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開篇(1)
第一章開篇(1)
烈日炎炎,蟬鳴不停,這一年的大趙王朝似乎比起往年更為炎熱。
端着冰鎮甜湯的丫鬟從外頭隙開門縫兒,隔着竹片兒做的簾子偶然透進一絲陽光照進了皇貴妃的宮殿。
那一頭長發全都盤起,只着一件小衫,穿着清涼的皇貴妃支着腦袋,歪斜地躺在她的貴妃榻上突地眯了眯眼,仿佛是被這束小小的光亮給燒到了露出的肌膚一般,大吵大鬧道:“這鬼天氣你掀什麽簾子?我熱得恨不得脫光外加剃光頭!”
“您消停點兒,別叫喚了!”丫鬟的氣性比起皇貴妃也沒好到哪兒去。對着嘟着嘴正鬧脾氣的主子也不慣着,她只管把手裏的冰鎮甜湯塞過去,且撿起貴妃榻下的扇子自顧自地扇了幾下風,一邊擦汗一邊說:“喝點兒冰的去去暑氣,這湯是剛做的。”
觸上甜湯的碗邊兒,手上一陣冰涼,皇貴妃仰頭就是一大口。稍稍解了熱,她呼出口氣,頹喪道:“連個冰塊都不舍得放,真不爽。想想以前的夏天,我坐在空調間裏吃冰淇淋,那種日子才是夏天該有的。”
對了,皇貴妃是從現代穿越來的。
她就記得穿越的那天在辦公室裏正巧和同事們讨論瑪麗蘇穿越劇。同事們都覺得既然穿越了就得發揮現代人的優勢,努力獲得皇帝的寵愛成為權傾天下的寵妃,體會一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感覺才算是過瘾。
這種觀點她不認可,她不覺得做寵妃是好事,也懶得去搞宮鬥權謀的戲碼。畢竟,封建王朝并不是什麽好地方,女性地位太低,群衆受教育程度也低,講道理不好混。
再說,就算是有機會能和皇帝碰頭,這皇帝又有什麽了不起的?不是騎萬人,就是萬人騎,不守男德的男人不值得她費力去争取。
大概是白天的讨論起了玄學作用?她當晚加班到晚上10點,剛下辦公樓叫了個網約車,這還沒拉開車門呢就被不知道是哪兒沖出來的電瓶車給撞了。好極了,這一撞給她來了個靈魂穿越,直接成了大趙王朝的皇貴妃。
她一個年芳24,且受過高等教育的當代都市白領就這樣成了封建皇妃,并喜提18歲的花樣年紀。她也不知道這是報應呢,還是重返青春的好事兒?反正,她高興不起來。
“不能吃冰!您還要不要懷龍種了?”丫鬟索性一把将主子手裏的甜湯拿了,指着寝宮外頭,厲聲說:“您看看其他娘娘,這天兒雖然熱,可她們也都沒閑着呀。不是在禦花園裏寫詩作畫,就是在彈琴唱曲兒,就等着皇上有空路過時停一下腳,撿一個看得順眼的帶回去寵幸。您倒好,這都半年了,皇上都沒來瞧過您一眼,您自己也不着急。”
冰鎮甜湯被拿走了,皇貴妃有點兒不高興。她嘟了嘟嘴,小指掏耳朵,只當是丫鬟剛才說的話左耳進右耳出,語氣滑稽地回應:“懷什麽龍種?誰要給他生孩子!”
一聲冷嘲,她口吻淡泊,盡是不以為意地說:“她們喜歡皇帝就讓她們搶去,我可沒興趣和她們争。再說了,争了又不發我工資,還有喪命的風險。啧啧啧,我張思怡寧願舒舒服服地躺在我自己的寝宮裏混吃等死。”
對,皇貴妃姓張,名思怡。無論是現代還是在這兒,她都叫這個名字。
真是個不争氣的皇貴妃吶。丫鬟聽得都要吐血了,她氣得幹了手裏還剩小半碗的冰鎮甜湯,那舉着扇子的手沖着自家主子就是一頓上下擺動,氣呼呼地說:“您混吃等死想得簡單吶!皇上不是半天,也不是半個月,是半年沒來啊!您再不加把勁兒,只怕是要他忘了這後宮裏還有一個皇貴妃吧!”
