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去冷宮(1)
第四章去冷宮(1)
小小的藥瓶就像是一個消音器,原本嘈雜喧嘩的壽宴現場突地鴉雀無聲。
張思怡和寶萍都盯着宰相之女徐瑩腳邊的小藥瓶,她們都沉默了,微張着嘴想說點兒什麽來為自己辯解,但又下意識地怕死,乃至于什麽都不敢說。
“這是什麽?”徐瑩彎腰拿起小藥瓶,她一臉的單純,連着聲音都有百靈鳥的嬌俏洪亮。
她将東西還拿到眼前,甚至是有意舉過頭頂想讓大家都看到。不知是真天真,還是假不懂,她滿眼的好奇,且目光有意無意地往張思怡那邊看去。
不假思索,她将藥瓶塞子拔出,放在鼻子前稍稍聞了一下。也就是一兩秒的時間,她眯眼笑,然後擺出難聞的姿态朝着張思怡問道:“皇貴妃,這是什麽呀?有藥味又有腥膻味,好奇特呢。”
張思怡被點名了,很顯然她與寶萍方才推搡藥瓶的行為已然落入了徐瑩的眼中。她不懂,徐瑩為什麽今天就盯着她了呢?她發誓,若是趙麟想要讓徐瑩做皇後,她絕對一個屁都不放,舉雙手雙腳贊成。要是可以,她甚至能去送賀禮,只求在後宮裏能平平安安混吃等死。
這些話她現在還不能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說,不過就是肚子裏瞎想想,目下她也只能是硬着頭平與這宰相之女來一場迂回之戰。她希望,對方別太為難她了。
“這……這就是普通的一個藥嘛。”她站起身,趕忙走到徐瑩身旁,打着笑臉欲要伸手去從對方手中拿走藥瓶。生怕對方藏了捉弄她的心思,她就又裝出病秧子的姿态,咳嗽兩聲,示弱道:“今日我身子欠佳,只能随身帶點兒藥來以備不時之需。”
徐瑩打量張思怡,她微微閃身,握緊手中的藥瓶,不讓對方觸碰。興許她真是存了捉弄的想法,便緊接着就假借關心的名頭,詢問:“皇貴妃身子不适,是什麽病呀?您都要随身帶藥了,想來應該挺嚴重的吧。要不,現下就叫太醫來看看?”
叫太醫現在就來看?莫不是想現在就讓張思怡去死?更何況,這藥瓶裏裝的東西豈是能在大庭廣衆之下公然去說的嗎?
就算是在現代,也沒有人能直面在公開場合說自己會吃這種藥吧。
張思怡瞧出了徐瑩是在故意給她難堪,她略有生氣,面色不免要變。她冷着臉,不想再和這個小姑娘多說,擡手就想來硬的,打算把藥瓶拿了就走。
可是,張思怡越是如此,徐瑩就越是不給。
“皇貴妃吃這個藥很久了嗎?有沒有效果呀。”徐瑩很明顯是察覺到了張思怡不想讓人知曉這藥瓶裏的東西。她抓住這一點,想要做文章。
做什麽文章?就是想給皇貴妃一記重拳,好讓日後她入宮以後能執掌後宮罷了。
這點兒心思張思怡一眼就瞧得出,也明白對方是把她當做了對手看待。可就算是明白,她也不願意參與,只覺得心累。
不樂意費腦子和這種閑得發慌的小丫頭片子周旋,她索性擺出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态度,說:“是,吃了挺久的,感覺效果不錯。若是你想要,我送你一瓶。”
送人吃藥,徐瑩略微一愣。而後,她也不怕尴尬,反嗆:“皇貴妃大方,但藥哪能随便亂吃,更不能随便亂送。何況,貴妃也沒說自己生了什麽病呢。”
話說到這兒,她欲有先發制人的意思,便越過張思怡,直接走到皇帝面前,把藥瓶呈上,道:“皇上,還是把太醫請來給貴妃看看吧。”
