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暗戀并不可恥
暗戀并不可恥
淩晨2點鐘。
江淮沒有打游戲卻失眠了。
不光失眠,心還非常痛。
他下樓倒水喝也遇到了剛熬夜工作回來的葉穗。
“……小舅媽?”江淮捧着手中的冷水,“今天怎麽回來了?”
“那邊裝修,這幾天住這裏。你怎麽還沒睡?還有,這麽冷的天不要喝冷水。”葉穗還是一如既往地溫柔,放下文件包就走向廚房,将江淮手中的冷水換成了溫水。
葉穗有些困了,打了個哈欠,而正是眼神的轉移讓他看到了江淮臉上不同于往日的神态。
“江淮,怎麽了?”
“小舅媽…”
就像每個人用力忍住委屈告訴自己不要哭的時候,突然有個人對你說着溫柔的安慰,你就會破防一般。
一直忍着難受的江淮,迷茫又心痛的感覺颠覆了他今天以前所有的認知。
“…江……”
啪嗒啪嗒,豆大的眼淚一顆顆掉在地板上。
那碎的是江淮陽光炙熱的向往,碎的是他打破自己的自尊心,更是他以為可以得到張景明一個擁抱作為回應的殘酷拒絕。
葉穗倏地将江淮攬過:“難受就哭出來,乖。”
他輕輕撫着江淮的後背。
這個滿身朝氣的少年,第一次在他眼前哭得這樣無助,這時候葉穗才意識到對方也不過是個十九歲的孩子而已。
“小舅媽,我…”江淮哭得岔氣,話不成句子,胡亂地扯着葉穗的衣衫,希望對望正視自己的同時,又倔強地還要解釋,“我的心、我的心、…唔,它病了。”
“它…它、它病了。它…它好疼啊。你能不能…救救我…救救我……”
少年固執地掩蓋了失戀的事,也把自己的心語盡數埋藏,可是他疼啊,他真的疼啊,從來沒有這麽疼過。
甚至露出了卑微的請求。
葉穗心疼壞了,不停安撫着江淮:“沒事的江淮,你哭出來,你哭出來。”
“我、嗯、我就是,心病了、小舅媽…你別、你別告訴小舅、唔…你別告訴他……”
看着少年在自己的懷中不斷蜷縮發顫,葉穗真是恨不得将罪魁禍首揍倒在地。
那個張景明!
江鶴明明警告過他不要再靠近江淮!可他竟然依舊死性不改,把江淮重傷至此!
他不能原諒張景明,不能!
同樣無眠的何止是江淮。
張景明靠在床頭,翻看着電腦讓人整理的資料,裏頭正是江淮手上ID所有的戰績,無論是游戲時長,還是第一個英雄的名字,還是第一次被擊殺的場景,以及第一次獲得勝利的時間。
他都安排人完整記錄,為的就是在江淮通往電競巅峰時,可以送上這份名為【時光】的禮物。
“哎。”
張景明嘆了口氣:“或許不該把他招進來的。”這讓他二人或多或少有了公事上的聯系,如此再要劃清關系就有些難了。
可是江淮就像是張景明生命中的意外似的,每一次見面都會發生不可思議的火花,從最初那個咋咋呼呼讓人讨厭的大男孩,變成那個張景明每晚都會親自上號打賞支持的主播,時間真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怎麽就突然,滿心都是江淮了呢。
可是作為宇峰集團唯一繼承人的張景明,已經發過誓要一門心思撲在工作上,再也不會将精力用在其他地方,這是他對已故母親的承諾,也是自我的救贖。
他眼睛酸的厲害,卻只是掐了掐眉心位置,然後将所有的資料保存進一個可有ORANGE字樣的定制U盤。
或許這份禮物,再也不會送出去了。
他起身倒了杯白葡萄酒,酒的顏色在室燈下揉入另一種金色的光芒,像極了那個他不想有所瓜葛的男孩。
江淮啊江淮。
為什麽要闖進我的生活呢。
張景明狠狠地一口悶下,說不清楚的苦澀在心口蔓延。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對江淮是什麽感情?
喜歡嗎?不至于。
他已經很久沒有喜歡過人了,又或者說他早就放棄喜歡這件事了。
在意嗎?
在一個曾經讓自己讨厭的小孩?
