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70章

給孟淮之倒酒反鬧出險些擦槍走火的烏龍, 沈骛不敢再提讓他喝酒的事,一個人默默地小口細品,臨走前才喝完最後一口。

飯後的此時, 嘴裏仍殘存着果香四溢的紅酒餘味。

孟淮之和他在車邊相擁, 耐心而細致地多次品味,沉醉在夜色、美色與美味裏, 最後意猶未盡用指腹拭去嘴角津液, 低啞的嗓音裏沁透餍足:“紅酒味道不錯。”

沈骛:“……”

真沒想到紅酒也那般醉人。

沈骛坐在副駕駛上打開窗, 吹了一路的夜風, 這不争氣的臉居然越吹越熱。

“現在還想去哪兒?”孟淮之問。

“不想了。”沈骛說,“感覺有點醉, 回去休息吧。”

“嗯,回去休息。”孟淮之勾唇, 意味深長。

……

今年的F1賽季已經步入尾聲, 還剩下最後幾場比賽。

前三名的積分一騎絕塵, 沈骛追擊無望。如果接下來幾場比賽仍能超常發揮,或許有望拿到第四,到領獎臺下和三位曾經的世界冠軍進行合影。

無論如何, 以他現在的成績, 已經書寫了華國賽車的歷史,改變了他在小說裏山河日下的命運。

“最後六場比賽一定要以安全為上。”這是孟淮之對他的叮囑。

按照沈骛的性格, 就算已知名次不會有太大的變更,他肯定也希望能竭盡全力拿到最高的積分;就算比賽途中遇到碰撞事故注定拿不到積分, 他拖着半殘廢的引擎也一定要完成比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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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數第四場比賽,沈骛的車前翼遭到嚴重撞擊, 徹底報廢,不得不靠邊停車, 被迫提前出局。

他開賽車最怕的就是遇到這種情況。

遇到類似的一時半會兒修不好的損傷,賽車手只能眼睜睜看着後邊的賽車一輛輛超過去,眼睜睜看着精心準備了兩周的比賽不了了之。

沈骛灰心喪氣地和孟淮之一起回酒店。

他們仍舊各開一間房,為的是避免影響沈骛比賽的狀态。

今天比賽結束,他們終于可以溫存一會兒。可惜沈骛毫無興致,随意洗了個澡,有氣無力地癱在沙發上,什麽也不想幹。

孟淮之坐到他身邊,徐徐道:“如果你剩下每場比賽都打敗你那些偶像,每次都拿到第一,才有可能在最後進入前三。”

“那不可能。”沈骛用抱枕蒙住臉,他悶悶不樂自然不是因為沒有拿到第一名,他沒有自負到那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地步。

“接下來三場比賽如果還能拿到十分以上,你的最終成績就能第四,再差呢也有第五第六。你已經很厲害了。”孟淮之伸手過來拽他擋臉的枕頭,“之前幾場比賽你沒有進入前十,也沒有積分,和今天不是差不多嗎?”

沈骛只吝啬地露出一雙眼睛,悶悶道:“那幾站我至少完賽了,和今天倒大黴提前出局不一樣。”

孟淮之想了想說:“如果最後三場比賽你沒有拿到積分,也沒有受傷的話……我可以給你補償。”

言罷比出一個“OK”的手勢,大拇指和食指比出圓圓的“O”,另外三根手指豎立。

沈骛故意胡亂猜測:“給我三百萬?”

孟淮之一時失語。

“反正我們早結婚了,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啊。”沈骛抱着枕頭坐起來,面上已然雨過天晴,握住孟淮之的手絮絮叨叨,“我還好啦,我本來沒什麽事。提前退賽很正常,我以前也不是沒退過,世界冠軍也會倒大黴退賽的。都是因為你安慰我,我感覺自己都變幼稚了……”

孟淮之又用另一只手比出“OK”的手勢,重複一遍:“給你補償。”

沈骛一愣,緩慢地擡起頭來。

只見孟淮之将“OK”舉到冷峻的面孔旁邊,緩緩移動,最後用“O”圈住嘴。

薄唇輕啓,探出一點紅色的舌尖。

沈骛默然。

孟淮之喜歡注視着他的臉,喜歡面對面親吻他的嘴唇,前額和臉頰。有時占有欲作祟,可能狠狠吸咬過他的脖頸和鎖骨,蓋下一個接一個的暗紅烙印。

至于其他的地方,主要是撫摸。

盡管孟淮之高嶺之花的人設已經快崩得差不多了,沈骛仍然難以相信那樣的手勢,會擺在那張淡漠的臉上,不由喃喃出聲:“什麽……?”

