誰知——
一道棕色的虛影,在一秒的思考間閃現而出。
啪嗒一聲。
球又落入了宋逐原的手中。
“什麽?!”
越笙簫扭頭。
看到的卻是宋逐原已經騰空躍起的身影…
“操——”
被騙了!
被徹底騙了!!!
兵不厭詐。
球場便是戰場,被宋逐原騙的人又何止越笙簫一人。
只是被騙的代價要用勝負去對調罷了。
球落地的同時,哨聲也跟着響起。
越笙簫楞在原地,滿眼寫着不可能。
時間靜止。
撼天的歡呼聲送給了今天的贏家——中大。
他們打出了建校以來最好的成績,聯北地區決賽資格!
中大休息區的隊員們蜂擁而上,把場上五人團團圍住,享受勝利的欣喜,蘇銘心中的大石也落了地。
好似斷線風筝無了牽挂,搖搖欲墜。
“走,帶你去醫務室。”恍若天籁的聲音帶着賽場上的餘熱喘息,蘇銘身體抱恙半靠在來人的胸膛,他微微擡眼:“我就知道你能贏。”
宋逐原沒有回答,看了看四周哄鬧的人群,原本想打橫抱起蘇銘的手背到了身後,換了個角度蹲下:“上來,我背你。”
蘇銘背脊早就被冷汗打濕,見到宋逐原寬敞的後背,顧不得被人猜出來的疑慮老老實實伏了上去。
孫致抓起邊上一件外套蓋在蘇銘的後背上,由于打球還發燙的長相也輕輕拖着蘇銘的後背,對教練一行人說:“我和宋隊一起送經理去醫務室。”
蘇銘睜開自己有些發脹的眼睛,數雙帶着關切的眼睛朝自己看來,這不是裝出來的親昵,是真的有在擔心。
這一刻,蘇銘的心口感到有些暖意。
而更溫暖的是身下人疾步而行的速度,雖然很快,卻很穩。
一點都沒覺得颠簸不适。
*
看臺最後一排,有一名身着中山裝,黑發中揉着些許銀絲的老者緩緩起身:“走吧。”
“不用叫他上來嗎?”
“等他想明白了自然會找我。”
一名西裝革履的男人跟在老者身後,兩人氣質相仿,眼中都帶有王者般沉靜的目光,與場上一團燥熱的氣氛格格不入。
*
“可能是情緒波動太大導致的心率紊亂,讓他在這裏休息先,你們一會再來找他吧。”
心率紊亂。
宋逐原并不學醫,但也知道這個詞,可大可小不容忽視。
宋逐原轉身招呼孫致,“你先回去吧,我在這裏等蘇銘,晚上的酒莊地址我發群裏,你和吳迪幫我組織一下。”
“好,我讓吳迪把你的東西拿來,我先過去了。”
“嗯。”
醫務室帶着些許消毒水的味道,不濃郁,有鎮定的作用,宋逐原的心律很快就降下來。
白色隔斷擋住了宋逐原的視線,窗外的陽光鋪在地上,屋內明明有三個人,他卻只能聽到蘇銘的呼吸。
不一會,吳迪将宋逐原的衣服和包都送了過來,這家夥也知道醫務室需要絕對安靜,蹑手蹑腳進來後馬上開溜,臉上還挂着打進地區決賽的笑容。
“下午別和他們玩太瘋,晚上還有活動。”宋逐原叮囑。
“安啦宋隊,你就在這陪蘇銘吧,我們都會安排好的。”
宋逐原剛要說什麽,病榻上的人發生了聲音:“宋逐原,你在嗎?”
宋逐原擺手,讓吳迪先走,抓上外套披在身上,越過隔斷往裏走:
“我在。”
我一直在。
“好點了嗎?”宋逐原在床沿坐下,将蘇銘額前碎發撥開。
蘇銘吓了一跳,随後越過宋逐原的肩頭發現醫生正背對着這邊,這才松了口氣。
宋逐原收回了手:“喝水嗎?哪裏不舒服?還是說餓了?”
蘇銘掀開被子,笑說:“你到底讓我先回答哪一個?”
聽到身後的動靜醫生轉身走了過來:“你的心率看上去不太正常,有空去醫院做個檢查,待會出去補充點水和食物,不要過量,這兩天注意休息。”
宋逐原替蘇銘回答:“謝謝醫生了。”
“應該的,不用客氣。”
宋逐原将蘇銘的鞋子擺在床榻下方,蹲下他高大的身子,将蘇銘白色的鞋帶扯松,随後替蘇銘穿了上去。
醫生怔住了,但很快便沒當回事:“你們隊長人真好。”
蘇銘盯着宋逐原低垂的後腦勺:“是啊,他人很好。”
只是這個好,和醫生說的好是不是一個意義就無人可知了。
“那你們一會直接走就行,我先去忙了。”說完醫生就走進了裏屋。
宋逐原剛想問蘇銘身體的情況,只聽門口傳來一陣熟悉的吐槽,稍顯聒噪的那種。
“哇呀,疼死我了!怎麽辦啊!我會不會失血過多而死!”
秦東元着壓着臉,不好意思面對周圍路過的人:“你就劃破一個口子而已!!!”
