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衛九,你既厭我,怎可與我做這種事?”即便猜測他是在吓唬人,寧雪滢也不敢掉以輕心,生怕一瞬差池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
她奮力反抗,掙開被握的腳踝,雙手緊攥錦褥,一點點向前爬去,試圖脫離上方的人,奈何防護的壁壘薄弱,一戳即破。
在她爬出一尺遠時,又被男人拽了回去,困于雙臂間。
将人翻轉過來,衛九低頭,扣在她的下巴,稍稍用力,“誰說我厭惡你,嗯?”
下巴微疼,寧雪滢眯了眯水泠泠的杏眼,忍不住反駁:“難不成,你喜歡我?”
沒等衛九回答,她使勁兒別開臉,下巴上留了一道指印。
不厭惡怎會一再針對?一再排斥?
難不成,身為一個衍生出的“影子”,不具備人的七情六欲?不懂厭惡是何物?
衛九被問住,認真地想了想。
是要喜歡的,喜歡上才能抽身示範給衛湛看。
撚了撚指腹上殘留的柔滑,他翻手向上,以骨節輕輕觸碰起女子,從額頭到鼻尖,再到紅潤的唇瓣,從臉蛋到玉頸再到小衣的巍峨之處。
快要分辨不清他的真實意圖,寧雪滢渾身戰栗,不敢急促呼吸,深知不能激怒一個瘋子。
“你要什麽,我都依你,除了這件事。”
她擡手撐住男人的胸膛,明明是衛湛的身體,卻叫她不敢多做觸碰,陌生到極致。
好商好量的語氣還算受用,衛九起身靠坐,一腿曲膝,一腿伸直,悠閑十足,“先叫聲相公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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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雪滢閉眼不理,直到右腳再次被那人抓住。
“相公......”
蚊吶的聲調不甚清晰,衛九撇開那只雪白的小腳,佻達一笑,“相什麽?什麽公?沒吃飽飯?”
“相公!”
羞憤占據心頭,寧雪滢扭頭看向別處,心中發澀,有種被欺負狠了的無力感。
這一回,衛九聽清楚,眼底有細碎流光,潋滟缱绻,卻并非欣喜或動情的流露,而單純是他生了一雙含情目,深邃炯然。
替女子掩好敞開的寝衣,他不免冷嘲:“寧雪滢,你還真是能屈能伸。”
寧雪滢側躺蜷縮成團,不願再多看他一眼。
這時,屋外傳來淩亂的腳步聲,一名宦官越過姜管家,急不可待地叩響了玉照苑的正房。
“詹事大人,宮裏出事了!”
“還請詹事大人即刻入宮!”
半個時辰前,景安帝因不滿皇後私自派人給前往大同鎮的太子寄去禦寒的衣裳而大發雷霆,又因皇後頂了一句嘴,便當着宮人的面狠狠掌掴了皇後。
皇後乃中宮之主,原有實力雄厚的娘家做支撐,怎奈近來十年,被皇帝一點點架空,所幸兒子後來得到衛氏、寧氏和杜氏三股勢力的扶持,才堪堪保住了儲君之位。
可皇後的娘家再失勢,皇帝也不該當着衆人的面如此羞辱她,讓她在內廷如何立威?
一向溫婉識大體的孫皇後選擇在禦花園自缢。
聽過宦官的禀告,衛九站在半開的門前疑惑問道:“哪棵樹?”
宦官回道:“最大那棵梧桐樹,大人先随小奴前往坤寧宮探望皇後娘娘吧!”
“臣子深夜探訪後宮娘娘,不合适吧。”
宦官急得直拍腿,“禮數在娘娘的安危面前,算得了什麽?!娘娘有話要對大人講。”
衛九轉了轉食指的銀戒,若有所思,忽然擡手掐住他的脖子,向上擡起。
宦官瞪大眼,不停踢腿,聲音斷斷續續:“詹事大人......這是何意?小奴只是......只是來傳話的......”
見狀,站在隔扇旁的寧雪滢和守夜的家仆們無不震驚,連剛蘇醒的青岑都急匆匆跑來,“小伯爺不可!”
情況突發緊急,無人注意到青岑的稱呼。
青岑咬下舌尖,改口道:“世子為何動怒?”
