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虛僞的幸福
虛僞的幸福
“就換這套吧，雖然小了點，但三個人住還是夠的。”蘇銘拿出銀行卡，宋逐原默默站在身旁。
“買房子的事情你不讓我幫忙，家具這些，總該讓我表示一下。”
“這是套二手房，裝修什麽就不動了，也就換新，我算了下，去掉買房子的錢還有五十萬，應該夠的。”
宋逐原不讓蘇銘下車：“我家裏人已經知道你了，也默許了我們的關系，你不該再這樣見外。”
蘇銘搖搖頭：“我不是見外，我是不知道面對你的付出我又能給你什麽。錢？我目前沒這個賺錢能力。愛？這個詞太空洞，有朝一日愛不存在了，我們之間就不剩任何聯系了。”
現實不斷讓蘇銘變得清醒，所有重任壓到自己肩上後，對宋逐原饋贈的負擔也跟着與日俱增。
“這是我的家事，我不想你總做付出的那個。”
蘇銘也是男人，沒有一味接受的道理。
宋逐原明白蘇銘的想法，換做是自己經歷這些事，也不願意依靠別人。
“那這樣吧，你就當問我借的行嗎？如果你覺得拿着不踏實，就當我借你的，畢竟你家裏變故這麽大，這五十萬說花就花完了，後續弟弟讀書的事，你媽媽進一步治療的事，都得你來。”
這話說到點上了。
蘇銘除了讀書上有點優勢，竟然找不到任何賺錢的天賦。
在這急用錢的關頭，這讓他很不是滋味，那顆不可一世的自尊心，在現實面前到底算什麽？
“那如果我們分開了呢？”
“都說了借，你可以自己定一個期限。但我可以明确告訴你，我一點都不着急你兌現。”
蘇銘無奈地笑了聲：“像不像電視劇裏那種拖家帶口的小娘子。”
宋逐原也被逗笑了：“那你倒是嫁我啊，你不介意你多幾個拖油瓶。”
“你胡說八道的時候也挺傻的。”
車內的尴尬氛圍瞬間消散，宋逐原就像是負面情緒的抑制劑，總是能撥開雲霧見月明。
“走吧，我們去把房子買了。”
“關于買家具家電的欠條，你得收着。”
“知道了知道了。”
蘇銘求一個對等的身份，而宋逐原求的是蘇銘活得輕松些。
有些微妙的平衡，多一分少一分都會影響兩人的關系，可至少，漸漸地，他們都開始适應對方的風格，也願意做出妥協。
這種妥協，建立在彼此信任的基礎上，也基于他們不願意中止這段關系的前提。
按蘇銘的話說就是：“現在和你在一起，真的很舒服，沒有太大的負擔，當然還是不能被學校裏的人發現。”
這對他們兩個人而言，都是不必要的麻煩。
尤其是宋逐原，正處于風口浪尖的他，莫名其妙代替了蘇銘成為了“驕傲”的代名詞。
這一點，多少要歸功于求愛不得的丁小可。
她表白多次被無情拒絕，媒體的筆，那是殺人誅心的口，什麽話經過丁小可的報道，都會變成一種權威。
宋逐原便是如此。
【驕傲的官二代，真的懂籃球嗎？】
如此犀利的标題，為丁小可帶去了一次上頭的點名批評，也給宋逐原剛準備踏足職業籃球的道路增加了難度。
那些第一次接觸被拒絕的體育局領導，也默認了宋逐原好高骛遠、心高氣傲的人設。
紛紛表示，進不了決賽圈的選手，根本沒有資格成為職業選手。
這樣無情的點評讓宋逐原繼江淮之後，霸占校內論壇。
那些曾經愛慕宋逐原的女性，也突然倒戈，紛紛指責宋逐原是看着溫柔，其實行為更像海王，吊着她們。
這種說辭一旦被傳出，就突然站住了陣腳。
論壇上出現了一支名為ANTI宋逐原的隊伍。（ANTI-反對）