好一個心機綠茶白蓮花!張思怡自問在後宮這半年也算是大門不邁二門不出了,就連丫鬟太監她都以禮相待,從不為難旁人。這倒好,天降災星給她使絆子,她暗罵自己倒了什麽黴。
趙麟在藥瓶呈上來之前一直都沒有吭聲,他也算是在吃瓜吧,一是想瞧瞧這倆女子到底誰勝誰負,二也是對這個小藥瓶很是好奇。不知這究竟是什麽‘好東西’,竟然能讓張思怡随身攜帶。
他拿過藥瓶,倒了一些藥粉出來放在手心。不用低頭去聞,他手心裏的這堆白色粉末散發出了濃濃的藥味。就如徐瑩剛才形容的那樣,有點兒腥膻。
未出閣的女子或許不懂這股腥膻是什麽,但男人懂。
趙麟再次回想起了前幾日與張思怡共度春宵的那一晚,他在酒水裏聞到過類似的氣味。當然,這也是為什麽他沒喝那杯酒的原因。不過,他逼迫她喝倒不是出于懲罰,只是想知道她對于酒裏下藥是否知情。
“宣太醫來,貴妃身體抱恙是該看一看的。”沒有表現出異樣,他語氣淡定地說。
他是什麽意思?張思怡搞不懂了,難道是他察覺到藥瓶裏的問題了?
她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趙麟,心裏猶如萬馬奔騰。
“不用!不用看!”張思怡連忙叫停,并中氣十足地表示她身體很好。擔心趙麟不相信,她連忙小跑回她的席位上,然後展現出她氣不喘腰不酸的健康狀态。
這般此地無銀三百的行為在趙麟看來十足有意思。他摸出來了,她肯定知道這藥瓶裏裝的是什麽,并且很害怕讓衆人知曉。或許,也有可能是很害怕讓他知曉吧。
“無妨的,貴妃讓太醫看一看,搭一下脈,朕心裏也會安心。”他深情地與她說,言語裏都是包容的溫柔。
他的溫柔與深情張思怡是體會不到的,她現在就想捂住面孔把自己塞到地縫兒裏去。她不敢想,但凡太醫去檢查小藥瓶,她會有多社死。
也許,她還會多一項給皇帝下偉哥的謀害之罪。
太醫被叫來了,在給皇帝賀壽這樣正經又熱鬧的場合裏,他搭了張思怡的脈,并表示皇貴妃除了比較虛之外,身體沒有大毛病。簡而言之,她挺健康的。
趙麟在得到這個結論後,幾乎是沒有猶豫,他讓太醫再檢查一下小藥瓶,美其名曰是擔心貴妃吃錯藥。
貴妃是吃錯過藥,但她不是自願的,更不是有意的。
“怎麽辦啊,貴妃!”寶萍的心理素質已經瀕臨崩潰,她急得跳腳,便壓低聲音問張思怡。
很顯然,她也後悔。後悔自己非要在這個時候塞給主子藥瓶。早知道,她就再弄一壺下了藥的酒送過去,讓張思怡喝都好過現在公開處刑。
怎麽辦?呵,張思怡也想找人問問,這種情況應該怎麽辦。
“聽天由命。”她送給寶萍四個字,表示刀已經架在脖子上了,她無能為力。反正,不是她死,就是她和寶萍一起死,或者再加個張安邦,他們三個同黨一塊兒滾蛋。
“這……這是……”太醫看過藥瓶裏的藥,他幾乎是瞳孔放大,震驚得連話都說不完整了。以防出現差錯,他謹慎地問皇帝,“皇上,這是貴妃吃的藥?”
他說話的重音放在了‘貴妃’這二字。不用猜測,他問這句話的目的是想搞清楚用藥的人是誰。
趙麟不急不躁,他眼神轉向張思怡,只見她此刻大有視死如歸的淡定與坦然。他不清楚她在想什麽,但是能猜到她一定很煎熬。
像是狩獵時把玩手中的獵物,他就這麽定定地看着她,不回答太醫的話,也不去問她。似乎,他就是想把她給看得透透的。
想要判死刑就快點,何苦非要盯着她看?難道是要她主動交代嗎?
