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翌日,衛湛入宮上朝,之後就宿在了東宮處理事務,原本改為逢七施針的事被耽擱了,寧雪滢擔憂他的身子,托公爹捎信入宮,催他十八日的夜晚務必回府一趟。
十一月十八這日,寧雪滢請安回來,獨自坐在蘭堂中先食用了一碗什錦甜粥。
青橘在旁布菜,将一碗芋頭姜撞奶擺在了頭前,“大奶奶嘗嘗新來廚役的手藝。”
聞到姜味,寧雪滢又想起那個惹人生厭的衛九,遂拿起勺子舀了一口,姜味沖淡了牛乳的香膩很是爽口。
剛食用完甜粥,寧雪滢想換些鹹口的小吃,便夾起一塊切好的鹽水鴨送入口中。
鴨皮肥而不膩,鴨肉嫩爽。
再嘗鹽水鴨旁的牛肉鍋貼,酥脆汁鮮,唇齒留香,令寧雪滢生出小小的驚喜。
“新來的廚役是哪裏人?”
問到點子上了,就怕大奶奶發現不了,青橘笑眯眯答道:“宮裏致仕的老禦廚,專為陛下和娘娘們做金陵特色菜肴的。”
難怪如此地道。
将一盤生煎遞到寧雪滢的面前,青橘說出了重點:“是世子特意為大奶奶請來的,就被安置在咱們玉照苑,獨有的待遇。”
不提還好,一提寧雪滢都沒臉兒食用了。
睨了一眼古靈精怪的小丫頭,寧雪滢夾起生煎,先是咬出一個小口放出熱氣,随後吸吮起裏面的湯汁。
熱氣騰騰的生煎口味偏甜剛剛好。
吃過一頓極為滿足的早膳,寧雪滢按着近日所學,按揉起胃部助消化的穴位,之後帶着青橘和秋荷去往城中各大醫館,想要尋幾副上等的銀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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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與醫術有關的事情上,秋荷是極為挑剔的,在看過一副副價值不菲的銀針後,擡頭問道:“還有更好的嗎?”
掌櫃“诶呦”一聲,苦笑道:“這是本店乃至全城私人醫館裏最上乘的銀針了,再要好一些的,只能去太醫院詢問了。”
太醫院分十一科,剛好有針灸科。
秋荷想,小姐的父親是大同鎮總兵,公爹是國子監祭酒還有爵位在身,婆母為诰命夫人,夫婿執掌詹事府,論起來,本就可以去往太醫院求醫問診,但前不久剛懲治了蔡妙菱,不知太醫院的人是否會對她家小姐有所偏見。
“小姐,咱們去嗎?”
既然能尋到更上乘的銀針,寧雪滢沒有顧慮蔡妙菱的事,讓車夫改道去往太醫院。
等抵達太醫院,秋荷才知自己想多了,這個時辰,偌大的太醫院從藥師到太醫,忙上忙下,有條不紊,哪有閑工夫非議人?
可不巧的是,負責針灸科的禦醫近來一直宿在宮裏侍君,接待她們的是禦醫的學徒。
學徒拿出幾副銀針,“夫人瞧瞧中意哪副,我會記錄在冊,等薛老回來,再與他禀報。不過薛老最近精力不夠,恐不能及時打磨銀針,夫人還需耐心等待。”
聽聞陛下因久治不愈砍殺了不少禦醫,導致太醫院人手不足,寧雪滢表示理解,“這些都是薛禦醫親手打磨的?”
許久沒見着師父,學徒不免感嘆:“是啊,薛老沒有家人,每逢休沐就會制作些銀針、藥罐打發閑暇。”
寧雪滢點點頭,與秋荷一同選好了銀針,便離開診房準備離開。
大堂不見蔡妙菱的身影,不知她今在何處。
寧雪滢沒有施以同情,只因蔡妙菱把事情做得太絕,觸及了她的底線。
人言可畏,自己沒道理遭受不該有的罵名。
回到府上已是日暮四合,寧雪滢先去公婆那裏請安,之後回到卧房沐浴更衣。
青橘請示道:“晚膳已備好,大奶奶可要食用?”
“世子派人回來過嗎?”