這動靜，要比入校時就引起轟動的蘇銘更要大，尤其是宋逐原還貼着紅後代、官三代、富二代的标簽。
仿佛一切嫉妒都被放了大，那個明明溫柔，善解人意的宋逐原。
卻突然變成了校園內，大家都不待見的對象。
“宋隊，這論壇也太不像話了，你可別往心裏去。”吳迪比當事人宋逐原更激動，“什麽玩意，他們根本不懂你。”
“是啊，宋隊為了打球都放棄自己的仕途，他們憑什麽這麽說。”顧凱南雖然入隊時間不長，可是自己能上場打比賽，建立自信心，學會了諸多籃球技巧，這些都和隊長宋逐原有着脫不開的關系。
孫致倒是一針見血：“校外有個妒婦丁小可，校內有個睚眦必報的葉秦。”
大家這才順着孫致手指的方向，看到論壇上那個熟悉的ID，并作為爆料人在論壇上各種帶節奏。
【帶頭擠兌新人】
【不尊重前輩】
【仗勢欺人】
等等。
蘇銘看在眼中，默不作聲，而指骨卻咔咔作響。
“你在想什麽？”向來內心強大的宋逐原并不在意校友們對他的态度，他的心情只會被在乎的人影響。
可是蘇銘的表情卻看上去并不好。
蘇銘抿了口牛奶：“沒事。”
“你平時不是喝奶茶麽，怎麽換純牛奶了。”
被這麽一提醒，蘇銘才發現口中的味道是有些淡，但依舊倔強地回答道：“偶爾換換口味。”
“你在為我的事生氣，是不是？”
蘇銘偏開腦袋：“我沒有。”
“你有。”
“……”蘇銘将牛奶的蓋子擰上，塞到了宋逐原的手中，“難喝死了，你喝。”
同時也對自己生氣的事供認不諱。
宋逐原追了上去：“你別往心裏去啊，他們都是跟風而已，過幾天就忘了我的事。”
“你別跟過來，看見你煩。”
莫名的，蘇銘就很讨厭宋逐原什麽事都不在意的态度，明明網上的話說得已經很嚴重了。
“蘇銘！”宋逐原正色道，“停下。”
一旦嚴厲起來的宋逐原，自然流露出一股壓迫力，蘇銘渾身僵了一下，腳步依舊向前。
可誰知，宋逐原下一句話竟然是：“……你怎麽這麽可愛？”
“喂！！”蘇銘原地轉身，“我在生氣好不好！你怎還笑得出來！網上都把你說成這樣了！”
宋逐原慢慢走到蘇銘的身邊：“我最初認識你的時候，你也是這樣的。被很多人誤解，網上貼了很多與你不符的标簽，但是你卻很淡然地站在那裏，仿佛世界喧嚣僅是塵埃。”
的确。
當事人是蘇銘本身的時候，他就完全不介意。
可是當對象變成宋逐原之後，蘇銘那冷漠的态度卻一改反常，變得焦躁易怒，甚至不受控制。
“我不想他們那麽說你。”
宋逐原摸了摸蘇銘的腦袋：“我當然知道你啦，真是個笨蛋。無論他們怎麽說，我都是原來的樣子，你知道便好。”
見蘇銘還是低着頭不說話，宋逐原轉念一起：“我查了GM家店今晚有促銷，要不要去看看？”
“打折活動？”
“對，正好明天我們上午都沒課，要不帶萬理一起去轉轉，順便晚飯在外面吃？”
蘇銘啧了一聲：“你是不是又想偷偷帶他吃垃圾食品。”
“嗐，你們學醫的能不能不要把營養學以外的食物稱為垃圾食品，偶爾吃一下，有助于青少年身心發展的。”
蘇銘冷哼：“青少年？萬理只是兒童，我拒絕。”
宋逐原在內心向萬理道歉，抱歉啊小萬理，你哥哥實在太難搞，我盡力了……
“你去接萬理放學吧，我得去趟綜合樓。”
宋逐原比劃了一個OK的手勢：“那一會來接你。”
宋逐原今天穿着一件白色半高領毛衣，除了衣擺處印着暗色DIOR的字母依舊看不出來五位數的價格，下身穿着一條MCQUEEN的牛仔褲，整個人幹淨簡約、大氣豪放。