衛九高舉着幾近窒息的宦官,手臂繃起青筋,連月色也無法柔和他眸中冷然。
寧雪滢扣住隔扇,沒有立即上前。
雖與衛九水火不容,但她相信衛湛說過的話,大事上,衛九不會胡來。
他與衛湛是一體的,是真正意義上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這名宦官九成有問題。
皇帝不滿太子已久,早有罷黜之心,此番侮辱皇後,不過是借機發洩。
而皇後失寵十餘年,隐忍至今,怎會輕易自缢?
最大的可能,是有人将計就計,引“衛湛”前去坤寧宮,再以捉奸的名義,當場堵住同處一室的男女。
一來,能幫皇帝名正言順廢掉皇後,繼而罷黜太子;二來,也能為自己鏟除對手。
可幕後黑手的對手是皇後還是衛湛呢?亦或是一石二鳥?
沒等寧雪滢理順清楚,衛九已将那名宦官拖去庭院,于皎皎月光下親自逼供,沒有拳打腳踢的暴躁,優雅被蒙了一層陰柔暗色,沒一會兒,他的手上就染了血。
看得旁人心驚肉跳,颠覆了對世子爺的印象。
衛湛雖冷,卻不陰鸷。
衛九一邊拿出白色錦帕擦拭手上的鮮血,一邊用靴尖踢了踢宮侍的臉,“指使你的人是誰?”
宦官吐出鮮血,面露猙獰,可嘴巴嚴實,沒有吐露出一個字,唯有哀哀戚戚的痛吟。
衛九抵抵腮,“我這人耐心一向不好,當真不說?”
他忽然指向一名護院,勾了勾食指。
護院不明所以地走上前,只聽“嘩啦”一聲,被奪了腰間的佩劍。
劍身出鞘,閃爍銀芒,直抵宦官喉嚨。
一滴血珠自脖頸溢出。
宦官大驚失色,恐自己小命不保,哆哆嗦嗦地求起饒,“世子饒命!小奴說,小奴說!”
衛九溫和笑道:“晚了。”
說罷,揮出長劍,劃破他的面門。
靜夜傳來一聲哀嚎,宦官跪坐嘶吼,臉上多出一條血痕。
劍身回鞘,衛九揮開護院,勾起宦官血淋淋的臉,“現在可以說了。”
即便被毀了面門,宦官也不敢再隐瞞,“是、是陶貴嫔......”
沒有任何詫異,衛九提起宦官的後脖領,大步向外走去。
“青岑,備車。”
寧雪滢走到門口,看着地上的血痕,立即吩咐人清理幹淨。
若宦官沒有扯謊嫁禍人,幕後黑手真的是陶貴嫔的話,那她針對的應是皇後。
她深得帝寵,又誕下皇子,恃寵而驕,與皇後不合,早生出謀害之心了吧。
少傾,青岑折返回來,“大奶奶,世子讓您一同前往。”
“為何?”
**
阒靜黑夜,馬車疾馳在街頭,寧雪滢窩在車廂內,盡可能遠離了對面的男子。
不是對他多擡舉才順從了他的意思一同入宮,而是怕他發瘋,當着外人的面,強行拉她上車。
這人,什麽事都做得出來。
衛九腳踩那名宦官,手中把玩着從寧雪滢頭上拔下的簪子,抵在了宦官的眼球上方,“你說背後的指使者是陶貴嫔,可有證據?”
看着細細的簪尖,宦官一動不敢動,“小奴是受了脅迫,迫不得已啊!”
簪尖瞬間下移兩個銅板的厚度,吓得宦官哇哇大叫。
受不得這份聒噪,寧雪滢推開衛九握簪的手,“我不想見血。”
沒等衛九開口,她蹲在宦官身邊,快速攤開随身的針灸包,按着近日所學,将一根根銀針刺入宦官的幾處穴位。
宦官抽搐起來,口吐白沫,痛苦不堪。
寧雪滢想,他賣主求榮,不值得同情,也算是用他試手練習針灸了。
“說不說?”
