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借書
借書
書店不大，卻布置的十分清雅，進門轉角處擺放着層層假山岩石，流水至上傾瀉而下，周圍氤氲着霧氣，水聲清脆。
頂部還有幾株吊蘭，藤蔓在空中搖曳。
店裏沒有顧客，收銀臺坐着的大爺正舉着個老花鏡眯着眼看書，見有人來了，只是瞥了眼，又自顧自看低下頭。
顧秋直接略過教輔類的書籍，來到文學區，指尖似輕盈的蝴蝶在一列列書籍間掠過，偶爾看到感興趣的，就抽出來看看。
這家書店的書和城北那邊倒真有些不同，一些早就停刊停印的書，竟在這都能看到。
顧秋有些驚喜，心理盤算着自己帶的錢，怕只夠買一本書，于是就挑了本自己最想看的，走向收銀臺，準備買下。
另一邊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俞星航也挑好要買的書，也走了過來。
顧秋将手中的書遞到收銀臺的大爺面前：“爺爺，這書多少錢啊？”
大爺撩起眼皮，看了眼：“小姑娘，你小小年紀幹什麽要看李贽的書，他的書瞻前顧後，宛如古稀老人，沒朝氣，不适合你們年輕人看。”
顧秋有些好笑，看這大爺也是滿頭白發，年級也很大了，卻說別人的書寫的老氣。
“爺爺，可現在大多人對李贽的評價都是特立獨行，思想超越世人，歷史書上也說他的批判精神尤為領先。”
大爺來勁了，把書一放，瞪着顧秋：“他的思想前後不一，雜亂無章，自相矛盾。
你們課本上學的，只能應付考試，沒有一點學術性！也就能忽悠你們這些小孩。”
顧秋莞爾：“李贽先生思想前後不一致缺乏完整性，後來的研究者都承認，但過分指責的人卻很少。
大家都明白，當時中國的社會環境就注定了絕不會出現西方盧梭那樣有創造力的思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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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頓了一下，繼續說道：“況且我倒是以為李贽先生思想上的矛盾在另一方面正好印證了他‘人性’追求。
人本是就矛盾中産生，在矛盾中生存，在矛盾中死去，只要是人都是矛盾的，人性不可能單一直白。
提倡個人自由的盧梭在解說公共服務精神時不也有自相矛盾時候？
這種矛盾，在思想家中不罕見，在我們普遍人中更是如此，就像您嘴上批評着李贽，不也把他的書翻了千百遍？
中國自古學者衆多，能流傳下來的必有其可其可取之處，課本旨在啓發興趣，至于先人思想的光輝或是糟粕之處就要由每個人自行去發掘了。”
大爺聽顧秋說完，擡起頭，舉着老花鏡仔細打量着面前這個綿裏藏針的女娃娃：“你是說我片面，過分指摘啦？”
這看似綿軟的女娃娃話裏話外都是這個意思，當他老頭子聽不出來？
顧秋謙遜垂着頭道：“爺爺，我沒那個意思。”
大爺冷哼一聲，“小丫頭，歷史政治成績不差吧？嘴巴是也厲害，你是怎麽知道我把李贽的書看了很多遍的？”
他別過頭，帶着孩子氣，有種被看穿的不自在。
顧秋指了指桌上的《李卓吾文選》，笑盈盈道：“剛才在這本書旁邊我看到一本一樣的但開了封的舊書，上面的痕跡一看就是被人翻了很多遍，我猜那是您的。”
“哈哈哈哈哈哈！”大爺像個小孩似的，開懷大笑。
剛才還吹胡子瞪眼，這會聽了顧秋的回答不知怎麽又高興起來，笑的眼淚都出來，忙擡起眼鏡拿紙擦了擦。
大爺帶着笑意：“你這丫頭真有意思，不像這邊這個小子，看的書沒趣人也沒趣。”說着朝一旁俞星航手中的幾本數學建模類的書努了努嘴。
顧秋眼睛也跟着在俞星航身上轉了一圈，不由的嘴角上揚，道：“書還是有趣的。”
言下之意，同意了大爺口中俞星航沒趣的說法。
莫名中槍的俞星航，鎮定的站在遠處，盯着笑靥如花的少女，似解釋道，“我喜歡這些。”
顧秋被那雙深邃的眼睛看的有些心慌，忙移開視線。
剛才自己和大爺說話的時候他也是這麽一直盯着自己的嗎？
“好啦好啦，今天遇到你這丫頭心情還不錯，以後常來玩，這書就不收你們錢了，你們去吧去吧，老頭子我要睡午覺了咯。”大爺看了看他們兩個，開始趕人。
見大爺都這說了，兩人自然不會多留，向大爺道了謝，就離開書店。
待人走遠，大爺眯着眼望着陽光下兩人的背影，感嘆道，還是年輕好啊。
街上日頭正勝，顧秋和俞星航慢悠悠的在路旁走着，好像誰也沒早點回去的念頭。
俞星航個子高，又走在路外側，把本該照到顧秋的太陽擋了一半，顧秋悄咪咪的又往他影子那裏挪了挪，勾起唇，得意自己的小動作沒被發現。
她瞟了一眼身旁的人，俞星航骨節分明的手書拿着剛買的新書，高挺的鼻梁在陽光下更加好看。
顧秋心中突然産生了一絲想要了解這人的念頭。
她好奇地問：“你剛才說你喜歡看數學邏輯類的書？”
“嗯。”俞星航點頭。
“那你看過謝故的書嗎？就是那個在哲學和數學領域都有極大成就的先賢。”
“我前段時間想找他的書研究，但沒有找到。”俞星航臉上流露出幾分惋惜。
“我曾經在買二書的地方淘到好幾本謝故的書，淘來的書裏好像也有和他數學理論有關的。可惜我不怎麽看的懂，就只看了他哲學方面的見解……”
少女提起書來像是變了一個人，說到興致處，步伐也加快起來，走到俞星航前面。
面對着少年，邊說邊往後退，嘴角上揚，連鬓邊的發絲都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我剛才看這個書店雖然有謝故的書，但并不你想要的，我那應該有兩本，我把書找來借你怎麽樣？”顧秋輕快地詢問俞星航。
她說話時沒注意，少年的目光從她開口時就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
突然安靜，顧秋正對上了俞星航灼灼的目光，紅了臉。
又有些氣惱：“你到底聽到我說話了沒有啊？”
“我聽的很仔細。那就謝謝顧秋同學肯借書給我了。”俞星航頓了頓，接着說，“我們周末城北圖書館見？”
顧秋一愣：“啊？什麽圖書館見？”
誰說要和他圖書館見了？
“顧同學不是說要借我書嗎？那書現在放在學校？”
顧秋搖搖頭，學校只放了新買的幾本。
“那我們是不是要約個時間拿書？”俞星航循序漸進。
顧秋剛才光顧着說了話，沒想起來這茬，道：“也是，那這周末你方便的話就來城北圖書館吧，我把書拿給你。”
兩人約好時間周末見面的時間，漫步回到賓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