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沈骛的跟拍攝像師懵了。
緊追而來的鬼突然失去了目标,追到攝像師跟前停下腳步,慘白恐怖的臉上露出迷茫的神情。
而孟淮之的攝像師只是稍微愣了愣,看起來比他們知道的多一些。
直播畫面裏嘉賓憑空消失,面對這種重大意外事件,沈骛的跟拍攝像只好出聲問:“孟老師在附近?”
孟淮之的跟拍攝像點點頭,将手裏的攝像機對準沈骛消失的那扇門。
直播間的觀衆看着這扇緊閉的木門,很快反應過來。
【所以說淮哥提前預判到沈骛會經過這裏,提前躲在房間裏,是他把沈骛拉進去了?】
【剛才一晃而過的鏡頭裏面,我看到淮哥的白襯衫了,就是他!】
【動作太快,把跟拍PD都關在了外面,笑死】
【現在跟拍大哥幹嘛呢,還不趕緊進去拍??】
【急急急急急,大哥能不能給點力,快進去啊!!!】
【你們有本事躲起來談戀愛,有本事就開門啊!有什麽是我尊貴的VIP用戶不能看的!?】
【附議!!】
沈骛的跟拍攝像師正掌管着直播間的主畫面,不必觀衆提醒,他已經敬業地伸出了手。
推一下木門,再推一下,加大力道再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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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舊的木門頂多輕輕一晃,拒絕打開。
攝像師:“……”
眼下的情況堪稱《奇妙探險》從第一季以來的,最大直播事故。
導播間的工作人員急得滿頭大汗,紛紛請示總導演方慈,方慈皺着眉頭問:“那房間門能上鎖?”
一名工作人員搖頭道:“所有游戲可能用到的房間,我們都把門鎖卸掉了。只要是能打開的門,就鎖不住。”
另一名工作人員接話:“那個房間是廣播站,關鍵線索房間,我們檢查過很多次,絕對沒有問題。”
此時的直播畫面裏,扮演“鬼”的工作人員也十分敬業,對兩位攝像師視若無睹,盡職盡責,在沈骛消失的這片區域轉圈徘徊。
他腳步沉重,與地面碰撞拖拉的悶響清晰可聞。
躲在房間裏的兩人應該也聽得見。
攝像大哥給方慈發消息:可能得等NPC走了,他們才會出來。
方慈無奈回複:讓NPC去撞幾下門試試,撞不開就算了,先去教務處淘汰南燈微。
*
被大力拽住胳膊的剎那,沈骛毫無防備,瞬間失去重心。
踉跄兩步撞入門後的黑暗裏,可等待着他的卻不是摔到地面上的,那冰涼的鈍痛。
而是一個軟而韌的懷抱。
在那一瞬間,冬夜的雪簌簌落了他滿身,寒涼清洌的氣息從身後擁來,與嘴唇相接觸的部分,尤為強烈。
微涼的手緊緊覆在他的鼻唇上,激烈奔跑所帶來的強烈心跳還未平複,灼熱的氣息不斷呼出,濡濕涼軟的掌心。
沈骛微微睜大眼。
拂在耳邊的氣息也是熱的,無端帶有皚皚白雪的味道:“是我,別出聲。”
聲音輕若飄雪,卻是成千上萬粉絲再熟悉不過的,孟淮之那标志性的清冽又磁性的嗓音。
這話似是為了讓他安心。
不承想,在出聲之前,沈骛早已憑着鋪天蓋地的熟悉的氣息,認出了身後的人。
此刻難以平複的心率,未必全部來自躲避追逐的驚慌。
孟淮之正要将手松開,身後隔着門板,猝不及防傳來一下大力撞擊,震得他身子一顫。
他迅速反應過來,下意識加大捂人的力道,帶着沈骛把不能上鎖的門壓緊。
他的拽走沈骛的動作足夠快,但耐不住“鬼”有場外提示,還是發現了他們。
木門不能上鎖,易攻難防。然而,不論外邊的NPC“鬼”力氣再大,就算用上胳膊和腿,帶着全身體重一起撞擊,也遲遲無法撼動這扇平平無奇的木門。
直播間的觀衆只能看到門外的場景,好奇得抓肝撓肺,竟情不自禁為“鬼”打起了氣。
【這門怎麽撞不開啊?急死我了!】
【鬼大哥,你就不能穿牆進去嗎?啊啊啊啊急】
【難道門可以随便上鎖嗎?鎖上可就沒意思了啊,道具組差評!】
【應該不能鎖,剛才鬼大哥都撞開一條縫了,只是力氣不夠】
【如果沒上鎖的話,怎麽這樣撞都撞不開啊?】
【雖然有的人肯定會吐槽“這群人怎麽又開始嗑了”,但有1說1,淮哥和骛骛肯定是兩人一起擋着門的】