宦官疼得發出氣音,聲嘶力竭,“說——”
寧雪滢拔下所有銀針,仰頭對上衛九的視線,揚了揚下颔,暗示之意明顯。
被她奶兇奶兇的模樣逗笑,衛九将人拉起按坐在自己身邊,捧起她的長發向上绾起,斜插入那枚簪子,似在給予肯定。
她做得很好,四兩撥千斤。
除非瘋了才會稀罕他的肯定,寧雪滢坐回對面長椅,将雙手伸到火盆上方取暖。
衛九凝着她,極富探究意味。
被盯得不自在,寧雪滢戴上兜帽,遮擋了彼此的視線。
粉嫩嫩的蜀錦兜帽上紮了一圈白絨絨的毛圈,煞是可愛,從衛九的角度,只能看到她挺翹的鼻尖。
心頭像是被羽毛拂過般酥酥癢癢的,他伸手去碰那圈絨毛,被寧雪滢躲開。
女子防備的目光中,含着清晰可見的疏離。
衛九忽然不悅,将人強拉到自己身邊。
寧雪滢推搡不過,見男人擡起戴着銀戒的手一下下撥弄着她兜帽上的絨毛,不由眉梢一抽。
“喜歡拿去。”脫下鬥篷丢到男人手中,寧雪滢坐回對面,環臂抱住自己以抵禦車外飄進的寒氣。
拿到鬥篷的衛九有些索然無味,遞還回去,“披上。”
寧雪滢埋頭裝作沒聽見。
衛九保持着伸手的動作沒有收回。
不順着他來,指不定又要被折騰,寧雪滢接過鬥篷兜頭罩住自己,眼不見心不煩。
半個時辰後,翊坤宮。
當衛九将那名宦官丢在翊坤宮的內寝中時,陶貴嫔厲聲質問道:“詹事大人何意?”
衛九走到嬰兒床前落座,逗弄起睡熟的小皇子。
奶呼呼的小男娃被弄醒,嘤嘤地哭了起來,半天不掉一顆淚豆子。
服侍在內寝的宮女們面面相觑,硬着頭皮擋在了陶貴嫔的面前,還有一人悄然離開去往禦前求助,卻在半路上遇見司禮監大太監趙得貴。
“趙公公,詹事府的衛大人夜闖翊坤宮,還請陛下來為娘娘做主啊!”
趙得貴甩甩拂塵,“咱家知道了,你且回去等候。”
小宮女點頭哈腰,懸着的心有了着落,轉身跑向翊坤宮。
此時,衛九拿起粉彩果盤上的橘子,随手剝了起來。
陶貴嫔怒不可遏,“詹事大人夜闖妃嫔寝殿,覺得妥當嗎?究竟所為何事?當真不怕被陛下砍頭?”
衛九吃了一瓣橘子,不疾不徐道:“能為何事?自然是等着和娘娘一起被陛下捉奸。”
“......信口雌黃!衛湛,你好生無禮!”
“人都帶來了,娘娘不認得了?那臣就幫娘娘回憶一下。”衛九踢了一腳奄奄一息的宦官,“這人是坤寧宮的管事之一,在一個月前被娘娘收買,只等尋到機會将皇後置于死地,是與不是?”
他放下未剝完的橘子,撫了撫掌,“娘娘好手段,知道臣扶持太子,與皇後走得近些,不會置皇後的安危于不顧。在聽得皇後有險,自是會入宮探望。”
輕哂一聲,他又逗弄起嬰兒床上的小皇子,“想來這會兒,陛下應該已經移駕坤寧宮活捉奸夫呢。”
坤寧宮是皇後的寝宮,亦是陶貴嫔可望不可即的所在。
“滿口胡言!”
“哦,那就等錦衣衛查清這宮侍名下賬目再說。”衛湛踢開快要暈厥的宦官,起身欲走。
陶貴嫔豐腴的身子一顫,連忙伸手攔住,“且慢,有話好說!”
她賄賂買通了坤寧宮管事太監的秘密若是傳到禦前,別說晉升四妃之列,就是原位份都恐保不住了。
設計陷害皇後是重罪,定然逃不過朝臣的谏言。
而陛下多情是真,薄情也是真,除了已故的賢妃,無人能讓陛下一再開恩。
衛九避開她伸過來的手,走到碧紗櫥前,稍一偏頭,冷幽幽道:“有話好說?”