主動交代是不可能的,她只是想躺平,不是想躺太平間。
“太醫,那藥是有什麽問題嗎?是會吃傷貴妃的身子嗎?”徐瑩的聲音像是一道雷,把趙麟與張思怡膠着的氣氛給硬生生劈開了一條縫兒。
太醫有點兒窘迫,他不好說,也不敢講。他看了看皇帝,發覺皇帝沒有表示,便無助地站在原地,手裏抓着小瓶子有種置身油鍋的焦灼。
太後見此情形實感怪異,她搞不懂皇帝不吱聲,且眼神又粘在了皇貴妃身上是個什麽意思。疑惑之下,她便問:“這藥可對症?”
“直說吧,不必避諱。”趙麟不再為難太醫,他讓太醫把檢查結果當衆說出來。
“是,皇上。”太醫接到任務,他擡手用袖口輕輕掩去額頭的汗珠,表情僵硬地回答:“回太後,回皇上,這藥是……是房事上壯陽用的……”
滿場嘩然,在座的妃嫔與官員都不禁竊竊私語,并把眼珠子投向了張思怡。
“皇上!貴妃是自己在吃這個藥,還是說她……”太後立馬提出了疑問,她怕自己的兒子被人下藥。
按照正常邏輯,那就是皇貴妃為了籠絡恩寵,沒事兒就給皇帝下點兒藥,讓他離不開她。這是宮鬥裏普遍出現的套路。
但是,張思怡心想,她這個藥只用過一次,并且還是她自己吃了。思來想去,橫豎都逃不過這一遭,她便主動擔責,站起身回答:“是我自己吃的,太後不用擔心。”
“為何要用這種東西?”趙麟見她豁出去了,便用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态想要逼她說出更多來。
“太醫不是說了嘛,我虛,所以吃點兒壯陽的補補陽氣。”張思怡感覺到趙麟似乎是在有意讓她出醜,且有戲耍她的嫌疑。
她心裏帶着不爽快,就又加了一句:“再說,我需求大,吃點兒藥效果好。皇上,您不是也挺喜歡我吃這玩意兒後的表現嘛。”她反正要丢命,至于臉面她更是不在乎。
好家夥,她一石激起千層浪,約等于說皇帝喜歡妃嫔吃壯陽藥與他歡好。
這癖好,着實挺刺激的。
趙麟以為她會有辯駁之詞,沒想到她竟然拉他下水,一塊兒丢面。
此刻,他竟然也覺得自己像是有特殊癖好的變态皇帝。
本來是要擺她一道兒的,這會兒讓她卻擺了自己一道兒。他心裏不舒服,便開口下令:“皇貴妃有失品行,去冷宮靜養一段時間。”
沒有殺頭,就是罰她去冷宮!
張思怡下意識地摸脖子,然後生出了一股劫後餘生的小确幸。
冷宮也好,貴妃的寝宮也罷,對她來說都是一樣的。只要活着,她就繼續混吃等死,佛系躺平,等待回現代的那一天。
不同于張思怡的樂觀心态,張安邦則是心态壞掉了。
他立馬上前,給家妹求情說:“皇上!妹妹年紀尚小,她無心的,您別罰她去冷宮。”講道理,他也沒膽子說藥瓶是他給張思怡的。如今之計,只能求情。
寶萍見狀,也跟着出來求情。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跪在地上,直言:“皇上,是奴婢的錯!奴婢不該……”
眼見着寶萍傻乎乎地要把實情說出來,張思怡立即打斷,“和你們都沒關系,皆是我的錯!皇上罰我去冷宮是應該的,合情合理。”
她心想,他們仨好不容易保住腦袋,可千萬別壞在寶萍的嘴上,不然得一起嗝屁。
趙麟瞥向張安邦,然後又看向張思怡,他心裏對這對兄妹充滿了懷疑,但他一個字都不會吐露。
不去回應任何的求情,他冷漠地叫人來把皇貴妃帶去冷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