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引水劍

林暗還穿着練武時的長衫,汗津津的衣服貼在身上,薄汗滲透了長衫使得他精壯的胸膛若隐若現。他喘着氣胸膛起伏劇烈,約莫是騎馬過來的。

見到姜仲春他抱拳道:“相國大人。”

姜仲春回禮,“小孫自作自受,怎敢勞侯爺登門探望。”又吩咐旁人:“快去給侯爺準備茶水。”

“是。”

“姜書如何了?”林暗問道。

“已無大礙。他近日練武睡得較晚,恐怕到傍晚才會醒來。”姜仲春做了個“請”的姿勢,林暗回絕:“既然如此,本侯便不久留,告辭。”

“……”姜仲春愣了下來,定安侯火急火燎地趕過來,就為親自确認姜書有無無礙?有些多此一舉吧。

“侯爺不妨多留片刻,喝口水再走吧?”

“相府的水不如本侯府上的水甜,告辭。”林暗去意已決,轉身便往外走。姜仲春正欲勸阻,晨間外出的風蓮動便悠悠行了進來。

風蓮動身着青衫腰縛雪帶,随着他慢悠悠地走來,腰間雪帶被風掀起,雪帶末端用銀絲繡着四瓣合攏的花苞。他年值而立,面容青俊,較淡薄的唇下有一圈青色的胡渣,看上去有些不修邊幅。

林暗駐足立在原地,他雙眼直勾勾地看着風蓮動背着的那把劍。

他不着痕跡地隐藏起眼裏的情緒,看向落後幾步的姜仲春,問道:“這位是?”

不待姜仲春引薦,風蓮動目光灼灼地對上林暗,抱拳道:“在下風蓮動,琅中人士,閣下是?”

姜仲春介紹道:“這位是定安侯大人。”

風蓮動訝異地眨了眨眼睛,“八歲封侯的定安侯大人?”

林暗看着他背負的劍,眼神十分沉重。這把劍是陰差陽錯地落到風蓮動手裏,還是原本就屬于風蓮動?

他忽然想起來不久前姜書舞的那套劍法,收起神思回道:“不過是沾了父親的光。聽聞相國小公子拜了一位劍術了得的師傅,想必就是閣下了?”

“在下不才,劍術了得尚不敢當。”

林暗意味深長地看着他,“本侯來洛陽還沒去其他地方看過,琅中如何?可有好山好水可賞?”

“回侯爺,琅中當然不如洛陽,不若侯爺日後去琅中由在下盡地主之誼?”風蓮動笑得落落大方,頗有一番俠客之感。

“風大師談吐不凡,背上所負之劍也是把絕世好劍,敢忘風大師師承何人?”林暗面帶憧憬,仿似對風蓮動的劍很是垂涎。

風蓮動不疑有他,回答道:“家師為琅中秦氏。”他将劍取下,劍身纏繞着白布看不清原貌,劍柄上雕刻着“鶴飛天”景象,“此劍為引水劍,與吞霧劍為陰陽劍,若非此劍是師父所授,侯爺喜歡在下便直接贈與了。”

“無功不受祿,況且英雄才能配寶劍,拿到本侯手中平白糟蹋了它。”這倒是實話,林暗一身槍法出神入化,對劍術涉獵恐怕還不如如今的姜書多。

“侯爺年紀輕輕便如此謙遜,日後必定前途無量。”風蓮動誇贊道。

林暗聽後很是受用,抱拳道謝:“承大師吉言。”

“在下萬萬擔不起大師一名,侯爺與阿書是摯友,若不嫌棄喚我風大叔吧。”

林暗腦中靈光一現,瞬間笑上眉梢:“風大師可願收下本侯為徒?若早些結識風大師便不會叫相國小公子捷足先登。”

風蓮動驚訝地張着嘴,“侯爺想學劍術?”

“正是。”

适才還豔陽高照的天空很快卷起了狂風,墨發吹到額前來,模糊了風蓮動眼底的情緒。

收定安侯為徒嗎?還真是給自己出了道難題呢。

罷了,船到橋頭自然直,能親手将他們培養長大,也不失為一件趣事。

“侯爺願意拜在下為師是在下的榮幸,在下必定知無不授,授無不盡。”風蓮動朗笑道。

一旁緘口不言的姜仲春動了動嘴,林暗瞧見立即問:“相國大人有話要說?”

姜仲春索性直接說出來:“實不相瞞,這恐怕有些不妥。”

林暗一愣,心想姜仲春這老頭子莫不是知道什麽,連忙問:“有何不妥?”

這老頭子思忖了瞬息,道:“姜書事事比不得侯爺,怎能做了侯爺的師兄,這豈不是委屈了侯爺。”

“這倒是。”風蓮動附和道。

林暗神情一僵,他完全忘記姜書已經早他一步拜入風蓮動門下,自己這時拜風蓮動為師不就成了他的師弟嗎?這何止是委屈?這明擺的是侮辱!這是有傷他顏面的事!

可是俗話說覆水難收,他豈能親自收回自己說的話?故而他目光如炬地看向風蓮動,“風大師認為呢?”

“若侯爺不覺委屈,風某認為并無不妥。只是名諱而已,侯爺大可不必當真。”

委屈!他委屈死了!