“還沒。”
也就是說,衛湛今日會準時回府。
唇角不自覺地上揚,她換好粉裙,吩咐青橘晚一些上菜。
戌時一刻,月門外走來一人,身姿卷在寒風中,官袍翻飛,一只手拿着烏紗官帽,另一只手垂在身側,闊步走來,玉面被風沙吹拂得泛起薄紅。
天寒地凍,男人沒有披氅,渾身透着冷氣兒。
寧雪滢拉開門迎他走進,還沒問出口為何不披氅,就被男人抱個滿懷。
不可抑制地打個寒顫,她在寒氣中擡眸,見他眉眼疏懶,就知自己被戲弄了。
擡手将人推開,她搓搓手臂,“怎地這般幼稚?戲弄我有好處嗎?”
衛湛勾唇,走到湢浴淨手。
凍僵的雙手浸泡在溫水中有些刺痛,他渾然未覺,拿過布巾擦拭起手指。
聞到飯香,他看向靠在門邊的妻子,“在等我?”
原本是的,但被戲弄後寧雪滢不想承認了,“我也剛回來,一起用吧。”
溫馨的細節被掩蓋,衛湛背對她更衣,眼尾被燈火映出細長暗影。
半晌,兩人圍在桌前,寧雪滢先是表達了感激之情,“多謝郎君惦記着妾身的口味。”
衛湛沒邀功,夾起一塊板鴨品嘗。
寧雪滢提醒道:“可蘸汁食用。”
衛湛照做,又嘗了一口赤豆元宵,“喜歡哪些地方菜盡管提,不必委屈自己。”
在夥食上,寧雪滢從不覺得委屈,但還是順了他的意思,“好呀。”
說着,打開盛有清炖雞孚的瓷盅,舀出一小碗放到衛湛面前,“新來的師傅說,這既是蘇菜又是金陵菜,郎君嘗嘗。”
清炖雞孚是道名菜,雞肉軟爛,清湯爽口,适合大多數人的口味。
衛湛喝了小半碗,推給身邊的妻子,“你也嘗嘗。”
寧雪滢笑着拿起自己的碗,想說自己來,卻在對上男人“威逼利誘”的目光時,慢吞吞端起剩餘的小半碗,不情不願地喝下。
衛湛單手撐頭,懶洋洋的,“味道如何?”
“......好香。”
為了“報複”,寧雪滢夾起一個蟹黃湯包,咬了一口吸溜完湯汁,笑着遞到男人嘴邊,“嘗嘗。”
可沒想到的是,男人非但毫不嫌棄地吃了湯包,還碰到了她的筷子頭。
寧雪滢放下筷箸,拿起勺喝湯。
即便行過房、交過吻,還是不能極致地享受親密,譬如共用碗筷。
将她的反應盡收眼底,衛湛目光偏冷,執筷默默吃起來。
感受到氣氛的冷凝,寧雪滢沒話找話,“郎君回來時怎沒披氅衣?”
“夫人,食不言語。”
“喔。”寧雪滢歪頭又問了句,“為何沒穿?”
看她略顯無賴的模樣,衛湛扯扯嘴角,“在宮裏遇見薛禦醫,看他衣衫單薄,便相贈了。”
“太醫院針灸科的主事禦醫嗎?”
“對。”
今年初冬格外嚴寒,年邁的老者是該多加禦寒。想起學徒所說薛禦醫沒有家人的事,寧雪滢提議道:“今晚針灸後,咱們去探望一下薛禦醫吧。”
“為何?”
“聽聞薛老沒有家人。”
“他有一個兒子,在多年前走散了。”
用膳後,衛湛坐在軟榻上,由秋荷施針。
已習慣了針尖刺入皮肉的痛感,衛湛眉頭都不曾皺一下,任秋荷發揮。
寧雪滢有心學醫,結合所學,在不打擾秋荷的前提下,觀察入微,從腧穴的直刺、斜刺、平刺,到刺針的角度,不落一個細節。
衛湛看她躍躍欲試,也不介意她拿他當試驗的靶子,“你來?”