“是!”
“那就給陛下多吹吹枕邊風,替太子殿下美言幾句。記住,太子被廢那日,便是你一無所有之時。”
另一邊,急匆匆聞風趕到坤寧宮的景安帝見妻子安安靜靜躺在寝殿中,心下疑惑,冷冷睇向通風報信的人。
那人耷拉着腦袋,直說自己看岔了。
這人是陶貴嫔七彎八拐買通的涓人,而陶貴嫔并未親自露面,就連涓人自己也不知幕後的主子是誰。
将人交給錦衣衛的指揮使秦菱,景安帝拂袖離開。
等聖駕悄然遠去,假寐的皇後睜開眼,摸了摸紅腫的臉,咬緊下唇,負重隐忍。
她不知陶貴嫔的算計,但被打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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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九從翊坤宮出來,迎面遇見趙得貴,兩人靜靜交換過視線,擦肩而過。
對于衛湛的一切籌劃,包括人脈,衛九了如指掌,而衛九有意隐瞞的事,衛湛無法知曉,這是癔症障礙所決定的,不受衛湛控制。
輕車熟路地離開宮城,衛九坐回馬車,發覺車上烤火的女子已經睡着了,兜帽半垂在耳尖的位置,露出黑絨絨的腦袋瓜。
阒靜深夜,街上無人,青岑駕車疾馳,忽然聽得裏面傳出一句“平穩點”。
青岑側頭,放慢了車速。
一簾之隔,當衛九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不禁一怔,莫不是在替衛湛照顧妻子?
妻子?
他嗤之以鼻,又讓青岑加速行進。
青岑有點摸不着頭腦,但還是照做了。
為了抄近道,青岑駕車拐進巷子,在路過一家還未打烊的面館時,被車廂裏的人喊停。
“停車。”
“小伯爺,已經很晚了。”
衛九沒理,跳下車徑自走了進去。
燈火通明的小店四四方方,是一家燴面館。
衛九雖挑食,卻鐘愛燴面。
守在馬車旁的青岑呵出一口白汽,肚子咕嚕一聲,有了饑餓感。他舔舔唇,繼續靜立在風中,聞着香氣四溢的濃湯,不願“屈服”。
寧雪滢剛好醒來,聞到香氣,二話沒說鑽出馬車,拉着青岑的衣袖往裏走。
那人在裏面好吃好喝,憑什麽苦了他們?
一進門,就見店家端着托盤走向衛九那桌。
托盤上不多不少擺放着三大碗燴面。
衛九沒有邀請他們,自顧自拿起木筷。
寧雪滢拉着青岑入座,又點了幾碟小菜。
品嘗一口粗面後,寧雪滢看向店家,“老板哪裏人?”
店家笑道:“開封人氏。”
寧雪滢彎眸,“好吃。”
店家一高興,多贈送了一屜灌湯包。
衛九擡了擡眼,隔着湯面的熱氣看向女子的笑靥,複又垂下。
繁華皇城中,一家開在煙火巷裏的老店,招待着匆匆路人,為路人照亮一段路,也為食客驅散了冬日的嚴寒。
三人先後用完餐,飽腹感滿滿。
寧雪滢用絹帕擦嘴,看向衛九。
衛九懶懶看向青岑。
該結賬了。
青岑會意,摸向腰間,腦仁嗡鳴,小聲道:“出來匆忙,忘記帶錢袋了。”
而高門的少爺夫人們,就更沒有帶錢袋的習慣。
衛九不慌不忙地指向對面的女子,“正好,拿她抵賬。”
寧雪滢當即施以顏色,在桌子下面,踢了他一腳。
反正店裏還有其他食客,他若敢還手,明日衛湛打妻的消息就會不胫而走。
比起他自己,他更在意衛湛的名聲。
黑色錦靴上留下清晰的鞋印,衛九毫不在意地拍掉,起身留下一枚銀錠子,默然離開。
青岑按按眉心,想讓店家找零,可一想又作罷。
店家一整月的收益也找不開十兩的紋銀。
“大奶奶,咱們走吧。”
寧雪滢點點頭,同樣安靜離開。
當店家過來收拾碗筷,在食桌上發現一枚銀錠子時,吓得一抖,趕忙追出去,卻不見了那三個食客。
雪地上多出深深淺淺的兩排車轍,延伸至巷尾。
坐回車廂,寧雪滢有意試探,“你對宮城很熟悉?都不會迷路嗎?”
