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芸薹子

芸薹子

“誰在外喧嘩?”蕭啓伸着手探着百裏瑾的鼻息,比剛剛順了許多,看來一時半會是不會有事的。

“回皇上,是禦龍衛首領陳子陵在外喧嘩!”

蕭啓眉頭輕微的皺了下,接着整個人都鑽進床上,靠在百裏瑾的身邊,一手撐着床,一手撫着百裏瑾的臉,說道:“放他進來!”

命令一下,陳子陵便快步的走進房中,滿地的散落的都是斷裂的軟鞭。那條鞭子他認得,那是先皇賜給蕭啓的。蕭啓一向是愛不釋手,珍惜的不得了,現在竟然斷裂在地,可見蕭啓怒意之大。跪在床邊,看着垂下的床幔,隐隐約約的能看到一個人影靠坐在床邊,卻怎麽也找不到百裏,陳子陵的心頓時懸到了嗓子眼。

并未理會跪在外面的陳子陵,蕭啓只是低頭看着眉頭緊皺的百裏瑾。手才一碰到他的臉,滿上就露出了痛苦的表情。看着自己的手,蕭啓輕不可聞的說道:“有這麽難受嗎?”

屋內靜的連心跳都能聽得見,洛瑞修仍舊靠在門邊看着跪在地上臉色沉重的陳子陵,床幔紋風不動,而床幔上映着的人影正慢慢的俯下頭……

低頭想要撫平百裏瑾緊皺的眉頭,怎知手剛碰到額間,百裏瑾全身就顫抖了起來,接着揮着手尖叫道:“不要……不要……”

幹啞的聲音從床幔中傳了出來,哪怕已經變得不像人聲,陳子陵還是聽出是百裏瑾的聲音。沙啞中透着驚恐,就像是燒紅的鐵器被不斷敲打,最後被扔進冰冷的水中炸開一般刺耳揪心。

瞪着雙眼緊緊的盯着床幔,幾乎要将它燒出一個洞一般,強壓着所有的怒意,陳子陵只能正跪在地,一手死死的抵在地面,一手別再身後腰間的鸾帶上。

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慢慢的撩起床幔,修長的腿橫在床上,慢慢的往上,敞開的龍袍下露出精壯的腹部,結實的胸上因汗水的關系,反射着剔透的光。散開的長發襯着慵懶的臉,無不訴說着主人剛剛經過情事舒爽的心情。

透過那張似笑非笑的臉,陳子陵看到的卻是另一個人,那個被蕭啓擋在身後的顫抖不停的人。看不到臉,可是露在錦被外那男人少有的白淨肌膚,這宮中除了百裏瑾還會有誰?看着蕭啓的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揉着百裏瑾的頭,斷斷續續的拒絕聲鑽進耳中,陳子陵別在腰間的手馬上抽出藏在鸾帶下的匕首,正欲起身,肩上一重,整個人就被壓跪在地上。

擡頭就見原本靠在門邊的洛瑞修已經站在身後,手雖然輕輕的搭在肩上,可是傳來的重力,讓陳子陵明白這人的武功絕不會像外表一般花哨。提氣想要起身,馬上又被輕輕的按下,洛瑞修的力道用的恰到好處,總比他多上一分,讓他無法反抗。

沖着陳子陵微微的搖了搖頭,洛瑞修臉上一笑,擡頭看向蕭啓說道:“皇上,不是說教訓人嗎?怎麽教訓到床上去了?”

“朕怎麽聞到股酸味?”蕭啓緩緩的走下床,一步一步的走到陳子陵的跟前,看着洛瑞修按在他肩膀上的手,伸手握着洛瑞修的手,說道:“洛卿怎麽會突然來找朕?不是看熱鬧這麽簡單吧?”

垂眼看了看陳子陵,洛瑞修不動聲色的抽回手,說道:“臣突然想喝進貢的禦釀,不知皇上可願陪臣一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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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給朕更衣!”蕭啓突然對門外喊道,随即看向洛瑞修說道:“觀花亭飲酒如何?”

“皇上喜歡就好,臣随意!”洛瑞修點了點頭,趁着轉身之時,偷偷的用腳跟踢了踢陳子陵的腿之後,就向屋外走去。

“把人帶回去吧!”蕭啓邊穿着衣服,邊看着急忙起身走向床邊的陳子陵說道:“他已經是朕的人,就算朕看不上他,也不準你動朕的東西!”

身子一頓,陳子陵回頭看了眼蕭啓,低聲說道:“遵旨!”便用錦被小心的将百裏瑾包好,輕輕的抱起,快步的轉身離開房間。一出房門就遇到迎面而來的齊軒,看着那張漂亮的臉上多出一道深深的鞭痕,陳子陵嘆道:“快去上藥,有什麽話回頭再說。”

出了潇湘苑,陳子陵看着錦被下露出的臉,蒼白沒有半分血色,原本光潔的脖子上現在布滿一道道的青紫色的傷痕。剛剛抱起百裏瑾時,還能感到明顯的抗拒。明明已經昏死過去,卻本能的抗拒着外界的一切。到底發生了什麽,讓他遭受這種罪?

