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沈骛把戒指收回領口裏，撫一撫衣領藏好了，提起另一件事：“今晚……怎麽辦？”
準備入睡的時間，沈骛都有了些倦意。但塑料夫夫今晚要怎麽睡，這可是一個大問題。
“我明早要去北城參加一個活動。”孟淮之突然提起工作的事。
工作、明早、外省，而此刻的時間将近午夜，沈骛光想一想就頭大，孟淮之卻仍慢條斯理，不急不緩。
“要帶不少東西，所以我準備讓司機開車去。”孟淮之看眼腕表，“現在出發，在車上睡。”
沈骛點點頭，并無異議。
雖然聽着累了點，但孟淮之這些年基本都是這樣忙過來的，晝夜不分，幾十個小時持續工作，都是常有的事。
沈骛獨自留在空下來的卧室裏，感嘆。
不愧是晉江男主，為了個還沒影兒的主角受，竟也能如此恪守男德。
次日，沈骛睡到中午，獨自面對一覺醒來發現孫子人沒了的孟振深。
別看孟振深在沈骛面前可親，孟家産業的權柄，如今仍牢牢把握在他手中，他才是孟家那位說一不二的人。
結婚三年未曾見面，已足夠可疑，沈骛怕他去查監控，不好替孟淮之扯謊，便如實道：“昨晚他臨時有工作，所以就先走了。”
孟振深橫眉，面上隐有一層薄怒：“還有什麽工作能讓他半夜去加班？”
沈骛看熱鬧不嫌事大，故意拖腔拿調：“誰知道呢。”比如守男德呗。
“你們結婚三年，分居三年，這也就算了，你們工作都忙。”孟振深沉着臉，“逢年過節總不能繼續這樣下去。淮之是我孫子，我了解他，也忍得了他。但你家那邊呢？今年過年，說什麽也得讓他空出時間來，和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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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我還有點事，就先走了，下次我再來看你。”
沈骛沒料到引火燒上自己身，随便找了個借口，趕緊從孟家跑了。
他今天也是真有事，得去沈氏總部找沈屏。
沈家財力不菲，這些公司以及其他有形的或無形的資産，分給兩兄弟綽綽有餘。不過，沈骛并沒有什麽野心，沉浸于自己的小世界裏。
他爸沈天衡和發妻白手起家，可惜，發妻沒來得及享受一天好日子便因病去世。三年後，沈天衡考慮到幼子需要人照顧，便與大力追求自己的徐小姐閃婚了。
徐瓊娅愛屋及烏，對沈屏不比對親兒子沈骛差。她是與嚴父沈天衡相對的慈母，有求必應。
但耐不住她是滿心滿眼都是丈夫的戀愛腦，不管沈骛跟她說什麽秘密，轉頭就會傳到老古板沈天衡耳裏，随後又是一頓争吵。
沈骛暫時不想讓沈天衡知道自己進娛樂圈的事，便來找沈屏。
沈氏旗下有一家不足一提的娛樂公司，是沈長衡當年抓住時代的機遇創辦的，可惜一直不溫不火。十年前，這家娛樂公司由沈屏接手，簽了幾個有潛力的小演員，從此扶搖直上。
M+娛樂的主營業務在音樂方面，孟淮之又是主角受的官配，和将來的影帝主角受構不成沖突。
而群星娛樂以及旗下的藝人，則是主角受封神之路上最大的墊腳石。
換言之，群星娛樂兼對照組和炮灰的工作于一身，不愧是助攻前夫親哥哥的公司。
饒是察覺到沈屏的心思不怎麽純粹，自己的死也與他的放縱瓜葛相連，但沈骛到底沒有辦法眼睜睜看着他的事業一落千丈。
沈骛把這些事都藏在心裏，随意找了個最适合幼稚弟弟的理由 ：“哥，我想簽到你手下的群星娛樂。外面那些公司我信不過，而且我肯定能賺錢，到時候賺了錢跟公司分，也都是咱們自家的，肥水不流外人田。”
沈屏這才知道沈骛想要進娛樂圈，卻全然不知，沈骛為自己的考慮。
辦公桌下的手指用力蜷起，指尖嵌入掌心。
沈屏并不是沈骛所謂認為的好哥哥。
端方君子，溫潤如玉，不過是他表面的僞裝。
沈骛和他的母親生而擁有一切，享盡榮華富貴、萬千寵愛，歷經艱辛的人卻不得頤養天年，他只想問一句：
憑什麽？
他樂于看到沈骛違背父親意願與孟淮之結婚，不意味着他願意見到沈骛也進入娛樂圈。
其實沈骛從少年時代開始，就接到過娛樂公司抛來的橄榄枝，不過，都被他和父親提前攔下來了而已。