耳朵邊叽叽喳喳,活像是多了十只雀兒在叫喚。張思怡聽得都倦了,打了個哈欠,慵懶地裝出要假寐的模樣,舒服地說:“想不起來才好呢,樂得清閑。”
“您!”丫鬟見主子扶不上牆,恨得跺腳,道:“您不考慮皇上,也要考慮将軍呀。将軍如今在外打仗,您在宮裏不得幫着點兒?您說,您要是失了寵,您要将軍如何自處?他的軍功又要擺放至何地?”
是咯,張思怡在大趙王朝還有個哥哥,同父同母,叫張安邦,是南征北戰的骠騎大将軍。說起他們兄妹倆的來歷,可謂是好一個底層草根走上人生巅峰的奮鬥劇碼。
張思怡雖說是魂穿,但她保留了這具身體的原本記憶。她知曉自家兄長一路參軍拼殺直到被還在做太子的皇帝賞識提點,這一路艱辛不容易。更何況,能讓她坐上皇貴妃的寶座也是哥哥在戰場上拿命換來的。
講道理,張思怡即便是穿越到大趙已經半年有餘還未見過這位英勇善戰的哥哥,可光是憑着身體原主人的記憶以及宮裏人說的那些有關于骠騎大将軍的故事,她是心疼哥哥的。
他們父母早亡,兄妹倆依靠着彼此有了今天的榮華和地位,她做妹妹的應該敬重他,幫襯他才是。
只可惜,現在的張思怡是現代靈魂,她覺得她能幫襯自己在這個封建王朝安然地活着就挺好了,別的她怕多做多錯,保不齊丢小命。
一聲嘆息,帶着幾分愧疚,她暗想若是有機會見到這位兄長,她一定多誇誇彩虹屁,給對方提供點兒情緒價值。
“知道了,你別說了。再說,我就當你暗戀我哥。”張思怡在貴妃榻上翻了個身兒,全然是耳朵聽出繭子的姿态。
暗戀骠騎大将軍?!丫鬟臉上一陣紅暈蹭地顯現。又是一個跺腳,随後便是一記嬌嗔,帶着羞澀,嘟囔說:“您瞎說什麽呢!将軍……将軍哪能是我這種小丫頭能想的呀……”
這丫鬟是小丫頭嗎?張思怡悄眯擡眼去看她,就見一個水蜜桃般的丫頭低頭看鞋尖兒,雙手拿着扇子扭扭捏捏,像是被戳了心事一般。
她噗嗤笑出來,再翻過身,趴在貴妃榻上仰着腦袋調笑說:“寶萍,你今年十五了,可以想。”
少女心事嘛,誰還沒在青春懵懂的時候喜歡過幾個帥氣的男人呢?
丫鬟叫寶萍,按照張思怡原本的記憶,這名兒是她哥哥張安邦取的。算是英雄救美的故事?寶萍是張安邦從人販子手裏買來的,因着寶萍沒地兒去便就留在了她身邊做丫鬟。這一眨眼,寶萍也跟了她七八年了,從宮外到宮裏,說得上是風雨同舟。
聽着張思怡的調笑話,寶萍更加羞澀。她瞪着一雙杏眼,噘着嘴,一臉說不上是被欺負了還是在生悶氣的表情瞧向對方。“貴妃!”還是一記跺腳,她羞得直呼對方頭銜。
張思怡瞧她這般,實在是忍不住要笑出聲兒來。她饒有興致地雙手撐着腦袋,露出牙齒,神情裏皆是狡黠。
“皇上駕到!”
