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賀壽辰(1)

第三章賀壽辰(1)

三日過後,皇帝的生辰到了。

大清早,寶萍端着早飯去皇貴妃的寝宮。她扯着嗓子喊張思怡起床,“貴妃,今日可是黃航的生辰,您可有準備?”她一邊說,一邊把早飯放到桌上,且腳步不停地再往張思怡的床前走。

她可不管什麽主子不主子的,見床上的簾帳還垂着,便一把掀開,将簾帳挂上帳鈎。

屋外的烈日雖不能灼心,但也差不多能灼目。張思怡眯着眼,感覺這日頭能把她照瞎咯。

她慵懶地翻過身,背對着寶萍,順道兒将被褥一把蓋到頭頂,用以遮蓋日光以及阻隔寶萍叽叽喳喳的聲響。

“他生日,關我什麽事兒?”嘴裏皆是被叫醒的不滿,她擺出事不關己的态度。

寶萍瞧張思怡一副怎麽點都不開化的模樣,她恨鐵不成鋼,就伸手将對方的被褥掀開。不允許自家主子犯懶,她拉扯着主子的手臂,強迫主子起床,并教育道:“您與皇上都那樣了,您怎麽還不珍惜一下這來之不易的機會呢?”

她與趙麟哪樣了?張思怡眉頭皺成老太婆,且因着身子酸痛,便龇牙咧嘴地反問:“我和他不就是睡了一夜,又不是賣給他,我幹嘛要讨好他?”

“您怎麽如此……如此……粗俗呢!”寶萍跺腳,她羞紅着臉,一時語結,不知要如何與張思怡說通。

張思怡知道寶萍的意思,不就是一夜春風度,她要抓緊機會籠絡聖心嘛。可是,她不想宮鬥,也不稀罕皇帝的寵愛,這對于她來說是心理和生理的雙重負擔。

她靠坐在床頭,打了個哈欠,不以為意地回應說:“他生日,又不是我生日。他有百官慶賀,又有後宮佳麗搶着做顯眼包。這宮裏宮外都争相巴結他,我做與不做又有什麽意義?”她瞥了一眼寶萍,表達着她的态度,“要不是晚上他有生辰宴我必須得去,講實話,我真是一點兒都不想摻和。”

這番話聽出來是張思怡的肺腑之言,但是,按照寶萍的三觀,她顯然是不能接受的。站在皇貴妃的立場,她認為主子就應當把自己的位置給擺正,做出後宮表率用以穩固地位;而站在張安邦的立場上,她覺得主子就更應該讨好皇帝,從而可以幫助兄長在朝堂上仕途順遂。

就如同是看神經病,寶萍不悅,也不滿,口氣裏帶着怨怼說:“如今皇上還沒有立後,您就是這後宮裏最尊貴的人。無論您怎麽想,就算是裝模作樣,您也應該召集各宮嫔妃一塊兒給皇上賀壽。”

“憑什麽是我應該?憑什麽我就得裝模作樣?他趙麟是給我發工資了,還是送我北上廣CBD的大平層了?”張思怡只覺好笑,寶萍的話聽在她耳朵裏活脫脫就是一出道德綁架。

就好比,嫁了人就要嫁雞随雞嫁狗随狗,凡事都要以夫家為主一樣。更何況,她如今勉強算是大老婆,還得擺出大婆的風度去與小老婆們搞好關系,把所謂的‘後院’替男人治理好。這種觀念在她看來,太滑稽了,完全是對女性作為‘人’的壓迫與剝削。

“哪有那麽多的‘憑什麽’!古往今來,後宮治理不就應當如此?”寶萍不能理解張思怡,她只覺主子是在犯渾。見對方欲要反駁,她擡手阻止,繼續說:“您不為自己想,也得為将軍想。歌舞也好,詩詞也罷,您得在後宮裏擺出架勢來,以免讓比您份位還要低的妃子搶了風頭。”

“搶了風頭又如何?我兄長是憑戰功站穩腳跟的,不是靠女人!他鐵骨铮铮,那是實打實的本事。若是後宮裏的這點兒小伎倆可以影響朝堂,他趙麟就先別治國了,先治治腦子吧。”張思怡覺得寶萍實在幼稚,真以為後宮女人争寵能入皇帝的眼睛?

皇帝是什麽?人精中的人精,女人對于他比衣服還不值錢,怕只是一道點心罷了。今日看得順眼可以擺上桌,如若膩了厭了,分分鐘就讓人給丢了。

那些青春古早言情小說裏的情節在張思怡看來幾乎就是不可能發生在正常皇帝的身上的,因為最是無情帝王家。她何苦去給自己刨坑,做顯眼包呢?

“我沒什麽好準備的,就帶個肚子去吃生辰宴。”她強硬地給出她的态度,不想寶萍再勸。

寶萍也看出了張思怡的想法,她嘆了一口氣,無奈說:“您變了,當真是不喜歡皇上了嗎?”她轉過身,不再與主子多說,且一邊把早就準備好的洗漱用具端來,一邊盡最後的力勸說:“随您吧,您只要別瞧着那些妃嫔給皇上又是跳舞,又是彈曲兒,變着花樣兒地給皇上祝壽眼紅,算您厲害。”

張思怡掀開被褥起床,她又打了個哈欠,邊穿鞋邊笑道:“放心,我絕不眼紅。我就當是看表演,樂呵得很呢。”

“您樂呵什麽呀。”寶萍覺得張思怡傻透了,為何不趁着皇帝對她還有一夜之恩的時機趁熱打鐵呢?雖然她現在是皇貴妃,可花無百日紅,哪一天皇帝對她沒了感情,将她貶了可怎麽辦?