“你懂什麽!什麽碰到動脈啦,破傷風啦,都是會死的!!!”
“大哥,你只是拇指被割破了!哪傷得到什麽動脈!!!求求你快閉嘴吧。”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師兄?你怎麽在這?”黃毛捂着手指,蹦到了剛從床上坐起的蘇銘面前。
蘇銘皺了皺眉:“你好吵…”
江淮立刻做了個拉鏈的手勢,轉頭看向宋逐原。
宋逐原抓起邊上的大包往身上一背:“沒什麽事,我們先走了。”
“诶?”江淮揮揮小手,送別他倆:“師兄再見。”
秦東元看着滴落在瓷磚上的血滴:“別揮了…都灑一地了。”
關于江淮為什麽受傷,事情是這樣的。
中大最後一分鐘反敗為勝,激動的他一拳甩起,結果拇指刮到了圍欄上的小缺口,由于力道稍大,這傷口略微有些深,也就導致了出血量比常規小口子要大一些。
聞聲趕來的醫生看着地上猩紅的顏色,震驚道:“這是怎麽?被人捅了?”
江淮笑說:“不至于不至于,就是手指破了。”
醫生:“……”
“大東,我都受傷了,你不送我回家嗎?”江淮小可憐站在體育館門口,大大的潮流衛衣不規則剪裁,光站在那裏就像是某個偶像團體的成員。
秦東元擺手:“答應你來看比賽已經是破例了,再不陪我女朋友吃飯我就要被打死了。”
“嗐,你女朋友這麽兇殘,何必呢。”江淮是真心覺得秦東元可憐。
秦東元已經懶得解釋了,他尋思着,江淮這家夥的顏值是燃燒情商獲得的嗎?
江淮噘着嘴看着自己被包成粽子的拇指陷入沉思,至少三天不能敲鍵盤了。
他正要感傷大東重色輕友時,突然瞥見了不遠處剛從便利店出來的宋逐原蘇銘二人,于是他興奮地跑了過去。
直到蘇銘面露驚疑地将剛結完賬的岡本塞進了口袋。
——這家夥是鬼嗎,這麽陰魂不散!
“師兄,又見面啦!我聽校籃的同學說你們晚上去happy啊,能不能帶上我!”江淮本來是不想去的,但是手受傷了,沒了直播的任務突然周末就閑下來了。
“不行。”蘇銘斬釘截鐵地說完就要走。
江淮見蘇銘堅決的表情,只能看向宋逐原,妄想發起嘤嘤嘤攻勢,可是等他開口就變成了:“宋隊,你的臉怎麽這麽紅?”
!
宋逐原能怎麽說?因為和蘇銘一起來買套所以不好意思?!
“可能是…熱吧。”
“可今天很冷耶,天氣預報還說今晚要下雪呢。”幸虧江淮沒追問下去,反而一把抓住對方的手腕,“宋隊,帶我去見見世面吧!!我也想去那個什麽酒莊玩。”
蘇銘的眼神瞬間降下冰點:“江淮。”
“嗯?在呢?”江淮繼續扒拉着宋逐原,無辜的眼神朝後探去。
“你想去是吧?”語氣逐漸危險。
江淮點頭如搗蒜:“是啊,我想去。”
蘇銘定睛扯起一個叫人看不透的笑容:“好啊,那我們一起去。”
喝不死你。
“師兄yyds!”江淮還不知道蘇銘笑容下的危險信號,繼續鼓搗着宋逐原寬敞的衣袖,“宋隊你的外套是阿瑪尼秀場款吧,我上次看到了,但是我小舅不給我買,說我不适合。”
宋逐原看着蘇銘走遠了,彈開了對方八爪魚的姿勢:“的确不适合。”
“嗯?嗯???”怎麽就不适合了,褐色毛衣拼接皮夾克,多帥啊,怎麽就适合啦!
三人前前後後,方向一致,步調卻亂的各有千秋。
最前的蘇銘,臉色陰沉,冷笑垂面。
中間的宋逐原,長腿猛追,紅光依然。
最搞笑的是跟在最後面的江淮,他浮誇的外套,包成粽子的手,還有惹眼的黃毛,咋咋呼呼的嗓門在後面不停地喊:“等等我!等我等我!”
蘇銘想着江淮黏在宋逐原身上的樣子就來氣,可他的表現卻是一言不發,步伐逐步加快。
宋逐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是安靜地跟在身後,保持着一米的距離。
三人終于在車站前再次進入同一個節奏。
蘇銘嗤了一聲,還是默不作聲。
宋逐原有些搞不清楚狀況,更搞不清楚狀況的是江淮,他常年缺少鍛煉,跑這一段已經上氣不接下去,扶着欄杆喘氣:“你倆…走這麽快…幹什麽……”
等來的不是他們的回答。
而是一輛加長賓利的緩剎聲。
漆黑的車窗緩慢搖下,露出一張精幹的側臉。
張景明的眼神本來藏在眼鏡下,帶着些許淡泊和潇灑,但是在扭頭看到那個黃毛的時候,他的瞳孔跟着抖動。
這下好了,四個人都是一副“你怎麽在這裏”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