可僅僅是在意的話,又為什麽…
又為什麽…
他會感到失落呢?
張景明緩緩放下酒杯,眺望着遠方的天空,那一片漆黑像在訴說這命運的無助。
沒有可能的交集便是無望,過多的戀想只是徒增兩人的傷感罷了。
張景明向後一倒,整個人嵌入了床鋪:“……抱歉小孩。”
我不能,也不會喜歡上你。
*
花了足足一個多小時才把江淮哄睡着,葉穗看着躺在沙發上還皺着眉的江淮,更是心疼。
他拿出手機,撥通了江鶴的電話。
遠在阿姆斯特丹的江鶴手機不離身,24小時待命,怕的就是錯過媳婦的每一個電話。
“怎麽這個點還沒睡?是想我想得睡不着嗎?我明天的飛機回來,你不用太想我。”江鶴接起電話就是一頓劈頭蓋臉的強勢發言。
葉穗:“……”
“對了,我今天在商店看到一款手表很适合你,已經幫你買了。”
“……”葉穗打電話來才不是聊這些的,他壓低了聲音,回頭看了一眼江淮,走到了較遠的地方,“你先別說話,聽我說。”
江鶴還以為葉穗是千裏傳情來了,卻不想有事情要說,到底什麽事導致他三點多了還沒睡。
江鶴拖出一張凳子,沉着臉入座:“你說,我聽着。”
“是關于江淮的事。”
“江淮怎麽了?不是才答應給他去打職業嗎?”一聽到江淮的名字,江鶴就莫名上火,似乎這小王八蛋就沒順過他的意。
葉穗嘆了口氣:“是和張景明的事。”
“張景明?”這個名字消失了有段時間,江鶴一時半會有些想不起來。
“就是名片那個,你還記得麽?”
“啊,我知道了,張景明,他怎麽了?”江鶴并不認為有人會在自己的威脅下膽敢再犯。
葉穗聽到江鶴有些滿不在意的口吻有些生氣了:“他欺負江淮了你知不知道!”
欺負?
欺負???
欺負誰???
誰欺負誰??
靠了!
“他媽的,他欺負江淮了?”江鶴從凳子上彈起,連帶着桌板都被撞動。
“是的,江淮哭到現在才睡。”
這江淮是不聽話,是調皮,是不讓人省心,可畢竟是江鶴看着長大的,自己可以打可以罵,但絕對不允許別人碰他一根手指頭。
“他…哭了?”以前就算被江鶴打一頓,也就是哇哩哇哩叫幾聲的事情,“真…真的哭了?”
“哭了。”葉穗又嘆了口氣,“我給他們輔導員去了條短信幫他請假了,他要面子,腫着眼睛去不合适。”
“哭得這麽嚴重?”
“嗯……都哭吐了……”
江鶴炸了:“老婆,這事不能裝作沒發生吧。”
葉穗也有此意:“是,欺人太甚。說了不準對江淮出手,卻沒想到他還是把江淮弄成這樣。”
連溫和的葉穗也怒了,江鶴便放心了:“你等我回來,不能讓張景明這王八蛋逍遙快活,真以為我們寧遠沒人了是吧。”
“你先別着急,這事也不能貿然出手,既然張景明不仁,我們自然不用和他客氣,但感情的是終歸是他們二人,我們若要插手總要掌握一個度。”
江鶴這輩子就沒讓人欺負過:“我懂,你放心,我不會胡來。”
“嗯,我先去打探一下張景明最近在做什麽,的确有必要會一會他。”葉穗的眼中罕見地透着危光,如今穩坐寧遠第二把交椅的葉穗,有的是冠冕堂皇的理由以商業對标幹涉宇峰集團。
為了讓江淮睡個好覺,葉穗将他的手機調成靜音,直到中午的飯香鑽入了江淮脆弱的腹腔。
他從昨晚開始就沒吃東西,餓得不行。
整個人雖然渾渾噩噩,但年輕人就是身子硬朗,就算遭遇沉重打擊也沒有一蹶不振的道理。
只是才醒來,心卻還是空蕩蕩的,眼中望出去的世界明明和曾經一樣,卻總覺得少了點色彩。
“醒了?”
聽到葉穗的聲音,江淮木讷地轉過身子:“小舅媽?”