寧雪滢搖頭,自認還不夠資格。
一副針過後,又喝了秋荷特調的湯藥,衛湛稍作小憩。
寧雪滢則張羅起去往薛禦醫住所的事宜。
去探望老者不是心血來潮,而是羁旅者的感同身受,伶仃孤單是漫漫人生的常态,寧雪滢無力改變,卻想為老人做些什麽,也能溫暖自身。
聽說老人是姑蘇人氏,剛好新聘請的老禦廚還擅長蘇菜,夫妻二人便帶上了老禦廚,載着一車的食物酒水前往薛禦醫的宅子。
衛湛知薛禦醫今日不當值,也就沒有拒絕妻子的提議。
兩輛馬車在星河下駛行。
嚎啕大風刮耳,寧雪滢伸出手,放在火盆上方取暖。
身披銀灰裘衣的衛湛朝火盆裏添炭,聽着火星子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響。
不多時,馬夫在一條細窄的巷子裏拉住缰繩,穩穩停在一座古樸的小宅前。
老禦廚從後面的馬車跳下來,一樣樣卸下食材和酒水,笑說薛老不必購置年貨了。
得知有客前來,薛禦醫身穿單薄衣衫小跑出來,迎風作揖,“貴客至,蓬荜生輝,諸位快請。”
寧雪滢跟在衛湛身後朝老人颔首,甜甜的笑靥彙成嚴寒中一縷暖流。
衛湛扶住蹒跚的老者,褪去平日的冷矜,溫聲道:“內子覺得府中悶,晚輩帶她出來轉轉,剛好路過,順便來看看,叨擾薛老了。”
“哪裏哪裏,快請。”老者沒有過多猜測,孤家寡人的,又哪有值得伯府世子觊觎之處。人家能記得他,他已經很欣慰了。
小宅簡陋,入了二進院一眼覽全貌,沒有游廊、抱廈、耳房,坐北一座正房,左右兩間廂房,正中擺着一口缸,水面凝冰。
瞧見老禦廚和車夫向宅中搬運東西,薛禦醫面露不解,“這是......”
與薛禦醫有過幾面之緣的老禦廚扛着米袋子笑道:“世子爺買多了年貨,勻給老兄一些,放在廂房?”
薛禦醫受寵若驚,連連道謝。
看了一眼搭在廂房的竈臺,老禦醫拍拍手,準備熱鍋燒油。
兩名車夫跟着打起下手。
在短暫的錯愕後,薛禦醫意識到這是衛湛的好意,不禁有些哽咽,“世子、夫人,去堂屋坐吧。”
堂屋以榉木裝飾,家私有些陳舊。
老人家泡了茶,又拿出白皮點心,顫巍巍遞到寧雪滢的面前,“世子夫人別嫌棄。”
寧雪滢接過油紙包,吃了一整塊。
三人都是話少的人,寧雪滢主動挑起熱場子的擔子,巡睃半圈,視線落在一排書架上,“薛老平日看的都是醫書?”
老人家扭頭看向書架,笑着解釋道:“活到老,學到老。”
寧雪滢接着醫術的話題聊了起來,不知不覺聊到了針灸上,卻沒提起定制銀針一事。
不願以今日人情給事忙的老者再添麻煩。
但薛禦醫聽出小娘子對醫術的興趣,起身拿過書架上最厚的一本冊子遞過去,“這裏面是小老兒總結的針灸之術,以及銀針的打磨,也算畢生所學,希望能幫到夫人一二。”
資深醫者的畢生所學,不是金銀能衡量的,寧雪滢起身施禮道謝。
小半個時辰後,老禦廚招呼着三人落座,笑說自己喧賓奪主了,讓薛禦醫別介意。
薛禦醫擺擺手,“寒舍來客,小老兒求之不得,怎會介意?快請坐。”
連同車夫,六人圍坐在廂房的小桌前,褪去規矩束縛,和和樂樂吃了一頓夜宵。
傍晚已用過膳,寧雪滢沒多大胃口,卻還是淺嘗了幾樣老禦廚做的姑蘇菜肴。
風雪天,孤燈一盞的小宅,迎來了十幾年來最熱鬧的一晚。
甚覺與老人家投緣,寧雪滢鄭重地拱了拱手,“不如晚輩拜您為師,您教晚輩醫術,晚輩給您養老,如何?”