張思怡吐出一嘴的漱口水,她看小丫頭似乎是比她還愁能否獲得恩寵。“你說實話,是不是怕跟着我沒前途?或是,你擔心我影響我哥的仕途?”她從人性的利益角度去考量,想了想,或許是她阻礙了人家升職加薪,以及嫁給鑽石王老五的機會。

“您說的這是什麽話?我是那種勢利眼嗎!”寶萍顯然是生氣了。她将手中準備好給張思怡洗面的巾帕往水盆裏一丢,恨恨地回應:“我是怕您不争後悔!深宮高牆,進來容易,出去難。您不争,可旁人要争呀。她們瞧您這般不争氣,只怕是個個都念着您皇貴妃的位置呢。”

“念了又如何?我讓位置就是。”張思怡撈起水盆裏的巾帕,她擰幹,并滿不在乎地回答寶萍。

寶萍不知張思怡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她氣得恨不得跳腳,忍不住直罵道:“您還想着讓出皇貴妃的位置?!您簡直是爛泥扶不上牆!”

說對咯,張思怡她就想做個‘爛泥’,再矮的牆她都不想上。

在現代社會裏,為了那點兒工資,以及體面,她每天加班加點卷生卷死已經夠累了,一朝穿越古代,她不想卷了。就當是修身養性,她就當一次米蟲,喘口氣,活得稍微自在一些。

若是有幸能回現代,她就當這裏是一場夢,把她疲憊的身心停靠一下,且當暫停鍵。如果不幸她再也沒辦法回現代,她也不後悔,就當是為了自己活了一回。

她把擦好臉的巾帕重新放入水盆清洗擰幹,折疊好後交到寶萍的手上。她以過來人的姿态,看開地與對方說:“人的一生短短數十年,何必非要和自己過不去呢?”

該怒其不争,還是哀其不幸?寶萍低頭看向手裏的巾帕,以她這個年紀還不能全然理解張思怡話中的意思。“您就算是不争,好歹也應該生個龍種吧。女子這一生既然是嫁了人,甭管是跟了誰,有了孩子才算是圓滿。更別提,您是皇上的女人,您的孩子将來必定是龍鳳。”

誰說生孩子的女人才算是圓滿?張思怡的現代靈魂不認可這種話。

當然,她明白,寶萍的根本意思就是想讓她生龍種用以穩固地位。老話說的,母憑子貴。

張思怡坐到飯桌前,她夾了一口鹹菜配粥,邊吃邊說:“生了要養,養就要教。教得好,當然好;教不好,費心費力還容易短命。”她想起現代社會裏的熊孩子,她自認她容忍不了,便知她一旦生了就一定會嚴格教養,耗費心血。

可她為什麽要生呢?只是為了一句‘生了孩子的女人才圓滿’嗎?

生兒育女難道不是應該與相愛的人在雙方都做好了情感和經濟準備的情況下才可以去做的嗎?她沒有愛的人,為何要委屈自己去生呢?

就像催婚的父母,從不管她到底想要什麽樣的生活以及什麽樣的男人,他們只管找個公的來配種。好似‘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的理念它是一條硬性KPI一樣,只要完成了,随便子女好過與否,都不重要。

對于這種老舊的婚嫁生育理念,她實在是厭煩。

寶萍給張思怡布菜,她不懂對方的心理,只能照着她的人生理念,解釋說:“又不是窮人家養孩子,怕吃不飽穿不暖活不長,在皇宮裏您還怕缺教養?”這會兒是輪到她覺得自家主子滑稽幼稚了。

她夾了一筷子腐乳放在空碟裏,且分析道:“您看看這個後宮,皇上沒有子嗣,您的份位現今又是最高的,要是您能第一個懷上,生下來又恰好是個皇子,別說是您的地位了,就連将軍也會受益。日後,若是封儲君,想必您還得沾光。”

“是,是得沾光,但也容易死得快。”張思怡筷頭挑了一點兒腐乳放入口中,她沿着碗邊兒吸溜粥,心想歷朝歷代的皇帝哪一個能容忍權臣之妹做皇後,又能讓權臣的侄子做儲君的?

皇權是不可以被挑戰的,皇位更是不能被觊觎。但凡是有腦子的皇帝,他都不會做出動搖皇權的決定。況且,趙麟與她說過,武将之妹做皇後,百官不允。

張思怡懂寶萍,盡管寶萍不懂她。她見小丫頭不服氣,還想辯駁,便一個眼刀犀利地甩過去,扯歪話題說:“別以為我忘了你酒裏下藥的事兒,我還記着呢!什麽龍種不龍種的,你休想再給我動歪心思!”

說到酒水裏下偉哥這茬兒,寶萍理虧,她張了張嘴,突然覺得空氣裏還是需要一份安靜的。她不敢再說,也羞于再提,只能讪讪一笑,然後老實地給張思怡布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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