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不堪
不堪
電話那頭卻不如顧秋所想，是一個陌生女人冰冷的聲音，“顧秋，是我。”
顧秋聽不出她是誰，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禮貌的問：“請問您是？”
電話那頭因為顧秋的問題有些難堪，沉默片刻回答：“我是孫霜。”
孫霜？顧秋臉上的笑容耷拉下來，捏着手機的手有些顫抖，她太久沒聽見這個名字了，都快不記得有這麽一個人——她的親生母親。
那人從一出生開始就抛棄她，只見過照片的母親。
其實顧秋可以理解，孫霜和顧峰離婚的行為，沒有一個女人願意和顧峰這樣的人做夫妻。
顧秋也能理解，孫霜離婚後數十年，沒來看一眼自己的行為，她要去追尋自己的幸福嘛，自己這個孩子只是她幸福路上的攔路虎。
這些都可以理解，但不代表顧秋情感上就能夠接受。
她從來沒把孫霜當作自己的母親，孫霜這個名字只活在別人的口中，而不在她的心裏。
沒聽到聽到這個名字就挂斷電話，已經是顧秋對她最大尊重，“你有什麽事嗎？”
孫霜也聽出了顧秋的冷淡，直接說明來意：“顧秋，聽說顧峰和你爺爺都死了，你現在一個人不好過吧，我好歹是你親媽，你過得不好我這心裏也不好受啊，這些年我雖然什麽都有了，但是還是有些想你這個女兒，要不你過來跟我吧，我現在可是在京城。”
“你說什麽？”顧秋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個女人在自己成年之前沒來看過自己一眼，也沒給自己打過一個電話，現在打電話來說這些是不是有些可笑了。
況且孫霜一點也不适合裝慈母，這話裏話外那有半點心裏不好受的意味。有的只是居高臨下的施舍。
而顧秋恨透了這種施舍。
她冷笑一聲，毫不留情地拒絕，“我過的很好，以後會更好，用不着你糟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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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親情牌不管用，孫霜自己不裝了，她開始威逼利誘：“你知道我再嫁的人是誰嗎？你周叔可是京城周家未來的繼承人，他牙縫下來漏的點東西夠你吃一輩子，你不要不識擡舉，你是我親生的，我才想着把你接過來過好日子。”
接着孫霜又軟下來語氣，“把你接過來這件事，我已經和你周叔說了，他人好，不介意養你，你改口叫他一聲爸，他會把你當親生的看，這樣的好機會別人八輩子都遇不到，你這幾天收拾收拾就過來吧。”
顧秋一臉漠然，“我有潔癖不吃別人牙縫裏漏下來的東西，這機會你愛給誰就給誰，我不稀罕，還有你是不是忘了，我馬上就要高考了，不可能離開竟城，你別打這個注意了。”
“不就是高考嗎？”孫霜說的輕巧，語氣裏滿是無所謂，“你過來再複讀一年不就好了，今年就不考了，竟城那種破地方能有什麽好的教育資源，你成績估計也好不到哪裏去，你來京城我給你報最好的學校。”
顧秋聽完這話，臉若墨色，從前她不知道孫霜是一個什麽樣的人，也不關心，沒想到自己這親媽的荒唐，比起顧峰這個親爸也不遑多讓，竟然開口閉口讓自己放棄高考，複讀一年。
她還真敢說，自己幾十年的努力就她一句話給決定了。
顧秋感到深深的疲憊，不想再和她過多的糾纏，“我不管你打的什麽主意，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你要是實在缺個女兒，你看誰願意去外面認一個，再見。”
“顧秋，你——”
女人的尖聲叫太過刺耳個，顧秋把手機拿遠了些，果斷按斷了電話。
顧秋呼出一口氣，才反應過來家裏除了她還有一個人，轉頭，果然，俞星航早就洗完了碗，站在遠處看着自己。
“你都聽到了？”顧秋問。
俞星航微微點點頭，“嗯。”
顧秋不知道心裏是一種什麽感受，好似自言自語的喃喃道：“為什麽我每次狼狽的樣子總能被你瞧見？”
俞星航緩緩地靠近顧秋，遞出一張紙，眼眸裏帶着溫柔，輕聲道：“抱歉……”
顧秋接過紙，帶着鼻音，“你道什麽歉，你什麽也沒做。”
俞星航眼神一暗，他就是因為什麽也做不了才會道歉。
“好啦。”顧秋快速調整自己的情緒，用紙擦了擦眼睛，“我剛才沒哭。”
俞星航貼心的替她想好了理由：“我知道，你可能是幹眼症又犯了。”
兩人默契的沒有在提這件事，顧秋指着在家院子裏那邊一片紅色磚瓦牆，對眼前的人說：“你想爬在去看看嗎？”
俞星航面帶疑惑，不懂為什麽顧秋突然提前它。
顧秋望着那道牆，“我小時候，很愛爬那道牆，那上面可以看到整個村莊，也能看到最美最廣闊的天空，我們上次去比賽，小說題材裏，我抽到了‘牆’這個題材，而我寫的就是這個牆上發生的故事。”
顧秋再次邀請，“你要上去看看嗎？”
你要聽聽我的故事嗎？俞星航。
“好。”俞星航看着顧秋。
小時候顧秋覺得這牆很高，如今再爬，覺得還沒有上次逃出學校費勁。
對個子高的俞星航更是如此，他單手一撐，一個利落的翻身就和顧秋并坐在了一起。
牆上的風景果真如顧秋所說，十分的美麗。
沒有城市那些高樓大廈的遮擋，天空中的夕陽一望無際，紅色連到了天邊，像是剛剛經歷了場聲勢浩大的戰争，鮮血鋪就，才成就了這獨一無二的豔麗。雖然身處這個小村莊，卻能感受一種磅礴之氣，那是城市再華麗的建築也無法比拟的。
視線略微下移，又能看到村中散落星星點點人家，幾汪池塘，三三兩兩樹木。
遠處的幾座倉山上還蓋着一層薄薄的積雪，沉沉地睡着，帶着裏面的人一起。
顧秋就從這牆開始，和俞星航講着屬于她的故事，故事裏有她的童年，有她的爺爺，有這村中的人，有她短暫的十幾年。
她把自己複雜又簡單的故事都講與俞星航聽，為他介紹着這裏的一草一木，講得漫不經心，輕描談寫。
最後她指着遠處的幾座山說：“可惜，你來的不是時候，若是夏天，山上長滿青草，夜晚可以躺在上面看星星。”
俞星航靜靜聽着，思緒發散，眼前仿佛出現了顧秋描繪的場景。
可惜他來的不是時候，若是能早些來，若是能早些認識顧秋……
可惜現在是冬天，離夏還遠。
良久俞星航道：“等下個夏天，你帶我看看。”
“好。”顧秋跳下牆，“等下一個夏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