孟淮之反問:“要不要?”

沈骛靜默一瞬,每到這種不知所措的時候就會改換稱呼:“哥哥,這樣不好吧……你的人設全崩了。”

孟淮之滿不在乎:“你可以好好了解我的人設,以後為親自寫一本紀實小說。”

沈骛游移不定,順便在心裏吐槽孟淮之的玩笑一點也不好笑。

孟淮之倒是挺認真的,又問:“難道在小說裏,你會叫我‘哥哥’?”

“當然不會。”沈骛搖搖頭,“我們訂婚又解除了,沒那麽熟還有些尴尬,我都是叫你全名。”

“那不就是了。”孟淮之說。

沈骛悄悄一掀眸,小心思昭然若揭:“那……今天算嗎?今天我就沒拿到積分。哥哥。”

在有好處的事上,沈骛的拒絕從不過三,這次甚至只忸怩地推拒了一次。

然後又叫上了哥哥,生怕機會錯過了就不再回來。

“我得先檢查你有沒有受傷。”孟淮之笑着掀開他衣擺,貼到他耳邊輕喚,“寶寶。”

*

一個月後,最後一站比賽的指揮室,比賽開始前半小時。

車隊經理譚文軒向來對沈骛關照有加,十幾場比賽下來,沈骛的優秀表現徹底将他折服,每天都是如沐春風,笑容滿面。

他們第一次共同參與的F1賽季即将結束,他拍拍沈骛的肩,語重心長地和孟淮之說了大同小異的話,大抵是讓他放輕松,最終的成績已經差不多定下來了,無論結果如何,他都開創了華國以及華安車隊的歷史。

接着譚文軒又敘起了家常:“小沈啊,說實在的,我做夢都沒想到我這麽快就當上F1車隊的經理了,而且第一次參加比賽就取得了這麽好的成績,多虧了你。明年新賽季,你的薪資可以漲到這個數。”

譚文軒擡手比了個八。

一旁的隊友打趣:“要是不趕緊給沈哥漲,他轉頭就被人家車隊挖走了,那些大車隊灑灑水就能給到這個數,還得搶着來競價。”

沈骛笑笑接過話:“外國車隊肯定不能給我首發的位置,如果不是為了國內的車隊發展,我去年也不會回來……對了,譚經理,你這是不是算是實現夢想了?”

“當然了。”譚文軒說,“你呢?你還年輕,再開十年,少說能捧幾個世界冠軍回來。”

沈骛不置可否,笑意不改:“我覺得……我的夢想也已經實現了啊。”

一名隊友湊過來:“對了沈哥,最後這場比賽主場優勢,你是不是得拿個第一回來啊?”

另一名隊友并不認同:“你可別了,安全第一,這場拿第一或者第四,最後的成績都是第四名。咳,沈哥,主場總能拿個第三吧?也讓兄弟們看看領獎臺的風景呗。”

……

應付完這邊的隊友,沈骛接着去找孟淮之,最後還能聊個十分鐘。

“淮之哥……我有個想法。”沈骛抱着頭盔,在他身旁坐下,“不都說卡丁車是賽車的搖籃嘛。我想開個兒童卡丁車培訓班,也不用收多少學費,畢竟我現在是公衆人物,肯定有很多贊助商願意來投資……”

孟淮之靜靜地旁聽:“嗯?”

