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瓊漿玉露

瓊漿玉露

絲竹緩歌伴霓裳,九微燈旋似熒煌。月桂夜下落人間,舞盡一曲博君笑。

不知打了多少個哈欠,百裏瑾一副快要困死的模樣,看着臺上為了博天子一笑,拼命表演的嫔妃們。本想找個沒什麽人的角落待着,讓人知道他來了就好。怎麽知道皇上的眼神這麽好,那麽偏的角落也能看到他,害他現在站在皇上的身後,受萬人矚目。

蕭啓兩眼無趣的看着臺上歌舞,手持月光杯,勾着唇角,低聲問道:“怎麽?在朕的龍床上沒睡好?困成這般?”

百裏瑾臉上一窘,低頭不知該如何作答。其實他犯困不是沒睡好,而是人有些醉了。他向來一杯就倒,平日是滴酒不沾。可是現在整個禦花園都飄着一股濃濃的酒香,百年禦釀平常人最多也只能喝上半壺就醉,何況他這個不擅飲酒的人,光是聞到味就開始犯暈。

“皇上真是寵愛百裏大人啊!剛回京就迫不及待的把人拉上床了?”洛瑞修拿着酒杯半倚在椅子的扶手上。他本不該坐在皇上的身邊,也不知道皇上哪根筋抽了,硬是把他賜座身側。滿腔怒氣正無處可發時,就聽到皇上的話,頓時找到了個出氣口。

“洛卿的話怎麽這般的酸啊?”蕭啓放下手中的酒杯,身子微微的向洛瑞修的身邊靠去,回頭看了眼百裏瑾,笑着說道:“朕同他只是竹馬之情,沒有其他,更不會臨幸他。”

美目一轉,掃了眼正在眼觀鼻,鼻觀嘴的百裏瑾,笑道:“這宮中皇上和誰不是竹馬?怎麽不見皇上各個都拉上床去?”

“呵呵!”蕭啓搖頭輕笑,伸手去去撫洛瑞修的眼角,“莫要亂想,朕對你的心,你還不知?只是回來乏了,正好百裏犯了事,朕罰他給朕當枕頭。若是你不願,下次你給朕當?”

臉一轉,洛瑞修将身子靠向另一邊,望着百裏瑾。見他時不時的輕微晃頭,眉頭緊鎖,還一會一會的擡手掩鼻,白淨的臉上也泛起一絲絲的緋紅。

酒味越來越醇,百裏瑾的眉頭越皺越緊,擔心着自己會不會随時倒下。不敢動作太大的晃了晃頭,目光四處尋着,怎麽也不見陳子陵的身影。心裏也不知是失望還是慶幸。明明不想見,可是又希望能馬上看到。嘆了口氣,感到有人正在看着自己,順着方向看去,就見洛瑞修正含笑對自己舉杯。

那一下,百裏瑾有種被人灌了一壺酒的感覺。撲面而來的酒香,更是讓他頭暈。側頭看了眼蕭啓,才發現蕭啓已經喝盡一壺酒,可臉色仍是沒有絲毫變化。心裏爬着一絲絲的嫉妒,身材好,還能大口的喝酒,男子漢理當如此。哪像自己……

突然,洛瑞修起身,抱拳行禮道:“皇上凱旋而歸,臣願為皇上獻藝一場!”

“當真?”蕭啓露出一笑,平日裏怎麽親近洛瑞修,都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樣子,想不到今日竟會主動示好。飲盡手中的酒,說道:“若是演得好,朕重重有賞!”

“那臣先謝過皇上了。”洛瑞修行了個禮,擡首看了眼百裏瑾,唇角一勾,輕笑道:“只不過……皇上要借個人給臣,否則臣無法獻藝!”

“你要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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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裏瑾,百裏大人!”

“啊?”百裏瑾愣愣的看着洛瑞修,擡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連忙搖頭說道:“皇上,臣不會……”

“比武怎麽不會?莫不是百裏大人看不起本尚書?”洛瑞修轉頭坐回椅上,持起一杯遞到蕭啓面前,輕笑說道:“皇上,也說句話啊!”

就着酒杯将酒飲下,蕭啓看了眼百裏瑾,見他臉色泛紅好似蜜桃。瞬時口中幹渴,喉結一動,說道:“你就同尚書大人一同獻藝吧!”

