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生日
生日
天氣漸寒，草木枯榭，顧秋就出生在這樣一個深秋，這也是她名字的由來，和秋天一樣簡單。
今天周五，是學校放假的日子，今天也是顧秋的生日。
顧秋不能像其他人一樣邀請朋友去家裏玩，又怕生日那天再生事端，所以她在幾天前已經提前請路悠悠、林禾幾個朋友吃了個飯，就當提前過生日了。
不是顧秋考慮的多，顧峰和葉紅別的不會，掃人興致的事倒是挺會做的。
說是提前過生日，但大家的生日祝福還有禮物都是生日當天送的。
這不一大早，顧秋就收到了來自室友的禮物。
路悠悠送了一條保暖的圍巾，是她提前為顧秋準備的冬天裝備。唐蔓送了一只口紅，并信誓旦旦，顧秋如果用她給的口紅一定會更好看，而林禾則是送了一支精美的鋼筆，好看又實用。
大家在一起嘻嘻哈哈，顧秋本來因為要放假而不佳的心情都好了許多。
回家路上，街上好像比以外熱鬧了許多，許是心情好，顧秋注意好些平時沒關注的東西，譬如她眼前的這家蛋糕店。
她細細打量，這蛋糕店布置的很是溫馨，淡黃的牆面上刻了許多卡通圖案，櫥窗上面挂着星星燈，可能不是晚上，燈就沒開，但和窗裏內各種各樣的蛋糕往那一擺，就足以吸引人。
縱使顧秋不是三歲小孩，但也還是逃不過漂亮蛋糕的吸引。
從前顧秋和爺爺一起生活的時候，爺爺每年都會在她生日這天買一個蛋糕，後來顧秋來到這邊生活，除了打電話來問候的爺爺，家裏就再也沒有人提起她生日這回事，她自然也就不會有什麽蛋糕。
而今天是顧秋十八歲生日。
人在開心的時候，總是習慣把事情往好的一方面想，想要更圓滿，更美好。
顧秋算了算自己暑寒假打工攢的錢加上參加比賽的獎金，最後愉快地決定給自己買一個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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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未走進蛋糕店，一股香甜的味道撲面而來。
店內圍着圍裙的小姐姐見有人進來，甜甜一笑，聲音像一塊松軟的蛋糕：“歡迎光臨！”
“這裏有不需要定制直接就能買的生日蛋糕嗎？”顧秋認知裏買生日蛋糕都是要提前定制的。
“有的，就是尺寸不大，款式也比較簡單。”
她領顧秋看了一個蛋糕，蛋糕除了奶油沒什麽裝飾，只幾塊草莓作為點綴。
小姐姐語氣有幾分歉意：“小妹妹，不好意思啊，就只剩這個基礎款了，它比較小，也不是很好看。”
顧秋只是想吃一個生日蛋糕，倒也不建議這些：“沒事，就這個吧。”
蛋糕店的姐姐卻是想突然想起什麽，眼裏亮晶晶的望着顧秋：“如果你不建議的話，我現在幫你加工一下，可以嗎？很快的，價錢也和現在一樣。”
顧秋招架不住這種突如其來的好意，下意識拒絕：“謝謝姐姐，但還是算了吧，這樣就挺好的。”
“沒事，我其實也是剛開始做蛋糕，你就當給我練練手可以嗎？”
這下顧秋哪裏會拒絕，她認真道謝，乖乖在店裏等着。
過了一會，小姐姐從後廚出來，她手中的蛋糕也大變樣，做之前她特意問了顧秋偏好的口味，和顧秋的名字，現在的蛋糕不僅放了不少顧秋愛吃的水果，還用巧克力醬寫上了“祝顧秋生日快樂，天天開心”。