【兩人的體重加在一起,所以鬼大哥才撞不開,真不能怪他哈哈哈】
【該不會他們是抱在一起擋門吧??dbq真的不是我腦太多,除此之外還有別的可能性嗎?】
【啊啊啊啊節目組,我命令你,現在!立刻!馬上!給我進去拍!!!】
方慈和導播室內的工作人員,兩位攝像大哥,以及鬼大哥,沒人不想進去。
可惜事與願違,游戲還需要繼續。“鬼”耗盡全力,終于放棄,選擇上樓去處理南燈微。
等到門外的腳步聲徹底消失,木門又靜了足足幾分鐘。
孟淮之松手,放開沈骛。
沈骛正要從這漫山遍野的冷調氣息裏抽身出來,無意望見孟淮之半舉的左臂,陡然愣住。
那條左臂轉瞬便被收了回去,但那一閃而過的白與青,仍滞留在沈骛的眼底。
孟淮之左腕內側的“M”紋身,是豎着紋的。“M”的頭朝上,腳朝下。當他的手臂自然垂落時,這紋身看在旁人眼裏,便是一個方向正确的“M”。
但紋于手腕內則的紋身,除非他擡起手臂,旁人難以窺見其全貌,即使看到了,也經常是橫着的。
如果孟淮之想看自己手腕內側的紋身,就得把手臂擡起來。
從他的視角去看,頭朝上腳朝下的“M”上下颠倒。
變成了,一個“W”。
仿佛從頭到腳被過了一遍電,渾身酥麻,沈骛僵在原地,許久沒有開口。
孟淮之已經走了出去,邊觀察這個房間邊道:“這裏,應該是廣播室。”
沈骛遠遠地望着他。
孟淮之站在夜晚的玻璃窗邊,窗外深暗的夜色襯得他冷白如玉,裸露在外的肌膚,幾乎和袖子半挽的白襯衫融為一體。
在他們之間,橫着一張木質長桌。
這一切都像極了多年前的一幕。
小時候,沈骛常常去孟家,一待就是一整天。從晨光熹微的早晨,到天光暗淡的傍晚。
那會兒孟淮之的父母還沒有去世,有一次因為兩人晚歸,晚飯的時間延遲到了八點。
冬天的天黑得早,八點的窗外已是夜幕沉沉。對于小孩子來說,黑夜的感覺總是很陌生,既無端排斥,也記憶尤深。
小小的沈骛坐在定制的高椅上,隔着一張漫無邊際的長桌,偷偷打量對面的少年。
那時的孟淮之,還不太适合冷峻這種棱角分明的字眼。
沈骛比較想用清隽來形容他。
他們坐在長桌的兩頭,仿佛隔着銀河一般遙遠的距離。
少年安靜垂眼,沉默無言,如高不可攀的神祇。不可亵渎,不可冒犯。
彼時,窗外夜色黯淡,而少年眉目清寂。
小小的沈骛眺望窗外遼遠的夜色,叼着勺子發着呆,想不出貼切的形容,明确地描述自己在那一刻的感受。
到了後來的很多年,模模糊糊的念頭方才有了确切的形式。
清隽的少年,就如夜空裏那輪皎白冷月。
人人都看得見,人人夠不着。
孟淮之的确生來就适合成為頂流巨星,成為演唱會上那唯一的光源,閃閃發光。
而臺下萬人景仰。
時至今日,哪怕得知了小說劇情,沈骛仍舊很難相信這樣的人會喜歡上誰,對誰另眼相待。
孟淮之若有所覺,回頭,望進沈骛發直的目光裏。
“怎麽了?”
沈骛回神,垂下頭:“……沒什麽。”
語畢也動身去搜索這間廣播室:“這裏肯定有什麽線索,我們動作快一點,說不定還能救下小南……”
他嘴上這樣說着,恍惚的思緒卻被真實的動作出賣。
桌上堆有厚厚幾疊文件資料,他拿起一小沓,随意看一眼便放回去。然後從那小山般的文件旁略過,繼續搜尋下一個目标。
他随意翻了翻,出神地走着,最後立在孟淮之駐足過的玻璃窗邊。
孟淮之先看了看窗外濃稠的夜色,而後才看向窗邊的沈骛,若有所思。
長大後的沈骛比小時候內斂許多,偶爾才會展露出落拓不羁的一面。比如,在他擅長的領域裏勇往直前的時候,因為有求于人而嬉皮笑臉的時候……
但實際上,小時候的他也藏着安靜的一面。
天性頑劣的男孩,在飯桌上卻異樣乖巧安靜,食不言,連碗筷的碰撞聲裏都帶着小心翼翼,敲出一種,撓人心癢的微妙旋律。
或許是出于對聲音的敏銳,或許是出于難以名狀的好奇,他無聲掀起長睫,望去。
小小的男孩似乎很容易滿足,因為吃到一樣喜歡的食物,眼睛不自禁眯起,饒是如此,他也努力控制自己不發出異響,以免驚擾神明。
他專注于自己的小世界裏,反而沒有注意到少年幾不可察的擡眼,以及,那注視久久的停留。
而多年後的此時。
“淮之哥,你的紋身……”
彌漫擴散的寂靜裏,響起沈骛猶豫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