這個點了,小舅媽怎麽沒去工作。
葉穗卻閉口不談這些,反而對他說:“奶油蘑菇湯,來喝一點。”
一提到吃的,江淮的肚子就不争氣地咕嚕起來,昨天非但滴水未進,就連殘存的消化物都被一并吐了出來,想到昨晚自己狼狽的表現,江淮便感到十分不好意思:“小舅媽,昨晚給你添麻煩了。”
葉穗卻裝作不在意:“沒事,情緒起伏都會有的,先去刷牙,我幫你盛粥。”
江淮點點頭。
等再出來的時候,兩人都沒有開口,空氣中浮着莫名的尴尬。
一碗暖胃的湯下肚,江淮卻沒有放開碗,雙手還捧着,腦袋低垂道:“你不問問我昨晚發生了什麽嗎?”
葉穗收拾碗筷的動作頓住:“如果你願意告訴我,我很願意聽,但如果你不願意說,我便不會問。我尊重你的隐私。”
“……”江淮緩緩将碗放下,“謝謝小舅媽。”
這般溫暖而強大的人,一個人守住了十年的寂寞和涼薄,一個人經歷了世間的不理解,最後終于走到了小舅的身旁。
和小舅媽相比,自己這段看似洶湧的愛戀,來得快,被燃燒得也快。
“小舅媽,如果小舅不喜歡你的話,你這十年的堅持有意義嗎?”
葉穗看向窗外的陽光,露出一個舒心的笑容:“能喜歡上江鶴,本身就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和結果沒有關系。”
和結果沒有關系。
喜歡,一種心意的傳遞。
喜歡,一種角色的轉換。
喜歡,一種隐秘而變幻莫測的存在。
江淮開始懷疑,自己這麽快容易挫敗的心情,真的算得上喜歡嗎?
窗外的陽光透露着屬于這個三月的溫度,暖暖的,叫人向往。
“不要因為結果就否認你自己,江淮。”葉穗将桌上的餐具收走,“出去走走吧,今天天氣很好,學校我幫你請假了。”
江淮回想起自己第一次打游戲的心情,那種不甘心,那種對勝利的渴望,不知不覺中就成為了自己職業道路的引導。
而今面對空白的感情史,突如其來的這一次變故,讓他摔得一塌糊塗。
是的,他痛了,絕望了。
可不代表這件事就塵埃落定了。
認輸?
認輸他就不叫ORANGE,這個名字以自己的青春烙下了自己付出的一切堅持。
游戲也好,理想也好,感情也好。
“我ORANGE永不認輸!”
大哥哥,你不喜歡我沒關系。
我會努力讓你喜歡上我的。
……
看到江淮的臉上露出了屬于他的炙熱眼神,葉穗這才松了口氣——年輕真好啊。
腦袋只會打直球的江淮,一旦想通了,突然就化悲憤為戰意。
字母站隊将在本月正式成立,他作為字母家的游戲主播,将成為字母站隊的首發選手,打野C位。
而剩下的四名正選則是其他戰隊都非常出名的人物。
射手——Amanda
輔助——宋慫
法師——不二小飛
戰士——樂不思蜀
這四人都曾效力于其他戰隊,并取得過國內、國際賽事的良好名次。
而字母戰隊的宣言,很直接也很霸氣——我們是沖着第一去的。
誰也不甘心于做無冕之王。
只是大家對最重要的打野位給了這名才19歲的orange表示不太能接受,江淮并沒有職業大賽的經驗,也沒有團隊配合的概念,充其量就是一名天賦型的打野主播。
在職業選手的眼中,江淮的水準并不夠格。
心無雜念的江淮,摒棄了內心所有的成見,對于隊友們提出的建議,他全部吸收,并表示自己會調整好節奏,跟上大家的水準。
誰都妒忌天才。
可誰都會喜歡一個謙虛的天才。
張景明最擔心的兩件事都沒有發生。
江淮既沒有因為自己的緣故離開字母,也沒有因為戰隊矛盾的問題選擇退出。
甚至讓他最意外的是,就算在電梯間遇到江淮,對方也能雲淡風輕地回應一個無所謂的笑容。
好像被拒絕的事情從未發生過。
“難道對他而言,喜歡只是一件随口說說的事嗎?”
為此,張景明反倒有些郁悶。
可他又會怎麽知道,江淮強裝鎮定需要轉移多少注意力,又需要爆肝多少把游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