“遵旨!”低頭行禮,百裏瑾只覺得周身都籠罩着揮之不去的酒氣,熏得他頭重腳輕。手別到身後悄悄的掐了掐大腿,讓自己找回點精神。正想舉步往臺子上走去,就聽到蕭啓突然說道:“朕喜歡他,你下手知點輕重。”身子一頓,轉身答道:“臣知道該如何做。”

“呵!就憑你?”洛瑞修冷笑了聲,便走到了前面,邊走邊說道:“比武,點到為止。我使劍,你用刀!輸者任由贏着懲罰!如何?”

“一切由大人做主!”

往臺上一站,百裏瑾覺得一直圍繞在身邊的酒氣少了許多,整個人也清明了少許。環視了一周,仍舊是沒看見想見的人。臉上顯得有些惆悵,緩緩的抽出腰上的刀,一揮便擺開了姿勢。

“你在找齊軒?他正和陳子陵忙着呢!”洛瑞修将手中劍立于地面,手按着劍柄,絲毫為把百裏瑾放在眼中,側着頭看着飄落的月桂花,“你不知道,等等陳子陵和齊軒要代禦龍衛禦前獻藝,好像他們要琴瑟和鳴!”

手中的動作一僵,百裏瑾怔怔的看着洛瑞修。今夜禦龍衛要獻藝嗎?為何他不知道?難怪一直都沒看到陳子陵和齊軒。就在出神的一瞬間,一股劍氣撲面而來。後躺下腰,劍就從臉上掠過。

“百裏大人,你不專心哦!刀劍無眼,雖說點到為止,可也要用心啊!”洛瑞修手中劍一轉,旋身劈向百裏瑾的下盤,被他用刀擋住。身子向前靠,望着百裏瑾的臉,笑道:“齊大人和陳大人怎麽看怎麽的般配,百裏大人何苦呢?”

刀往上挑,一個虎躍,跳到洛瑞修的身後,刀尖直逼對方的頸間。一寸之間,卻撈了一個空,洛瑞修早已滑步到一旁揚着嘴角輕輕的笑着。刀尖捶地,百裏瑾已無半點鬥意。所有人都覺得他不該站在陳子陵和齊軒之間,他直到人家開口才知道自己是個多餘。

見百裏瑾一臉愁容,洛瑞修覺得自己的目的達到了。側頭看了眼坐在龍椅上的蕭啓,回頭對百裏瑾說道:“天涯何處無芳草?何況皇上好像喜歡你,你不如給他做侍君吧!”

“大人,慎言!”百裏瑾将刀收回刀鞘,抱拳說道:“百裏認輸!”

“你在羞辱我嗎?從剛剛你就無心比武!百裏瑾我勸你照我說的做,我可沒心情陪皇上玩!”洛瑞修雙眼一眯,還沒有誰能在他面前保留實力,百裏瑾的實力不僅如此,竟然才晃了兩招就認輸,這分明是看不起他!

原本百裏瑾的頭就暈着難受,又被這個兵部尚書拉來比武。若不是蕭啓喜歡他,真想暴打他一頓。比武不好好比武,有事沒事的說些讓自己煩心的事。本想草草認輸算了,怎知這人竟然這般輕視蕭啓的感情。心裏一怒,刀抽鞘而出!

刀如勁風,劍似飛花,頓時臺上刀光劍影。

蕭啓兩眼盯着臺上的人,不見他們認真比武,只是各自拿着刀劍耍完着,有些無奈的笑了笑。可惜離得有些遠,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只見百裏把刀收了起來,又突然抽了出來,頓時臺上兩人便惡鬥了起來。握杯子的手不由得捏緊,洛瑞修從曾祖起,歷代都是天啓的将軍,可謂是将門虎子。一身的功夫恐怕三軍之中無人能及,而百裏只是個禦龍衛……

突然周圍一陣喧嘩,蕭啓就見百裏瑾一招蠍子擺尾直逼洛瑞修的腰側,那個位置是洛瑞修平時故意露出的空隙……

“洛卿!”

聽到蕭啓急切的聲音,百裏瑾手中的刀一頓,想起蕭啓剛剛說的話,便轉了刀身,刀尖垂地。怎知頸上已架着一把劍,洛瑞修正眯着眼睛看着他。

百裏瑾收刀,抱拳說道:“百裏輸了!”