薛禦醫悵然一笑,這些年拜師的人不計其數,但真心想給他養老的怕是一個都沒有。
他重重點頭,“行啊,小老兒可是得了大便宜。”
衆人哈哈大笑,就差起哄讓兩人當場認作師徒了。
衛湛靜靜看着老人,隐約瞧出些端倪。
回去的路上,衛湛看向坐在對面手捧冊子的妻子,“明早再看不遲,別傷了眼。”
寧雪滢沒擡頭,沉浸在字裏行間中,“不愧是薛老畢生所學,我可是受益匪淺呢。郎君可尋薛老看診過心疾?”
“曾經邀約看診過,但我臨時有事離京,再回來,薛老就被調進宮侍君了,一直不得閑。之後有機會,倒是要托他診上一番。”
寧雪滢特認真地回道:“郎君等我學有所成,再為你治愈。”
衛湛笑了笑,沒有拒絕。
寧雪滢又道:“郎君何時再有閑暇,能帶我與秋荷同來嗎?我真想帶着秋荷一起拜師。”
避開妻子熱切的目光,衛湛垂眸,片刻後“嗯”了一聲。
前世,他與薛禦醫沒有交集,縱使聽說皇帝因久治不愈砍殺了一部分禦醫,也沒有多做打聽,并不知薛禦醫的結局。
北風呼嘯,蕭瑟無邊。
道路不算平坦,晃晃悠悠,寧雪滢有些困倦,昏昏欲睡。
回到府上已至子夜,像是心閘大開控制不住源源噴湧的河水,衛湛打橫抱起熟睡的妻子回到卧房。
沒做打擾,他放下帷幔,轉身離開。
随着腳步聲漸遠,裝熟的寧雪滢睜開眼,呆呆望向帳頂。
如今看來,秋荷施以的針灸和藥湯只能緩解丈夫的心疾,還不确定對“催眠”衛九是否有成效。
且看今晚。
了無睡意,她點燈倚靠在床圍上翻看起醫書。
子夜過半,屋外響起青岑與青橘的對話聲。寧雪滢尋聲推開門,見青橘端着個木盆,與自己的兄長起了“争執”。
“怎麽了?”寧雪滢走出去,立在風中詢問起緣由。
青橘擰巴着一張稚氣的瓜子臉,使勁兒瞪了一眼擋住在書房前的兄長,“大奶奶您來評評理兒,适才世子隔窗吩咐奴婢為他端盆熱水進去,奴婢照做,卻被青岑阻攔不準進去。”
每次鬧脾氣,青橘都會直呼兄長大名,寧雪滢早已習慣,但衛湛為何會要青橘在子時中段進去送熱水?
與青岑對視一眼,寧雪滢恍然,原因只有一個,吩咐青橘端水進去的人不是衛湛,而是衛九。
“世子不需要熱水,你先回屋吧。”
“大奶奶?”
寧雪滢佯裝不悅,橫了小丫頭一眼,逼退了小丫頭的氣焰。
等青橘端着水盆氣嘟嘟離開,寧雪滢走到書房的豎棂窗前,曲指叩了兩聲。
裏面傳出一道熟悉又陌生的男聲,比之平日多了三分笑意,“送進來吧。”
顯然,裏面的人把她當成了青橘。
寧雪滢咳了咳嗓子眼,學着青橘的聲音道:“哥哥不讓奴婢進去,要不,世子自個兒出來取吧。”
她學得惟妙惟肖,帶着青橘特有的小鼻音,幾乎以假亂真,連最熟悉妹妹的青岑都看呆了。
裏面的人卻沒了動靜,良久哂笑一聲:“寧雪滢,要不你進來送水吧。”
寧雪滢又學着他的語氣謾笑道:“我向往自由自在,可不願被困于一隅。你說是不是,小伯爺?”
裏面徹底沒了回音,不知是被氣到了還是懶得鬥嘴。
得勝一局,一雪前仇,寧雪滢舒坦地回到卧房,很快有了睡意。
夜風吹起覆在屋檐上的層層雪沫,熠熠晶晶地飄散而下。
旭日消薄霧,天兒大亮時,天氣有了回暖,不再雪虐風饕。
寧雪滢請安回來,站在霞光中擡手遮眉眼,望向金陵的方向。
路途迢迢,細數着日子,信差應是還未将書信送至母親的手裏,也不知母親在收到書信後會是怎樣的反應。
再望大同鎮的方向,寧雪滢只盼着父親能夠冷靜。
秋荷捧着烤熟的芋頭走來,“小姐要吃嗎?”
