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東南北
晨間彌漫着薄薄的霧水,就像輕淡的炊煙萦繞在周邊。
一個身影攪亂了空中若有似無的霧氣,以雷霆萬鈞之勢奔向姜書。姜書聽到了安行川的聲音,随着他莽撞的行動衆人紛紛側目看來。
“阿書——”安行川猛地撲到姜書身上來,姜書被他撲得往後退了幾步,輕斥道:“跌跌撞撞成何體統?”
安行川是安繼鴻唯一的子嗣,安繼鴻對他的期望很高同時也很寵愛他。安行川身上這件獵服的鐵甲加了好幾層,硌在姜書身上跟石頭似的,隔着這麽厚的衣裳都疼。
“阿書,你穿這身衣裳真好看!”安行川放開了姜書,圍在他身邊轉了一圈,贊嘆不已地說:“阿書,我娘常說你在相府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跟個黃花大閨女似的,她老人家要是看到你這副模樣,鐵定要目瞪口呆。”
姜書沒好氣地戳了戳他的額頭,“有你這麽說你娘的嗎?”
“嘿嘿,不光我娘這麽覺得,我也是。”安行川一副說教的模樣,“你看啊,你整天安安靜靜地坐在學堂裏,不和其他人說話,不和其他人玩鬧,就像個怕生的小姑娘。”
“你別胡說八道。”姜書捏了把他肉嘟嘟的臉,“小姑娘會這樣擰你的臉?”
“小姑娘沒你勁兒大。”
姜書被他氣笑了,心裏也不再緊張。
“打獵怎麽個打法?”姜書問。
“上山啊。到時候皇上和我爹肯定去找猛獸打,咱們就去南邊,打打什麽山雞野兔。”安行川道。
“侯爺呢?”姜書又問。
大寒山雖為皇家獵場,裏面該有的猛獸一只都不少,林暗就算再厲害也只是個孩子,安行川的提議還不錯,打打山雞野兔對姜書自己也構不成什麽威脅。
正當姜書思緒萬千時,一只火熱的大手捏住他的後頸,将他往後一拉,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林暗用手肘勾住姜書的脖子,輕而易舉地将他禁锢在懷中,“本侯在此,你有話要說?”
一股油然而生的無力盤旋在姜書心頭,他索性不再掙紮,将下巴靠在林暗的胳膊上,有氣無力地說:“行川說南邊有山雞野兔可以打,咱們去南邊吧。”
安行川有些看不過去,“侯爺,阿書身體不好,你別和他打鬧。”
姜書:“……”騙了你們這麽久真是對不住了。
“嗯?”林暗拖長尾音,“知道他身子骨不好你還往他身上撲?不怕把他給撞壞了?”
姜書默:也沒那麽嚴重……
“我那是……”安行川哪裏說得過林暗,只能眼淚汪汪地看向姜書,奢望姜書能給他讨回公道。
在小定安侯面前豈有公道可言?笑話。
話雖如此,林暗還是松開了手,問道:“想讓本侯陪你去南邊打山雞?”
姜書沒注意他話中說的是“你”而不是“你們”,他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咳嗽兩聲,道:“嗯。”
林暗皺起眉頭猶豫起來,“聽太子說,皇上會将破雲長.槍賜給今日的魁首,本侯……”
破雲長.槍是林暗的貼身武器,當年便是春獵成為魁首後平陽帝所賜。林暗想拿道這把武器,便不能與姜書去南邊。
姜書怔愣了片刻,他只知道林暗有把破雲槍,卻不知他破雲槍從何而來。他心髒劇烈地跳動起來,一陣欣喜浮上腦海,耳邊有個聲音在重複說道:倘若林暗不曾擁有破雲槍……倘若林暗不曾擁有破雲槍……
那林暗是不是再也不會去打仗了?林暗再也不會縱橫在九死一生的戰場,再也不會同父親一般舍棄自己?
他掩住眼中的狂喜,緊緊拉住林暗的手腕,破土而生的希望使得他的聲音都飽含顫抖:“林暗,陪我去南邊。”
林暗眼眸一沉,他看着眼前的姜書,好像透過姜書的身體看破了魂魄。
安行川驚詫地看着兩人,不知姜書為何會直呼林暗的名字。他發現,在姜書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兩個人的神情都變得異常地沉重,好像突然多了一些他不明白的東西。
這個東西,好像已經從很久以前就存在于林暗與姜書之間。那一剎那,安行川覺得自己是多餘的。
瞬息之後,林暗玩味地勾起唇角,“你求我?”
更讓安行川驚訝的是,看上去軟綿綿實則自尊心極強的姜書毫不猶豫地點頭,“求你。”
姜書定定地凝視着林暗,盡管他心裏并沒有幾分把握。
片刻後,林暗意味不明地笑起來,“好。”
林暗不知道姜書打得什麽主意。不過,能讓姜小公子放下身段求他的事,他很好奇,也不會拒絕。
半晌後,一行人浩浩蕩蕩地上了大寒山。他們各自背着武器,就連姜書都被強行背上了箭筒,他嫌弓太沉,就趁姜仲春不注意給扔了。
平陽帝有意讓林暗與他一路,誰知林暗一口拒絕,直言道:“微臣想去南邊。”
大寒山的猛獸都被驅逐在北邊,南邊只剩下.體型小、對人構不成危害的動物。
平陽帝蹙眉問:“去南邊作甚?”
“打山雞。”
平陽帝眉心一跳,默然。
“噗!”安行川躲在姜書身後憋着笑,安繼鴻看了過來,瞪了安行川一眼,眼神停留在姜書身上片刻,眼中不經意閃過什麽,姜書沒看清。
好像是——惦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