也不知怎麽回到的君子苑,陳子陵将百裏瑾輕柔的放在床上,不敢掀開錦被。怕承受不了下面的傷害,重重的吸了口氣,轉身跑到門外喊着,“熱水,給我端盆水上來,順便去太醫院找太醫來!”

熱水很快被端了上來,陳子陵将所有人都趕出房間,門窗緊閉。抖着手拿着布巾沾着熱水,坐在床邊抓着被角怎麽也掀不開……

“嗯……”百裏瑾輕輕的哼了聲,整張臉痛苦的皺着,雙手無意識的揮着。蓋在身上的錦被被揮開,一道道鞭痕落進陳子陵的眼中,雙手被捆綁的痕跡就像是道枷鎖。

當東西被掀開一角,就會讓人想要探知所有。百裏瑾露出的傷痕已經讓陳子陵的神經繃成滿弦的弓,蓋在下半身的錦被緩緩的被拉開。白淨的肌膚襯着紫紅色的鞭痕透着一股肆虐的氣息,床單上沾染的紅白液體不用想也知道是什麽。繃緊的弦終于斷了,快速的将錦被蓋好。陳子陵捂着嘴跪在床邊,雙肩不停的顫抖着,猛的站起身抽出随身的匕首,沖到門邊卻沒有出去,只是緊握着匕首胡亂的紮着門框。

努力的平息着怒氣,陳子陵慢慢放下手中的匕首,轉身走到床邊,拿着布巾小心翼翼的為百裏瑾擦拭着身子。每一下都輕如羽毛,就怕稍微重點又會在百裏瑾身上制造傷痕。

傳來輕輕的敲門聲,陳子陵将錦被拉好,說道:“誰?”

“是我,齊軒!”

“進來吧!”陳子陵嘆了口氣,還想什麽時候去找齊軒問清楚到底出了什麽事,為什麽皇上會在潇湘苑裏對百裏……想不到齊軒這麽快就來了。轉頭看向開啓的房門,看到齊軒臉上纏着厚厚的紗布,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剛想開口詢問傷勢,就見齊軒身後正有一人低頭跟着,便改口說道:“讓他出去!”

“你先進來!”齊軒不但沒讓人出去,反而把人快速的拉了進來,看了眼門外,快速的關上門,轉身對陳子陵說道:“皇上不讓太醫來君子苑,他是楊毅,百裏的朋友,太醫院院首!”

“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百裏會……”後面的話怎麽也說不出口,陳子陵懊惱的往床上打了一拳。

楊毅皺了皺眉頭,冷聲說道:“你能輕點嗎?百裏還躺在床上呢!讓開,你擋着讓我怎麽給他診脈?”

擡眼看了眼楊毅,陳子陵多少知道這人。因為百裏瑾經常去太醫院找他,兩人似乎是不錯的朋友。雖然不知他們怎麽認識的,但是百裏瑾好像很敬佩他。側開身子讓楊毅走近床邊,陳子陵焦急的看着兩人。

楊毅牽出百裏瑾的手,就被手腕上的傷痕給吓到了。路上聽齊軒說了,可是怎麽也想不到會這麽嚴重。從痕跡上看,這傷痕是皇上那根蛇皮軟鞭造成的,那根鞭子喂過毒,會留下獨特的痕跡,很久很久都不會消退。快速的把着脈,楊毅眼神一閃,便轉頭喝道:“滾出去!你站在我身後做什麽?你這樣讓我怎麽給他醫治?”

陳子陵愣愣的看着突然發怒的楊毅,一時不知怎麽是好,他不懂得醫術是幫不上什麽忙,可是他擔心百裏,想要第一時間知道情況。以前給他們醫病的都是小太醫,對他們向來恭敬,所以楊毅的态度讓他很無措。

齊軒見了,連忙上前拉着陳子陵,說道:“那根鞭子有毒,你別在這礙手礙腳,讓他好好的給百裏醫治,你不是想知道發生什麽事嗎?出來我告訴你!”

“有毒!”陳子陵轉頭看向齊軒,伸着手指着他的臉問道:“那你的臉是不是……”

齊軒撇過頭,快步的走出了房間。陳子陵回頭看了眼床上的人,也跟着快步的離開。

“走了,把眼睜開吧!”楊毅掏出随身的瓷瓶,從中挑出一些藥膏,輕輕的塗在百裏瑾的手上,說道:“我以為他知道鞭子有毒,會先問你的傷勢。這就是你戀了那麽多年的人?沒覺得有你說的那麽好!”