沈天衡認為當明星是不務正業，但他……
沈骛那天的熱搜，他也看到了，他親眼看到了沈骛是如何引人追捧、招人喜歡。
……憑什麽。
然而，他面上仍是一副好哥哥姿态，回沈骛道：“可以，我現在就讓人去安排你進公司，三天內給你處理完一切事宜。”
沈骛笑了下：“謝謝哥。”
又道，“別告訴爸媽。”
沈屏處事向來可靠：“放心，我不會和爸還有阿姨說的。”
沈骛走後，換成沈屏的秘書來到辦公室。
沈屏把事情交代下去，最後補充：“不要向群星娛樂的人透露小骛和我的關系。”
秘書并不會多過問上司的決定，點頭應是。
沈屏卻主動解釋道：“小骛的性子你知道，他不喜歡別人幹預太多，如果我提前打點好，他反而會覺得我掠奪了他努力的機會。這樣一來，就算能取得好成績、賺到大錢，他也不會高興。”
秘書有些莫名，恭敬地又應了聲“是”，并微笑補充道：“沈總，您一番苦心，小少爺肯定都知道的。”
這句話是由衷的稱贊，說者無意，但聽者有心。
沈屏搭在桌上的手悄然扣緊。
*
沈骛隐瞞身份簽入沈屏控股的群星娛樂，和大部分新簽約的小藝人一樣，從零開始。盡管先前的熱搜已經展現出了他的潛力，卻也享受不到多少特殊的待遇。
群星分給他的經紀人名叫聶博，手下管了好幾個小藝人，最厲害的不過三線。但因為人多，常常忙不過來。
其中有個比沈骛早簽約沒多久的小男明星，目前還是電影學院的在讀學生。聶博正在努力幫他争取一部劇裏的男三號，可惜沒談妥。
聶博便安排他去那部劇主創人員的飯局，讓他自己再試試。
“沈骛，我今晚還有別的事，洪導也不喜歡經紀人到場。”聶博說，“要不你和小周一起去？認認人，對你以後的發展沒壞處。”
沈骛愣了下，沒想到自己居然會被安排參加應酬的酒局。
他不太喜這些虛與委蛇的應酬，頂多和車隊朋友以及學校裏的同學聚聚餐。
但他到底是作為沈家小少爺長大的，在親近的人眼裏再頑劣不堪，在旁人眼裏，那也是飛揚跋扈的矜貴少爺。
他從被沈長衡帶着出去見世面，并不怯于與名流商賈來往。
沈骛若有所思，片刻後點頭：“好。”
聶博見他如此識趣，很是欣慰。
*
盛世KTV。
在場約有十來人，除了劇組的主創人員、洪導的老相識，其他的便是想來碰碰運氣的小演員，大多互相認識，或早就聽過彼此的名字。
籍籍無名的，也會殷勤地主動上前自薦。
剛進圈的且沉默不語的沈骛在其中是最不起眼的小透明。
他也樂得清靜。
震耳欲聾的歌聲環繞在KTV包間裏，燈光五光十色，色彩絢麗，僻靜昏暗的角落和藏匿于其中的人影無人在意。
沈骛低頭看着手機裏的聯系人列表，簡單一個“哥”字，是他給沈屏的備注。
在得知自己會死于賽車之前，他從未對沈屏産生過分毫懷疑。
他全心全意地信任、尊敬、仰慕着這位優秀沉穩的大哥。
抽煙喝酒以及賽車等極限運動都是他自己的選擇，沈屏給予了他充分的尊重和支持。
可倘若不是沈屏無條件的支持，他也不至于和父親鬧到現在這個僵持不下的地步。
沈屏那些給予沈骛充分底氣的支持，對于氣頭上的沈長衡來說卻無異于拱火。
沈骛煩躁地抓了一把頭發。
【哥，公司給我安排聶博作為經紀人的事，你知道嗎？】
這條信息打下又删除。
如果沈屏知道，應該就不會有聶博讓他來參加酒局的事了。
“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塗芊芊，洪導，您叫我芊芊就可以了。”
沈骛聞聲瞥過去一眼。
只見是一個打扮精致的女人，當了不知道多久的漂亮背景板，終于找到機會加入洪導等人的話題。
“芊芊，好名字。”洪導笑眯眯道。
洪導旁邊一個中年男人最善于察言觀色，俨然是洪導最稱職的狗腿子，立馬斟了杯酒遞向塗芊芊：“來，這杯給你。”
塗芊芊滿心都是不情願，臉上卻不得不維持着逢迎的笑，屏住呼吸喝下這杯烈酒。
“小姑娘可以啊。”洪導也來了興趣，再度給空杯滿上，“我們幹一杯。”
塗芊芊只能硬着頭皮繼續喝。
衆人心思各異，表面上卻一派歡聲笑語。勸酒很快演變成灌酒，似乎還有新的男人加入進來，幾個人圍攻一個柔柔弱弱的年輕女孩兒。
沈骛早把頭低了回去，玩起了游戲，旁聽聽到這裏，不由得眉梢微挑。