“然後呢,我還可以舉辦卡丁車或者賽車比賽,按年齡分賽段。門票和贊助的收入,多拿一些出來作為獎金發放,再存一部分,作為他們修車的保險金……”

孟淮之聽着聽着,從沈骛的長篇大論中,漸漸掘出自己最渴盼的含義。

沈骛似乎有暫時退役的意思。

他垂下眼睫藏起澎湃的情緒,微微顫抖着握住沈骛的手,只問:“你希望賽車能變成更大衆的運動,也是……希望能幫家庭條件普通的孩子實現夢想?”

沈骛點點頭,桃花眼亮若星辰,唇角翹起耀眼的弧度:“嗯,你覺得怎麽樣?”

孟淮之也笑了,神色難得輕快:“很好,我可以幫你。”

“那我準備上場了。”

“好,注意安全。”

沈骛戴上頭盔,走到明媚的陽光之下。

今天的天氣很好,看臺上人聲鼎沸,宛如山呼海嘯。

沈骛坐進狹窄的賽車裏。

堅硬的頭盔、防切割的賽車服,座艙和安全帶,都是與死神競賽的車手的安全保障。

原來除此之外,還有上場前愛人給他的擁抱,以及一聲“注意安全”。

他發動引擎,四枚輪胎與地面劇烈而快速的摩擦,帶給他宛如飛行的暢快與自由。

他喜歡掌聲,喜歡歡呼,喜歡腎上腺素飙升的感覺,喜歡極速狂飙勇往直前,但最喜歡的,當然是冠軍。

他從市級的賽場走向國家級、世界級,從F3到F2再到F1,每一個冠軍,都會将他推上更高的舞臺。

現在想來,原來比起冠軍,最讓他着迷的其實是擁有無限可能的未來。

是與愛人攜手奔赴的未來。

*

“又是沈骛!又是幹淨漂亮的內道超車!”

“現在應該沒有人會質疑沈骛的能力了吧?他并不是運氣好的選手,哪怕是與生俱來的天賦,也少不了後天的努力。而他在這個歲數極為穩定的心态,也一定是在日積月累的訓練中培養出來的……”

最後一戰比賽回了國,雖說不在沈骛的老家京城,但在賽場所在的海城,觀衆和解說員見了他,也全是老鄉見老鄉,給予了他超乎尋常的關注。

以他現在的戰績,也值得超乎尋常的關注。

前三名都是往屆的世界冠軍,他們居高不下的成績無可撼動,反倒是第四至第六名的席位,引發了激烈的争搶。沈骛就在後者的區間內。

F1賽場瞬息萬變,上一場分站冠軍可能下一場就馬失前蹄提前出局,因而沈骛未曾站上過分站前三名的領獎臺,竟也能靠着穩紮穩打的積分擠入前圍。

雖然站不站上領獎臺對他的成績沒有多大影響,但所有華國的觀衆,在場的不在場的,都希望他能在主場創造奇跡,在領獎臺上為本賽季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

“沈骛馬上進入8號和9號直角彎道……”

解說員實時将賽況播報給位于每一個角落的觀衆。

沈骛前方,兩輛賽車在8號彎你争我奪,一個試圖超車,一個奮力阻擋。

沈骛不緊不慢在後方跟着,默默尋找超車機會,然而兩輛車在争搶時突然相撞,撞落的碎片飛濺。

毫無征兆地,高速前行的紅色賽車碾過掉落的碎片,沈骛只覺賽車的右後方一沉。

解說員立馬道:“沈骛不小心碾到前車掉落的碎片爆胎了,他在主場的運氣似乎不怎麽好,幸好維修站就在前面……”

維修站裏的隊友立馬動身起來,蓄勢待發準備給沈骛換胎。

高速運轉對輪胎的損害極大,幾十圈的比賽,每輛車需要換兩次胎。但比賽才剛開始不久,沈骛就用掉了一次換胎的機會,對後面的比賽頗為不利。

順利的換胎會在五秒內完成,孟淮之再擔心也只能讓開,免得耽誤他們換胎的時間。

等回來指揮室,譚文軒通過耳麥與沈骛溝通:“沈骛,安全第一,完賽就好。”

“我知道。”沈骛的聲音從擴音器傳出來,“讓淮之哥別擔心。”

孟淮之聞言仍俊眉不展。

他陪了沈骛大半年的比賽,饒是譚文軒這種不愛關注娛樂圈的,也早看出來了兩人牽絲帶縷的關系。

譚文軒便替忙比賽的沈骛解釋:“爆胎很正常的,沒什麽事,平時開車外出隔三岔五不也得爆一次?現在的F1賽車安全性能很好,何況是我們華安的賽車。只要不是徹底撞碎了或者着火了……”

“博斯的賽車着火了!”解說的聲音好巧不巧接上他未完的話,“目前積分榜第五名,取得了賽車生涯最好成績的博斯,是要遺憾退賽了嗎?”

