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第 10 章

眉豆返工的那天早上,爸爸媽媽買了早飯到她家裏,一起坐着其樂融融地享用,就像慶祝眉豆第一天上小學的樣子。

爸爸邊喝豆奶邊看報紙:“真不知道你急着上班幹什麽。”

眉豆拿過一根油條,奇怪地看了眼他:“賺錢啊。”

“再休息兩天多好啊,傷筋動骨一百天。”

眉豆咬着油條笑了,含糊不清地說:“我要賺錢的呀。”

爸爸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把報紙疊起來放到一邊,把眉豆手邊的豆奶放到靠她更近的位置,怕她噎到:“有爸爸在總有你一口飯吃的。”

媽媽和眉豆相視一笑,發出一聲“诶喲”。

雖然右手能做事了,但家裏堅決不讓眉豆這樣危險地開車,所以早上爸爸送她去上班。

好久不工作,眉豆在公司裏有點犯懶,看着面前的好幾張表格出神,一動不動,直到她的組員又抱着兩摞文件過來,放到了她的電腦旁邊。

“經理,這兩份今天下班前一定要批完交上去的。”

眉豆這才坐直了,掃了兩眼文件的內容:“好,我批完拿給李總。”

“李總好像還沒來呢。”

“是嗎?”眉豆朝着總經理辦公室的方向望了望,大門緊閉,也看不出什麽所以然,“沒事,我下午再去看看。”

然而不等眉豆去打聽,午休結束後所有員工都收到郵件,李晤因為生活作風問題被免職了,他的職務由副總經理宋密秋代理。

眉豆看着郵件,心裏湧起一股難言的不安,她看向韓行的辦公室,同樣大門緊閉。

Advertisement

“叮叮”兩聲,電腦裏又收到一封郵件,韓行發來的,市場部全體員工下午兩點開會。

沒想到會議風平浪靜,眉豆以為李晤的免職會讓公司陷入一陣動蕩,但是沒有,韓行特別冷靜地宣布了下個季度的指标,針對每個産品提了提他的意見,最後象征性地鼓勵了大家幾句就結束了。

一小時前剛魚貫而入的一群人又魚貫而出。

眉豆慢吞吞地收着本子和筆落在最後,等所有人都離開了會議室,她轉頭看向韓行:“韓總——”

他打斷她:“我們去辦公室說。”

韓行的辦公室裏窗簾緊閉,光靠兩盞直管燈照明。不見天日卻仍然明亮,這種感覺讓眉豆覺得很不舒服,像是審訊室。

年前擺在窗口的那盆文竹已經枯萎成了黃色,眉豆打量這盆奄奄一息的植物,嘴角怎麽都壓不下來:“文心要是看到這盆文竹死成這樣,肯定很傷心。”

他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眼睛又看回顯示器:“她有什麽好傷心的?”

“她送的文竹都沒有受到你的悉心呵護,當然傷心了。”

韓行右手松開鼠标,懶懶地往椅背上一靠,雙臂交叉在胸前,臉上憋着一抹笑,好整以暇地看向眉豆:“誰說是她送的?”

“啊?”眉豆感覺脖子都僵了僵,“這不是她送你的生日禮物嗎?”

他哼了聲:“有你這個好下屬在外面給我造謠生事,我遲早也因為生活作風問題被免職。”

眉豆笑起來,抛下那盆死掉的文竹,在他對面坐下來:“怎麽回事啊?你怎麽想起來養文竹了?文竹最難養了,你連天堂鳥都養得半死不活。”

他笑了一下,沒說話。韓行知道眉豆來找他一定是想問李晤的事情,所以他等着,等她開口。

“李總被免職了。”說完她輕輕抿了抿嘴。

“我知道。”

眉豆瞪他一眼:“我當然知道你知道。”

韓行喝了一口水,緩緩開口:“宋總的意思。”

“宋密秋?”

“他爸爸。”

“為什麽?”