“又想套話?”
這人比狐貍還狡猾,實在難以設套,可他似乎知曉衛湛的一切。
寧雪滢只是想探知,他是否能感知到她與衛湛的房事。
若是能感知到,她以後會讓衛湛吃素的,實在不行只能和離。
可這種話,她難以直接問出口,還是等機會改問衛湛吧。
衛九不知她想探知什麽,但對于她與衛湛的床事,是他唯一感知不到的,只在子夜醒來時,聞到了一股不屬于衛湛身上的暖香,猜到了是行房之致。
之後的路上,兩人沒再開口,回到伯府已是五更天。
寧雪滢直接去往公婆那裏請安,随後回到玉照苑,将門上栓,期盼能睡個安穩覺。
好在,日上三竿時,那人都沒來攪擾她,不知去了哪裏。
換上一身粉裙,她沒有用早膳的食欲,依然還有飽腹感。
前半晌無事,她繼續溫習薛老的手記,卻聽青橘跑進來禀告,說是世子突發興致,督促起二公子讀書,這會兒正在珍貝苑呢。
聞言,寧雪滢劃過紙張,沒有在意。
青橘急道:“大奶奶還是去看看吧,世子對二公子動手了。”
“纨绔的皮多挨幾下不打緊。”相較青橘的急切,寧雪滢淡然到不近人情,“若是我過去,只會給世子遞戒尺。”
也許,為莊舒雯培養出一個進士未婚夫,才是還給莊舒雯最好的人情。
衛昊被家人耳提面命,與寧雪滢脫不開關系,可衛昊并不知情。
珍貝苑。
被長兄踢得屁股發腫,衛昊龇牙咧嘴地坐回書桌前,既氣又慫,“之前說好了三日的,怎又提前?”
衛九坐在一旁,手捧梨湯輕輕吹拂,“二月将至,笨鳥先飛,你連笨鳥都不是,不該更加刻苦?”
“那小弟是什麽?”
“蠢材。”
衛昊忍住翻白眼的沖動,歪了歪嘴角。
印象裏,長兄罵人都是不帶髒字的,何時毒舌過?
不敢過多忤逆,他捧着書速記起來,嘴裏滔滔不絕地念出聲,速度之快,驚到了珍貝苑的一衆仆人。
衛九單手搭在桌邊,指尖敲打的速度随着弟弟的速讀慢了下來,嘴角微提,心情很好。
這個胞弟不笨,只是為人疏懶,雙親又對其過于溺愛,被寵壞養歪了。
稍許,珍貝苑的侍女送上攢盒,說是大奶奶派人送過來的,裏面擺滿蜜餞、果仁以及切好的鮮果。
衛昊詫異于長嫂對他的關心,被這份以德報怨攪弄得心裏不是滋味,之前是他不懂事了。
看着五顏六色的美食,衛九沒有戳破寧雪滢的小心思。這白臉唱的,還真是恰到好處。
撚起一顆糖霜花生送入口中,“咔嚓”一聲咬碎在齒間,衛九點點捧在弟弟手裏的書本,糾正了一個字的讀音。
衛昊受教,偷觑長兄一眼。
自小長兄就肩負起了嫡長子的使命,鮮少有空閑陪他玩耍,今日的相處雖戰戰兢兢,卻額外收獲了難以言說的溫情。
當次子讀書的事情傳遍伯府上下,鄧氏拉住丈夫的小臂使勁兒晃了晃,“夫君說得對,雪滢是個寶,連老二都旺。”
衛伯爺好不驕傲地揚揚颏,“是吧!為夫看人一向很準的。”
鄧氏難得沒有反駁丈夫,覺得伯府得了個大便宜。
不知公婆心中所想,寧雪滢仍坐在卧房內研讀薛老的手記,之後又拿出薛老珍藏的醫書,一頁頁地翻看,偶然發現兩張書頁之間夾着一幅畫像,紙張泛黃,應是繪制于多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