“是的,博斯把賽車開到了草坪,看起來是無法繼續比賽了……”

沈骛的機會又一次從天而降。

最後一場比賽引發了最激烈的比拼,意外頻出,陽光明媚的天氣,竟和陰暗潮濕的雨天一樣,成為沈骛的助力。

“沈骛。”譚文軒感覺自己的心髒已經快從喉嚨跳出來了,強迫自己冷靜,向沈骛傳遞後臺的監控信息,“你和前車的距離每圈縮短0.4秒。”

沈骛的語氣略有些雀躍:“華安的引擎動力還是太小了,但勝在穩定,那點時間都是我過彎的時候省出來的吧?”

譚文軒笑了笑:“對,你太棒了。專心開車。”

沈骛的名次不斷前進。

“沈骛正在追擊第四名的奧克萊諾,嘗試從外道超車,可惜,沒成功……”

“在海城賽道,用華安的引擎外道超車可不容易。”另一名解說員應和,“不得不說沈骛年輕體力好,心态也好,明知不太可能,也要反複嘗試。”

“雖然沈骛沒超成功,但奧克萊諾還是被影響到了心态啊……”

又過了幾分鐘。

饒是同樣的場面已經見過數次,解說員仍激動地站了起來,大聲驚嘆:“沈骛!超得漂亮!”

“驚險萬分,沈骛從前車車尾流中沖出來,上升到第四。”

剩下最後兩圈,沈骛又一次成為解說的主角。

“沈骛再次嘗試從外道超車……”

沈骛這一次的嘗試又以失敗告終,卻和第三名咬近了距離,兩輛流線型的賽車并駕齊驅,恍若銀蛇閃電糾纏着飛舞。

所有觀者的心髒也被揪了起來。

幾十秒僵持不下。

直到拐彎時,沈骛憑借快了那麽零點零幾秒的反應速度,堪堪超過。

最後一條直道沖線,他能感覺到後方的引擎聲越來越近,靠着微乎其微優勢,他先一步沖過終點線。

但凡賽道再長幾米,這個第三名可能就不是他的了。

“沈骛沖線!第三名!恭喜我們驕傲,去站上屬于你的領獎臺吧!”

“沈骛!沈骛!沈骛!”

……

沈骛從賽車裏出來,取下頭盔,在歡呼的觀衆臺下一轉身。

觀衆們齊聲呼喚他去領獎,隊友已經雀躍地一窩蜂往領獎臺沖去,他卻背朝領獎臺,往維修站的方向邁出腳步。

走了一步便頓住。

在他的視野正前方,孟淮之的身影由遠及近。

他聽到觀衆席上更熱烈的歡呼聲,夾雜着什麽“淮南淮北”“天籁之音”,沒想到孟淮之的粉絲都追來了,在賽車比賽現場喊起了應援語。

沈骛粲然一笑,不再動了,明亮黑眸定定注視着朝他走來的人。

孟淮之走到沈骛面前,突然一道聲嘶力竭的呼喊撕破喧鬧。

不成句的“啊啊啊啊啊”中裹着四個清晰的字眼,正是“骛夜抒淮”。

車迷們也配合地吹起了口哨。

毫無征兆地,孟淮之倏然攬過沈骛後腰,将他半邊身子按倒在賽車上。

沈骛毫無防備,意外發現自己的後腰柔韌性不錯,幾乎往後彎折了九十度。

然後聽到一聲: “賽車之吻。”

微涼而濕熱的物體覆上他的唇。

人聲鼎沸的賽場像被按下了暫停鍵,全世界霎時只剩下砰砰作響的心跳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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