戰況激烈的游戲則因為這片刻的分神game over，他的心情瞬間糟透。
*
周閱和沈骛都是聶博手下的藝人，兩人一起來酒局，沈骛全程在狀态外，他努力不懈，但仍未找到與洪導拉近關系的機會。
他的注意力一直在洪導身上，不僅看出了洪導有意灌醉塗芊芊，也因為洪導黏在塗芊芊雪白大腿上的目光，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心中不平卻無可奈何，兀自攥緊雙手，将頭撇到一邊，也給自己灌了一杯酒，裝作事不關己。
餘光裏，沈骛仍恹恹地窩在那個角落裏，似是全神貫注玩着手機，罩着一層與外界燈紅酒綠格格不入的氣場。
塗芊芊雙頰早已紅透了，雙手微微發着顫，正要再喝下一杯洋酒。
“芊芊這酒量可比我都好啊，哈哈哈。”洪導打趣。
塗芊芊只能幹笑。
無人注意的角落，沈骛霍的起身，過來奪走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死寂。
洪導懵了幾秒，醉醺醺的眼眯起：“……你哪位？”
洪導那名盡職盡責的狗腿子，氣勢洶洶先起身質問：“你幹嘛呢！？”
沈骛無所謂雙手抄兜，懶懶低眸睨他：“渴了。”
“沈骛！你上個熱搜就飄了是吧！？”那狗腿厲聲怒目。
洪導擡了下眉，沒放在心上，又将自己的酒杯往塗芊芊面前推。
沈骛再度奪走酒杯，這回裝都懶得裝了，直接将杯中酒液倒在地上，沉聲：“她已經醉了。”
洪導終于定睛看向他。
狗腿作為洪導的代言人沖過來：“沈骛！我看你根本不知道娛樂圈是什麽地方，這兒最不缺的就是長得好看的人。你在賽車圈混得再風生水起，進了娛樂圈，什麽都不是……”
洪導冷冷吩咐：“讓他出去。”
狗腿得令，立馬去拽沈骛的胳膊。
沈骛輕松躲過。
狗腿不依不饒，再次出手。
這回沈骛不躲不避，任由他伸手過來，卻趁他不備反手扭過他胳膊，頃刻間主客颠倒。
“啊啊啊疼！！！”
這狗腿也喝多了，當即不顧形象地大呼小叫起來。
沈骛一拉一推，虛張聲勢的狗腿便踉跄着往後倒去，胡亂揮舞的手掃落幾只玻璃酒杯，一陣丁零哐啷的脆響後，他好巧不巧跌到了洪導身上。
洪導再壓抑不住怒火：“你叫沈骛？”
……
沈屏在公司忙碌整天，傍晚抽出一點時間，前去群星娛樂審閱上季度的財務報表。
從辦公室出來已是晚上八點，還有不少員工在公司加班，湊合着在辦公室泡個泡面當作晚飯，邊吃邊閑聊。
聶博抱着一堆文件路過，被一個好奇的員工叫住：“诶聶哥，洪導那個戲的男三你争取到了嗎？”
聶博“害”一聲，抱怨道：“沒呢，我這不讓小周親自去試試看嗎。這孩子就是太佛系了，性格又內向，還好小沈願意陪他去。”
沈屏聞言頓住腳步。
“你說什麽？”
男人透明的眼鏡片上似是凝了一層冰霜，聶博沒來由打了個顫：“沈總，您來了？”
沈屏很少來群星娛樂，大部分員工只見過他的照片，猝不及防打了個照面，皆是又寵又驚。
沈屏不答反問：“你讓手下的藝人去陪酒？”
“不，不是，當然沒有。”雖然讓藝人陪酒的事在圈裏屢見不鮮，但聶博真沒有這個意思，“只是讓他們去和洪導聚一聚，混個臉熟。”
見沈屏面色不虞，聶博喉結吞咽幾下，繼續解釋：“……那個，洪導的風評确實不太好，但他對男人沒興趣。真就是純吃飯，喝點小酒，開心開心。”
讓沈骛親身去體驗黑暗，經受搓磨，這正是沈屏見不得光的陰暗心思。
所以他才會真一聲招呼不打，讓沈骛作為一個沒有背景的普通人進入群星娛樂。
公司是正規公司，沈骛又是男生，再怎麽，也不至于遇到多麽糟糕的事，不過是讓少爺心性的人去體驗一下最真實的生活。
現在的情況，他理應開心才對。
但胸口像被什麽沉重的東西壓着，一口氣悶着喘不上來。
車子在夜色中漫無目的地行駛。
兜兜轉轉，最終在盛世KTV門前停下。
盛世KTV是京城最高檔的KTV之一，門口停了一溜兒的豪車，沈屏關車門時随意掃了一眼，忽地頓住。
他看到了一輛頗為眼熟的黑色賓利，熟悉的連號京牌。
低調的顏色，卻仍能在一衆豪車中脫穎而出。
……是孟淮之的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