林暗正在思索如何能不露痕跡地表露自己的心聲,沒發現偷偷摸摸窩在角落裏的安行川正眼冒綠光地看着他。

瞧他撞見了什麽好事?趁林暗還在猶豫,他得早一步拜這個風大師為師,以後他就是林暗的師兄了!

這麽想着,他整了整衣裳鬓角,小跑着向風蓮動而去。

“我也要拜你為師,我要學劍術!”

“小王爺……”姜仲春見他出來瞎摻和不由覺得頭痛。

“你快收我為徒,再晚我就成他師弟了!”話裏的“他”是誰不言而喻。

林暗:“……”

風蓮動怔怔地看着瞎來湊熱鬧的安行川,他師父一生才收回兩位徒弟,自己倒好,一天就鼓搗出兩個,偏偏都不好回絕。

于是,等姜書從酣睡中醒來時,莫名其妙被告知多了兩位師弟,還會同他一起修習,他高興壞了,一種即将為人父兄的感覺讓他徹夜難眠,暫時擱置了林暗,心心念念地等師父領兩個小師弟來見他。

出于定安侯的叮囑,風蓮動沒将兩位小師弟就是定安侯和安小王爺一事告訴姜書。

姜書從來都是孤身一人,沒有過任何責任感,但是他即将有師弟了!他要做好師弟們的表率,還給兩位小師弟準備好些大禮。終于,姜書守得雲開見日、林暗愁雲慘淡的那一日來了。

由于姜書已經學了些三腳貓功夫,風蓮動決定帶三人去城外大寒山狩獵。

當日,姜書給侯府和安王爺府遞了帖子,就和風蓮動坐着馬車,拉着他送給小師弟們的玩意兒上路了。

姜書不時地掀開簾子看一看,風蓮動看得忍俊不禁,“為師沒見你這麽着急過。”

姜書一板一眼地說:“俗話說長兄為父……”

馬車停了下來,姜書也住了口,期待地往外看。這時,簾子被掀動,臉黑如鍋底的小定侯跨了進來,二話不說找個角落窩下來,也不同兩人招呼。

姜書期待的神情瞬間瓦解,他錯愕地看着林暗,後者窩在角落裏閉目養神,他只好看向風蓮動。

風蓮動看熱鬧不嫌事大,追問道:“徒兒,你方才說長兄為何?”

林暗那雙眸子猛地睜開,冷冷地注視着姜書。姜書縮了縮脖子,語氣弱弱地說:“長兄為父……”

“很好,日後要同他們好好相處。”風蓮動笑盈盈地說。

“師、師弟?”姜書不敢相信地喊林暗,林暗眼神瞬間兇狠了起來,姜書這下非但不怕,還更加肆無忌憚起來。

“師弟,這是師兄送給你的見面禮。”

“師弟,你熱不熱?師兄給你打扇子。”

“師弟,以後有難事告訴師兄,師兄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

林暗諷刺了姜書兩句,誰知姜書已經刀槍不入了,就知道一個勁地喊師弟,他實在氣不過就閉上眼,任姜書怎麽喊也不理。

好在沒過片刻安行川就上了馬車,姜書放過了林暗去找他的三師弟,險些沒将安行川氣哭。

看着姜書溢于言表的高興,風蓮動和林暗都沒去掃他的興,等到了大寒山姜書就徹底焉了。

風蓮動不止教姜書刀法,只要風蓮動會的他都知無不授地教給姜書,姜書勉強學會了箭術,在林暗和安行川面前簡直是小巫見大巫。他的兩位好師弟個個滿載而歸,而他自己打了大半天還是山雞野兔不改樣,最後索性不打了,跟在林暗和安行川身後撿屍體。

僅僅是如此,他也樂在其中。

回到洛陽城,姜書想喊上林暗陪他去打擂臺,林暗想也不想就回絕,姜書知道林暗不可一世慣了,突然被自己壓了一籌一時半會兒适應不了,便不再強求。

安行川倒是很快就适應了,他适應了姜書反倒覺得沒意思,兩人告別風蓮動就跑到武館找擂臺。

一連找了幾個地方都沒人,姜書和安行川漫無目的地在集市裏閑逛。

安行川煞有其事地嘆息道:“恩公,你變了。”

“嗯?”姜書疑惑地看過去。

“在邰央殿的時候你很拘謹,身邊一個人都沒有,我覺得你很可憐,所以主動找你說話。”安行川慢慢地說。

姜書怔愣下來,沒有說話。

“我娘說你身體不好,從小就沒出過相國府,那時候你能救我,是因為你坐在相府門口,你很想出來看看吧?”

“?”

“因為病情,你不能離開相府,所以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外面。”他憐憫地看了一眼姜書。

姜書抿嘴輕笑,沒有說穿。他并不是不能離開相府,他只是在相府門口等他爹而已。

“你看上去軟綿綿很好欺負的樣子,其實自尊心很強,我倒現在都不明白你為何要去招惹定安侯。”

“我……”

“因為他身上有你沒有的東西吧?”

是這樣嗎?姜書垂下頭思考起來,因為林暗身上有他沒有的東西,所以才會對林暗另眼相待嗎?

“恩公,他……”安行川欲言又止,想将那件事告訴姜書,又怕影響到姜書。

他發現姜書很多習慣在向林暗靠攏。

“阿書,定安侯在大寒山那天……”

“行川快走!”姜書看到不遠處圍着什麽東西,二話不說拔腿就往前沖。

安行川無望地跟了上去,“阿書,那是比武招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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