怕噎住自己,寧雪滢搖搖頭,忽然很想吃上一碗母親做的清湯面,清淡爽口的湯汁回味無窮。
“讓後廚煮三碗清湯面來。”
等熱氣騰騰的清湯面被端至面前,寧雪滢伸手接過,走到廊下叩了叩書房的門。
青岑拉開門,側身讓開路。
湯面的香味飄散開來,寧雪滢走到桌前放下托盤,招呼着青岑用膳。
守了一夜,饑腸辘辘,青岑也沒客氣,跨坐在繡墩上大口吃起來。
寧雪滢端起一碗走到泥牆前,打開小窗,彎腰向裏看去,“小伯爺餓嗎?”
密室裏未燃燈,黑漆漆的,正靠坐在躺椅上的男人睜開眼,漫不經心地擡起食指晃了晃,“當心得意忘形。”
“多謝提醒。對小伯爺,我防備還來不及呢。”将碗筷放在小窗上,寧雪滢回到桌邊小口吃起來,餘光一直盯着空空的窗口。
半晌,湯碗被裏面的人端了進去。
再難伺候的人,也敵不過饑餓。寧雪滢沒借機挖苦,而是看向青岑,“你回去歇歇,我替你一會兒。”
“卑職習慣了。小伯爺狡猾如狐,将他交給誰,卑職都不放心,需自己看守才踏實。”
裏面傳來衛九幽幽的聲音,“當我聽不見?”
青岑撓撓眉,沒有接話。
心意盡到了,寧雪滢也不上趕着讨嫌,起身回到正房讀書。
日落時分,大片的晚霞蔓延在天邊,寧雪滢叩響書房的門,見主仆二人相安無事,稍稍寬心。
只要衛九消停,一切都如常了,連天氣都和暖了。
離開時,她倍感輕松,身姿輕盈,衣裙張起,窈窕又靈動。
董媽媽端着盅走來,“大奶奶今兒心情好?”
寧雪滢佯裝尋常,“倒沒有特別值得高興的事,就是天兒暖和,身心舒坦。”
董媽媽随寧雪滢一同走進正房東卧,将盅置放于桌上的小爐,“按着日子,快到您的月事了,老奴讓後廚備了紅棗姜湯,以備不時之需。”
有個心細的人在身邊,免去不少麻煩,寧雪滢點點頭,走進湢浴洗漱。
舒舒服服躺在床帳中,她時不時掀開帷幔看一眼漏刻,距離子夜中段不到兩個半時辰。
兩個半時辰,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不知怎地,又忽然緊張起來。
笑了笑自己,都不知為何會緊張。
是畏懼衛九,還是在期待衛湛的“醒來”?
自己何時那麽惦記衛湛了?
理順不了繁亂的心緒,她掖上被子催眠自己,卻聽“咯吱”一道推門聲響起,随之有人拉開了隔扇。
她挑簾的瞬間,闖入者堂而皇之地走了進來,負手而立,一襲绛紫錦衣潋滟無雙,面龐攏在燈火中忽明忽暗。
心口一跳,寧雪滢攥緊帷幔。
這人是......衛九?
伴有懼意的猜測一出,寧雪滢歪頭看向隔扇外,不見青岑的身影,是否說明青岑又雙叒叕受傷了?
“世子?”
試探的喚了一聲,她仰頭盯着男人的眉眼,辨別着真假。
真正的衛湛是不會在夜裏故意吓她的。
床邊的男人一嗤,交疊起雙手,不疾不徐轉動着食指的銀戒。
這一刻寧雪滢心涼一截,竭力維持着淡定,可攥着帷幔的手還是止不住發抖。
“小伯爺是怎麽出來的?”
“區區機關術,能一直困住我?”
在她認出自己後,衛九走到桌邊勾出一把繡墩,撩袍坐下,見小爐上溫着姜湯,沒有多問,舀出一碗放在桌邊,以指骨叩了叩桌面,“過來喝一碗。”
寧雪滢坐着不動,暗暗拖延着時辰。可長夜漫漫,又如何能一轉眼抵達三更……
看她不動,衛九眼底暗含深意,不知在醞釀什麽。
“第二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