蘇銘白色襯衫外搭格子毛衣，卡其色休閑褲，一派學院派典範。
可愛的萬理穿着抓絨背帶褲，領口還帶着紅色的蝴蝶結，一臉驚奇地看着眼前的超級賣場：“哇，這麽大！”
他畢竟是萬家小少爺，像這類平民老百姓促銷的賣場當然沒來過，但是他卻沒有有錢人家的任性勁：“所以，今天是幫哥哥的省錢大作戰？”
蘇銘呃了一聲，想着自己給宋逐原打得欠條：“算是吧…”
“懂了！宋哥哥我們上，一定要搶到最價廉物美的商品！！”說着，萬理牽着宋逐原的手就往裏沖。
被落下的蘇銘有些無語：“怎麽不牽我，我才是哥哥。”
萬理的小心思兩個人都懂，他正在用自己的方式去體諒哥哥，所以才拽着宋逐原認真翻找，好減少蘇銘挑選商品的麻煩。
可事實證明，十歲的孩子…嗯……有這個心就夠了。
“哥哥哥哥，這個面包機！”萬理早餐吃慣面包，舉起面包機。
蘇銘愣了愣，看了下手中的清單：“……我竟然把這個忘了。”
“哥哥哥哥，烤肉架。”萬理指着寫着特價中的燒烤八件套。
蘇銘又低頭看了眼手中的清單，也沒有燒烤器材：“……也可以吧……”
“哥哥哥哥，按摩浴缸！”萬理一眼就被這透亮的陶瓷所吸引。
蘇銘眉頭擰出川字：“……也不是…不行……”
在萬理精心挑選的特價商品中，離蘇銘所設下的清單越來越遠，他原本只是想換一些基礎設備的，卻不知不覺下了N多訂單。
一旁的宋逐原早就快笑得不成聲：“還以為你有多嚴厲的，結果還不是什麽都應下來了。”
可蘇銘的表情就沒這麽好看了，應是應了，離自己的預算則超了一大截，他的臉頰微微發紅：“反正…算問你借的…會還你的。”
宋逐原嗯了一聲：“知道，所以請把你需要的都買下來。”
“哥哥，我想吃冰淇淋！！”萬理指着遠處的自動販賣機。
蘇銘看看宋逐原，又看看萬理，“買吧，買吧。”
FLAG還沒立就破了，黑面哥哥真不好當。
這樣的幸福小時光，讓蘇銘發自內心感到快樂，要是時間可以停留在此刻便好了。
突兀的電話鈴突然響起。
一個陌生的號碼，來自座機。
蘇銘看着宋逐原牽着萬理蹦蹦跳跳的身影，單手扶着推車，接通了電話。
“喂？你好。”
“是…是蘇銘嗎？”是一個女人的聲音，聽上去有些不安。
“是我，怎麽了？”
女人猶豫着開口：“這裏是中大附醫，我是神外住院部的護士長張雅。”
聽到是醫院打來的，蘇銘免不了有些疑惑，媽媽不是原定後天就能出院了嗎？怎麽護士長會來電話？莫非恢複得不好？
“是我媽媽的事嗎？您請說。”
“很抱歉，有我們在還出了這樣的事。”護士長滿是愧疚，聲音都漸漸低了下去。
“到底怎麽了？”蘇銘嗅到了一股不對勁，甚至有種讓他心底發怵的害怕。
“你媽媽她……”
“她怎麽了！”蘇銘握着手機的力道不斷加重。
“她——”
護士長的話，就像一顆子彈擊中了蘇銘的心髒。
“你媽媽她…跳樓自殺了……”護士長低低嘆氣，“對不起，沒能救回來……”
窗外轟隆一聲巨響，噼裏啪啦的雨滴穿破雲層直擊地面。
一場春雷撕開了雨季的裂口，也撕碎了少年強撐的信念。
“來人啊，來人啊，這裏有人人暈倒了。”
宋逐原聞聲望去，看到的是一輛空空的手推車，而被人群包圍的蘇銘，最終還是回到了一片黑暗中。
“……究竟是…為什麽啊……”他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