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大寒山

在林暗探究的眼神下,姜書無所遁形。他不自覺地握緊弓箭,倉皇地移開了視線,“除此之外,草民并未得罪過侯爺。”

林暗盯着他,發出一陣沉悶的笑聲,擡了擡姜書的手臂,示意他搭好弓箭,姜書依言行之。

林暗離得很近,灼熱的呼吸貼在姜書的鬓角,所幸其他人都在遠處,安行川也沒注意,姜書一顆心七上八下,弓箭險些從手裏的脫落,林暗一把握住他的手,用一種極其暧昧的聲調說:“那你應該知道,想要本侯原諒,很簡單。”

姜書身體顫了顫,面不改色地點點頭,“嗯。”

短短瞬息間,姜書已然端正了心态。如今林暗不過是半大的孩子,他身在狼煙之地,父親常年在外與大都人交戰,母親雖時常伴在身旁,到底無法給予林暗父愛,不久前他爹還戰死了……林暗很缺愛吧?

林暗眼中的詫異一閃而過,擡起頭來,神色糾結,“這麽幹脆?”

有時候姜書是個很自我的人,他認定了一件事,除非被完全推翻,他說什麽也不會改變想法。

姜書自認為想通透了,便不再動搖,“草民打了侯爺,自然不能三言兩語蓋過。”

他拉開弓弦,羽箭離弦,險險射入箭靶邊緣。

聽見聲音的安行川難以置信地從原地蹦起,頗受打擊地指着箭靶,“阿書,你中靶了!”

姜書羞赧地笑道:“僥幸而已。”

林暗往後退了兩步,“大驚小怪什麽?”

安小少爺心裏難受得很,幽怨地說:“侯爺是天神下凡,哪裏理解咱們凡人的苦惱?阿書,過來些,莫玷污了侯爺的仙氣。”

姜書聽得忍俊不禁,正打算順了安行川的意,揶揄林暗一回,便聽林暗說:“本侯是仙氣,他是濁氣,你願意沾本侯的仙氣還是他的濁氣?”

“對,阿書你說,你願意跟我還是跟他?”安行川氣極了。

“……”姜書十分不理解,自己怎麽莫名被推上了風口浪尖。

“等等?誰是濁氣?什麽叫濁氣?我這是正兒八經的渾身正氣!”反應過來自己被林暗貶低,安行川抖了兩抖渾身的肉肉。

他眼眶氣得通紅,好像林暗再多說一句就會哭了。

忍着笑意,姜書把弓箭放到一旁,走到安行川身邊,惡趣味地捏了捏他的臉,“侯爺同你說笑呢,男子漢不能當真。”

這次林暗沒拆姜書的臺,鄙視地看了眼安行川,大搖大擺地離開了。姜書見他要走想去追他,奈何安行川還難過得緊,他只能留下安撫安行川。好在安行川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三兩下就恢複過來,硬拉着姜書到大寒獵場轉了幾圈。

翌日一早,姜仲春将落在相國府的獵服送來。姜書昨日睡得不太好,那榻又硬又冷,沒把他脖子給睡斷了!他繃着臉接過獵服,姜仲春幾次欲言又止,姜書被他看得渾身難受,問道:“祖父,有事問我?”

姜書此人就是典型的“窩裏橫”,在家裏神神氣氣,在外頭叩橋不渡。他自己心裏很清楚,也只有在祖父和李管家面前,他才敢這樣。

“我聽說你昨日墜了馬?定安侯救了你?”姜仲春板着臉,故作漫不經心地問。

“嗯,小馬駒受驚了。”姜書臉色微沉,想到了當時林暗殺死了那匹馬,那匹馬……是故意不停下來的嗎?

年過半百的老人似乎對噓寒問暖這種事陌生極了,坐在榻邊的姜書都能感覺到他閃爍的眼神。

“我給你換匹馬?”

“不用,小馬駒挺乖巧,我也沒受什麽傷。”

姜仲春暗暗松了口氣,“今日打獵,你……”

“既然已經來了,書兒便去看看。到時候我跟着定安侯,祖父放心吧。”

聽罷,姜仲春臉色凝重起來,“雖然你年紀還小,我說這些話你還不太懂。但是,祖父要告訴你,定安侯是皇上的摯友之子,你是姜家的孩子,皇上與你爹有隔閡,不會允許你長久留在定安侯身邊。”

“祖父不是要你遠離定安侯,我相信你有自己的想法,但只要不傷害到他,皇上不會怪罪于你。”

姜書兩輩子頭一回聽說父親與平陽帝有隔閡,他心中震驚,裝作不解的樣子問:“是皇上不喜歡我爹嗎?難怪他要讓我爹去打仗,他是想讓我爹死在……”

“姜書!”姜仲春語氣陡然一厲,“莫要胡言亂語,你爹南征是他自己的意願,皇上能允他已是仁至義盡。”

如果是爹自願打仗,究竟是什麽理由讓他抛棄自己和娘主動去戰場呢?娘是否因此在怨恨他,同時也怨恨着自己呢?

所以,爹讓自己永遠不要等一個回不來的人。

“書兒明白了。”

“你趕快換上衣服,皇上快啓程了。”

姜書點頭,等姜仲書走後利落地換上獵服,離開了營帳。

“挺合身,不知道像不像樣。”姜書捏了捏腰身,獸皮獵服裏面裹着厚厚的絨毛,貼在皮膚上癢癢的。他從未穿過這種衣裳,一時之間有些躊躇不前。

看到衆人整齊有素地站在空地上,姜書心情格外地沉重,他這兩輩子還沒叫除林暗以外的人笑話過。

他僵硬着身子往人群裏紮,生怕別人注意到他,而事實上衆人都差不多穿着一樣的衣裳,又都是些少年誰沒事盯着男人看啊。

小胖子安行川遠遠看到姜書直接從原地蹦了起來,邊向姜書邊喊道:“阿書——”

林暗聞聲側頭一眼看到了人群中極其顯眼的姜書,那雙一貫目中無人的眼眸頃刻被火熱填滿,他手下攥起拳頭,沉重又迫不及待地邁向姜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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