“痛……”百裏瑾緩緩的張開眼,琥珀色的眼睛仍有些混沌。茫然的盯着床頂,艱難的說道:“皇上……皇……”

“閉上嘴!不想以後邊成啞巴,就別說話!”楊毅沉着臉從懷中又掏出一個瓷瓶,從裏面倒出一顆藥丸塞進百裏瑾的嘴中,“要說話,把這個吞了再說!”

咽下那顆藥丸,百裏瑾頓時覺得喉間不再是火燒火燒的痛,輕咳了聲,說道:“咳!皇上……皇上真的……真的下旨不讓……咳!”

“你要聽真話還是假話?”楊毅放下百裏瑾的手,去抓他另一只手,說道:“假話就是皇上不讓太醫來君子苑!”頓了頓,看了眼百裏瑾疑惑的臉,又說道:“真話就是,皇上派人傳了五次話,兩次讓太醫速來君子苑,兩次又不準人來,最後一次竟讓影龍衛給我傳話,不然就齊軒哪有本事把我弄來?”

張着嘴看着楊毅,百裏瑾許久才說道:“你瞎說!咳咳……”

“我是不是瞎說不重要,但是皇上确實對你不錯!”掀開錦被看着百裏瑾身上的鞭痕,楊毅挑着眉說道:“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能在皇上的鞭子下沒破皮的!要知道喂毒的鞭子不出血那毒就沒用了。齊軒那張臉廢了!”

“什麽?”百裏瑾擡起手抓在楊毅的袖子,急聲說道:“咳……我知道你……你有辦法……”

“我辦不到,師兄可以。但是你知道的,師兄只給皇上醫病,回頭我去求求他。你有空操心別人,不如想想你自己。到底你怎麽得罪皇上了?”上好藥,将瓷瓶放在床頭,楊毅有說道:“每天記得塗,我等等再給你開些藥。沒事就少說話,多休息,這兩天吃些清淡的。”

“知道。楊哥……我不是信不過你……只是不想說……”百裏瑾将身子縮在錦被中,兩眼仍舊看着床頂,“你和墨大哥也是這樣嗎?他……咳……每次……也是這麽對你嗎?”

“啊?”楊毅疑惑的看着百裏瑾,片刻才明白他的話是什麽意思,臉上一紅,嗔道:“這麽些年你沒少看過,怎麽還不知道?若他這麽對我,我死也不跟他!”

身子一抖,百裏瑾又往被中縮了縮,低聲說道:“我以為我會死的,好痛好痛,這種事以後不會再有了吧?我不想再要了……”

“別怕!這種事若是換個喜歡的人,應該會很舒服的。你看我都在胡說什麽?你別想太多了,先把傷養好再說!我去給你熬藥去!”說完楊毅便站了起來,轉身準備離開時卻被百裏瑾拉住。

“給我些紫茄花……”

茄花?那又叫曼陀羅,可是有毒的東西。楊毅瞪着百裏瑾,冷聲說道:“你想幹嘛?”

臉上一紅,百裏瑾撇頭轉向床內,細聲說道:“我是百裏族人,我能……能産子……”

“然後呢?”問完楊毅才發現自己有些笨,幹咳了聲說道:“這……這也不用曼陀羅啊!我給你熬點芸薹子,那個無毒……”

“芸薹子……好!”百裏瑾垂着眼,慢慢的松開抓着楊毅的手,等人出去後才緩緩的轉過頭說道:“這樣也好……”

不知過了多久,楊毅端着兩個碗出現在百裏瑾的面前,先将一碗藥遞給百裏瑾說道:“這是治傷的藥,你先喝了。這一碗是芸薹子,你等等再喝吧!”說着楊毅就将藥放在了桌上,正要坐下時大叫道:“呀!我把這藥記下了,這藥是不能開的!你先休息,我去毀證據!”說着就風一般的跑了出去。

百裏瑾端着手中的碗,幽幽的看着放在桌上的那個藥碗,雙眼一閉就大口的把藥喝盡。

一回到太醫院,楊毅就見墨辰宇拿着記錄藥材的冊子,見四周沒人連忙上前把他拉到沒人的地方去,說道:“那藥我……”

“我幫你消掉了!”墨辰宇把手中的冊子扔到楊毅的懷裏,認真的說道:“師弟,想死不是這麽做的。說吧!你把藥給誰了?若是那個妃子出了什麽事,你可沒命賠!”

“放心,我沒那個膽子。我是給百裏的……”話沒說完,整個人就被墨辰宇揪了起來,就見墨辰宇一臉猙獰,幾乎要吃人!

“你這些年的醫術是白學了!怎麽敢給他吃那個?他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你有十條命都不夠死!”

“那藥無毒啊?”

“對百裏族的人來說是劇毒!”

放下手中的碗,百裏瑾捂着嘴重重的咳了兩聲,慢慢的移開手,掌心中一片暗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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