主仆倆說笑之間,寝宮外傳來了太監的聲響。夏日輕松的氣氛就這樣被打斷,屋內的主仆二人紛紛轉臉往寝宮門口看去。
還未等她倆反應過來,只見端着各種冰鎮水果的太監丫鬟如魚貫入。最後,伴随着竹簾被徹底撩開,着一身玄色常服袍衫,頭頂金冠的皇帝走進了皇貴妃的宮殿。
大趙王朝的皇帝當然姓趙,叫趙麟,26歲,是登基才半年的新皇。
這是張思怡第二次見皇帝,上一次是半年前的深夜,也就是她穿越的那晚。由于那天情況複雜,又黑燈瞎火的,她沒有來得及仔細看他,直至現在她才真正将他瞧了個真切。
按照現代人的審美标準,他生得俊朗倜傥,劍眉星目,鼻梁高挺,身高足有一米八,寬肩窄腰,舉手投足之間充斥了帝王之氣。
只是,他唇薄,想來應該是個薄情寡義的男人吧。
食色性也,張思怡不免多看他兩眼。沒有古代人尊卑規矩的她,翹着腳丫子,就這樣支着腦袋趴在榻上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看。
“咳咳!”給皇帝掀簾子的太監見寝宮內的主仆二人沒有絲毫的表示,便咳嗽兩聲,作為提醒。
“皇上!是皇上來了!”寶萍反應過來,連忙驚呼。她一把将還在狀況外的張思怡從貴妃榻上拉扯下來,然後磕頭大聲道:“聖上恭安!”
‘咚’,張思怡的膝蓋與地面來了個親密接觸。她幾乎是從貴妃榻上摔到地上去,一副狗吃屎的姿态被寶萍按着,強迫她來了個磕頭禮。
真是莽撞又無禮啊。
皇帝看着趴在地上的皇貴妃,就見她衣衫不整,連頭發都是亂糟糟地用一支銀簪別在腦後。眉頭微微蹙起,他嘆息一聲,走向她,且蹲下将她攙扶起來。
“腿痛不痛?”他替她将歪斜挂在身上的紗衣給整理好,并再将她衣衫上的灰塵撣去。
“今年的初夏是熱,但也別太貪涼。”他委婉提醒她穿衣要有規矩。堂堂皇貴妃不能僅僅只穿一件小衫,而小衫外頭也不能只着一件穿了不如不穿的紗衣。
皇帝身邊的太監留意到了皇貴妃的衣衫不整,人精如他,立馬便讓剛才進來的丫鬟太監将送進來的冰鎮水果放下,趕快出去。同時,他瞥了一眼貴妃身旁的寶萍,示意她也走。
寝宮內很快就只有皇帝和皇貴妃在裏頭,丫鬟太監出去後,氣氛變得格外地詭異。
張思怡瞧着近在眼前的皇帝,她的腦子裏莫名蹦出了許多宮鬥劇的情節。想到那些為愛癡狂的妃嫔,她不禁後退一步,将她與他的距離拉開。
半年沒見,她與他生分了許多。趙麟察覺到了她的抗拒,他心裏不免也有點兒不是滋味。畢竟,以前她看他的眼神裏都是愛慕和羞澀。如今,卻只留了淡漠和恐懼。
張思怡不知道要和他說什麽,她很尴尬,也很無措。赤腳站在地上,她除了摳手指就是腳趾扣地。畢竟,與皇帝有感情的是原來的張思怡,不是她。
她忽然想起穿越那晚與他的第一次見面,簡直就是一場被按了暫停鍵的活春宮。
也不知那是個什麽情況,她睜眼之時發覺自己與他不着寸縷地在床笫之間行周公之禮。正當是關鍵時刻,她一腳給人踹下了床,且殺豬般地嚎叫對方是流氓。
就是這一晚,她半夜從龍床上下來,被擡回了她皇貴妃的寝宮,然後再也沒有見過皇帝一面。
整整半年,宮裏都在傳那一晚的故事。有的說是皇貴妃得了失心瘋,中了邪,也有的說皇帝辦那事兒狠,皇貴妃遭不住。
反正,說來說去,就是皇貴妃失寵了。
趙麟見她呆愣地站着不動,不知她在想什麽。他主動上前,牽起她的手,将她拉到桌邊坐下。
不知是她今日裝扮太過清涼,還是許久沒有見她了,他發覺她的面容上多了一些嬌媚。彎彎柳葉眉下的那一雙桃花眼裏藏了幾分風情,與以往她天真溫婉的模樣有着極大的差別。
可就是這樣的張思怡,令他又想起了那一夜。
那天是她冊封為皇貴妃的日子,他特意留她過夜,奈何本是金玉良宵卻成了一場笑話。講真,若不是她哥哥那時剛出發去南方平亂,他定是忍不下來的。
心裏倒也不是說壓着氣,就是憋着一股勁兒。他目光看向送來的冰鎮水果,與她說:“你哥哥從南邊回來了,送了不少特産進宮,我讓人給你拿了點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