“本該就是你輸!”收起手中的劍,洛瑞修轉身便向蕭啓坐的方向走去。跪地說道:“臣贏了,不知陛下有何獎勵?”

頓時筵席間私語不斷,蕭啓好似沒聽到一般,朗聲一笑,端起酒杯問道:“要何獎勵?”

“禦釀一杯!”

“好!小安子賜酒!”蕭啓将端起正要喝的酒,遞給身邊的安公公,轉頭看向按着額角走來的百裏,目光落在頸間,見并無傷痕,才說道:“可有大礙?”

搖了搖頭,百裏瑾便站到蕭啓的身後。瞪了眼洛瑞修,頓時不喜歡這個兵部尚書,占着蕭啓的喜歡,就侍寵成驕。更可惡的事,把感情當做玩!難道因為蕭啓是皇帝,感情就不是感情嗎?看着蕭啓的後腦勺,嘆了口氣。自己喜歡的人,喜歡別人。而蕭啓喜歡的人,根本不喜歡他。他們兩人還真是同命相連啊!

“百裏大人!剛剛我們不是說,輸的人任由贏的人處罰!”洛瑞修站起身,端着酒杯走到百裏瑾的身邊,把酒杯放在百裏的鼻下輕輕的晃着,靠在他的耳邊輕聲說道:“百裏大人不善飲酒吧?不知道君前失儀該怎麽罰?”感到百裏瑾的身子一抖,便走到蕭啓身邊,把酒杯遞給他說道:“臣要罰百裏大人,求皇上代勞,親賜百裏大人一杯酒!”

“親賜?”蕭啓接過洛瑞修手中的酒,擡眼就見百裏瑾臉色已不再緋紅,變得有些蒼白,輕聲說道:“不就輸了,朕又不罰你,別怕!”

“百裏大人還不快跪下接酒,要知道讓皇上喂酒那可是天大的榮幸啊!”洛瑞修聲音之大,在場的衆人都聽在耳中,不由得竊竊私語,甚至還有人投來怨恨的目光。恐怕不到明日這後宮上下無人不知,少年天子又有新寵了。

跪在地上,百裏瑾并不理會周圍的一切,兩眼直直的盯着蕭啓手中的酒杯,想着有什麽辦法能讓他一杯下去不會轉身就倒。手摸着被衣擺擋着的長靴,從靴沿抽出一薄薄的刀片,不動聲色的在大腿上一劃。

一手托着百裏瑾的下巴,還是如玉般潤滑,淡粉色的唇微微的開啓,半透明的月光杯貼在唇上。蕭啓抿了抿嘴,這杯子是他今晚一直用的,現在靠在百裏瑾唇上的地方,剛剛他的唇還觸碰過,想起當年亭子中的吻,手上的動作也慢了幾分。

瓊漿玉露緩緩入口,可百裏瑾只覺得滿口的苦澀,喉間更是辛辣的灼痛。只想快快一口喝盡,可是杯中的酒像是怎麽也喝不盡一般。兩眼已經迷蒙的泛起水汽,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扇動着。好在腿上的傷總能及時的把他從暈眩中拉了回來,只是也不知道到底能撐多久!

一杯酒終究是會喂完,蕭啓有些不舍的放開百裏瑾的下巴。才發現百裏瑾雙眼迷離,臉頰燒紅,頓時覺得不對。伸手将人扶起,低聲的問道:“你不善酒?”

得不到回答,只見百裏瑾莞爾一笑,把頭側向一旁,然後又快速的轉回來努了努嘴,又撇了回去。片刻後又回頭,憨笑道:“臣……無礙……”

蕭啓嘴角微翹,沒事?都開始犯傻了,還沒事?好在傻的可愛,不會亂發酒瘋。取下腰間的香包,挂在百裏的腰上,抓着他的手,柔聲說道:“乖,站一旁別亂動。”見百裏站好後,轉頭對洛瑞修輕斥道:“你啊!是不是早知他不善飲酒,故意讓朕給他賜酒!禦前失儀要廷杖四十的!”

周圍的聲音百裏瑾已經聽不大清楚了,看什麽也有些模糊,只知道笑着就好。一只手被人緊緊的握着,很暖,很舒服。腰間傳來陣陣的清香,讓他的思維慢慢從混沌中拉回,奈何酒勁太厲,人仍舊是昏昏沉沉,但卻比之前好了很多。

突然,一道熟悉的人聲傳來,“臣,陳子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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