普通的蛋糕變得精美起來，顧秋也明白了剛才小姐姐說她手藝不好，需要練手只是一個謊言。
小姐姐細心包好蛋糕，遞給顧秋，朝她眨了眨眼：“你的蛋糕是獨一無二的。”
“歡迎下次再來！”小姐姐用來時一樣甜甜的聲音，送顧秋出去。
顧秋拎着蛋糕，帶着這份甜蜜，一步一步的向家裏走去。
打開門，兩道視線齊刷刷看向顧秋。
顧峰和葉紅難得都坐在客廳，像是在等着顧秋回來。
顧秋當然不會認為他們是在等她過生日，瞧兩人這架勢，怕是又要生事了。
葉紅一眼就看到她手中提着的生日蛋糕，聲音尖銳道：“喲，顧秋還買了蛋糕？說起來我跟了你連爸這麽久，連像樣的衣服都沒買幾件，這生日更是沒過過，這日子過得是越來越窮啊，哪還有半點盼頭，還是你這個做女兒的好啊，這麽漂亮的蛋糕說買就買。”
其實顧秋也好久沒買過衣服，甚至大都數時候連周末周日都穿着校服。
但葉紅哪裏會注意到這種事，畢竟連顧峰這個親爸對女兒都是不聞不問，她這個做後媽的就更別提了。
對于葉紅的陰陽怪氣，顧秋只是回了句：“這是我花自己的錢買的。”
若是換了一般的家長可能就要嘲諷一句‘你的錢不也是我給的？’。
但這話葉紅和顧峰還真說不出口。他們心知肚明，他們确實沒給過顧秋一分錢，就連學費都是靠的她的獎學金。
葉紅剛才那句話一是想要哭窮，二是想要刺刺顧峰這個沒本事的男人，并不完全是針對顧秋。
她先哭窮完再是顧峰出場，這是一出老戲了，從前在顧秋爺爺面前演，現在看客成了顧秋。
顧秋冷這眼看着兩人，已經知道了要唱哪出。
果不其然，顧峰拿開抽着的煙，開口道：“聽說你去參加了個什麽比賽，還拿了獎金是吧，你把那錢拿出來，給你葉姨做家裏的開支。”
他語氣強硬，說的理所應當。
顧秋得獎的事還是葉紅從樓下一個老太太口裏聽到的，老太太有個孫子和顧秋這一個學校，本來人家也是想恭喜一下，哪成想葉紅壓根不知道這事。
葉紅乍一聽這消息也确實是喜，喜的是這錢說不定最後可以落她的手上。
這不她就趕忙告訴了顧峰，于是才有了今天這出戲。
顧秋知道顧峰臉皮厚，但每次還是能被刷新認知。
小時候她就見識了顧峰從爺爺那裏騙錢的無數手段，大了些，顧秋漸漸知了事，極力阻攔這種事，為此和顧峰吵了不少架，如今他啃老還不夠，還要來啃小了？
要孩子比賽得的獎金，你們也真好意思開口。
顧秋冷哼一聲，不想回應他這種癡心妄想。
顧峰朝煙灰缸裏吐了痰，泛黃的牙露在外面，滿臉不悅：“我是你老子！你拿了獎金難道不應孝敬孝敬我？”
顧秋盯着他，她一字一句：“我怎麽從來沒見你孝敬過爺爺？”
家長要想教育孩子首先要以身作則，顧峰他配嗎？
“你！你這個混賬！”顧峰氣得臉紅脖子粗，拿顫抖的手指着顧秋，“你爺爺的錢反正以後也我的，我拿他的怎麽了？
你賺的錢也該是我的！如果不是我生了你，你哪來的命賺？你要記住我你爸爸，任何時候你都該向着我，而不是胳膊肘向外拐！你生來就該聽我的，明白嗎？！”
“明白？我不明白！”
“難道我向着爺爺就是向着外人了？就是胳膊肘向外拐了？對你來說是不是除了你自己所以人都是外人？”
“我先是我自己，然後才是你的孩子，如果要我違背本心那絕對不可能！”
“早知我生來就是為你擺布，為你賺錢，那我寧願可不生！”
顧秋被他的一番話激起了怒氣，被藏再心底已久的情緒，翻江倒海洶湧而來，再也壓抑不住。
“砰——”
顧峰把茶幾上的東西統統砸到地上。
重新擡起指着顧秋的手顫抖的更加厲害，：“那你就去死啊！你怎麽不去死？顧秋你別太把自己當回事，如果沒有我，你什麽都不是！如果你不是我的孩子，你當你爺爺還會認你着個孫女嗎？他還會對你那麽好嗎？他不會！你的一切都是我給的！”
顧峰還是有些了解顧秋的，這話真正是戳到了顧秋的痛處，猶如千根針紮向她的心髒。
她不敢深想，如果……
爺爺會向着他的兒子，還是她這個孫女？愛屋才會及烏，也許顧秋內心知道答案，所以才不敢深想。
她可以什麽都不在乎，但她不能不在乎她的爺爺。
那個殘酷問題，終究是被毫不留情的掀開。
她一直在自欺欺人。
她永遠也不可能和顧峰劃清界限。
從出生那刻起就不行。無論她做多少努力，無論她有沒有欠他的。
顧秋轉身絕然離開這裏，她沒有地方去，但去哪裏都好，只要不是待在這。
大街上，人群熙熙攘攘，步伐或快或慢，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來處和歸路，可那都與顧秋無關。
她拎着蛋糕就這麽漫無目地走着，穿過人群，穿過高樓，直到眼前出現一條河流，她才感覺到一絲倦意。
顧秋随意找了個長椅坐下，盯着湖水良久，盯到眼睛酸澀才蜷縮起身體，埋着頭，把自己與萬物都隔絕開。
“嗚嗚嗚~”
哪來的哭聲？顧秋遲疑地摸了摸自己的臉，是幹的，她沒哭啊？
那這哭聲……
顧秋擡起頭望去，發現剛才空無一人的河邊多了一個小女孩，剛才的哭聲就來自她。
女孩眼睛紅紅的，鼻子也紅紅的，豆大的眼淚不斷下落，邊走眼睛四處張望似在尋找着什麽，沒有意識到自己離河邊越來越近。
見次情景，顧秋心下一跳，一個健步沖過去，拉着小女孩遠離河邊。
小女孩似乎被陌生人舉動給吓到了，哇的一下哭的更大聲了：“嗚~我要找爸爸，我要找媽媽！嗚嗚嗚~”
小不點哭聲越來越大，讓顧秋手足無措一時也不知道怎麽是好。
只好蹲下身，用自己的袖子幫女孩擦着不斷掉落的眼淚，嘴裏胡亂哄着：“你別哭啊，姐姐不是壞人。是姐姐剛才拉疼你了嗎，姐姐和你說對不起，我帶你去找你爸媽好不好……”
顧秋的安慰顯然沒有半點用，女孩該哭還是哭，聲音沒有半點減弱。
情急之下，顧秋餘光正好瞟到了放在一旁椅子上的生日蛋糕，她急中生智：“你別哭，姐姐請你吃蛋糕怎麽樣？”
一聽蛋糕，小女孩哭聲奇跡般的降了下去，她一邊抽泣，小眼神一邊往蛋糕看去。
“是真的蛋糕哦，姐姐剛買的，可好吃可好吃啦！”一看有戲，顧秋乘勝追擊。
小女孩瞄一下蛋糕，又瞄一下面前陌生的姐姐，終究還是抵不過饞蟲的誘惑，小幅度地點了點頭。
顧秋大喜，拉着她來到長椅前，立馬把蛋糕拆開，用買蛋糕送的刀叉給小女孩切了大大一塊。
小女孩接過蛋糕輕聲說了句謝謝。
她還記得爸媽教她拿別人的東西要說謝謝，卻把他們教的不能吃陌生人的東西給忘了。
好在沒有遇到壞人。
有了蛋糕，小女孩也安靜下來，顧秋乘機向她詢問了她爸媽的號碼，用自己的手機撥了過去。
電話那頭是對年輕的夫婦，語氣焦急，他們顯然也在找自家女兒，一聽顧秋和自己女兒在一起，忙地問地址，說立馬就過來。
挂了電話，顧秋摸了摸的女孩的頭，輕柔的念叨着：“姍姍乖乖哦，你爸媽馬上就來接你啦。”
短暫的相處，顧秋已經知曉了女孩的小名——姍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