他看了眼關上的辦公室門,謹慎地朝她搖頭。

下班後他們去公司旁邊吃麥當勞,眉豆請客,她巴巴地把餐盤端到韓行面前,伺候大爺似的給他的可樂插上吸管。

“為什麽?”她坐下來,和韓行并排坐在窗前的位置,扭頭,眼睛緊緊盯着他,“為什麽李總會被免職。”

他為眉豆的好奇心發笑:“這麽關心這件事?”

“你的靠山倒了,我當然要關心一下。”她也只敢對韓行講話這麽直白。

“我有什麽靠山?”

眉豆讨好他:“好,好,你沒有,你一路刀山火海,全靠自己乘風破浪。”

韓行看着窗外,把番茄醬擠到紙巾上:“公司上市之後,宋密秋他爸爸手上拿百分之五一的股權,他們應該想給李總百分之三,但是李總談了很多的投資人,公司上市之後,他手上的股權應該能有百分之十。”

“百分之十也不多呀。”

“夠召開臨時股東大會的了,”他看向眉豆,“你不知道,李總的手早就伸到上面了,總公司、投資方,他都說得上話。他是真的有能力又有野心的人,宋總不敢留他。”

“這麽狹隘?”

他點點頭:“宋總給李總的財務權限很小,宋密秋都比他有話語權。”

眉豆小口咬着漢堡包:“那之後呢,李總會去做什麽?”

“用不着擔心他,多的是公司想找他去管理。”

“你不想和他在一起工作嗎?”

韓行露出特別薄情寡義的神态:“給我發工資的又不是他。”

眉豆悵然若失道:“如果哪天你不在這裏幹了,我肯定和你一起走。”

他轉過頭,不再看她:“良禽擇木而栖。”

眉豆捏了捏他的袖口:“賢臣擇主而事。”

“嚯,這話還有後半句呢?”韓行笑起來,“我頭一回聽。”

飯後他們往公司走,一起坐電梯到了地下停車場。

眉豆非常理所當然地對他說:“你送我,我還不能開車。”

韓行也非常理所當然地接受了:“你早上怎麽來的?出租車啊?”

“我爸爸送我。”

他有點兒感慨地搖了搖頭,發動汽車:“這真的是好爸爸。”

眉豆笑起來:“那你就是好老板。”

“我算什麽老板?”

時間已經不早了,回去的路上很通暢,偶爾碰到紅燈,韓行就悶悶地踩下剎車,左手撐着腦袋靠在車窗上。

他很想問眉豆,過年前他去她家的時候,為什麽沈候會從她房間裏走出來?

而眉豆心裏也藏着問號,她仰頭靠着頸枕,視線漸漸失焦,所有的燈光都變成模糊的光點。

“诶,對了……”

紅燈轉綠,韓行偏過視線看了眼後視鏡,随後利落地往左打方向盤。

“什麽?”眉豆扭頭看他。

“打你的那幾個人最後怎麽樣了?你和警察說了嗎?”

她低下頭,右手拇指一下一下刻着左手拇指的指甲蓋:“當然說了,但是那群人堅持說是臨時起意,沒有人指使,現在關進去了,判了兩年。”

“真混蛋。”他煩心地拍了一下方向盤。

眉豆伸過手,輕輕撫了兩下他的手臂:“算了。”

韓行差異地朝她看去,有點怒其不争的意思:“算了?眉豆,聖母再世都沒你寬宏大量。”

“都已經這樣了,那我還能怎麽辦?每天抱怨警察無能,還是蒼天不公啊?”

他沒再多說,把眉豆送到小區門口,他停了一會兒,直到她走過第一棟樓後轉彎,再也看不見身影。

然後他拿起電話,撥了一串沒有保存在電話簿裏的號碼。

“去查那三個小混混十二月都接觸過哪些人。”

“嗯,盡快查清楚告訴我。”

春節一結束沈候就飛去了菲律賓,他在北部找工廠來生産設備,免去出口運輸這一環節,可以省下不少成本。但是他一連轉了三天,各種工廠都看遍了也沒有合适的,不是精度達不到他的要求就是穩定性跟不上,他沮喪地躺在酒店的大床上,看着窗外飄起了細雨。

手機躺在他的腦袋旁邊叮叮當當地響起來,他扭頭瞥了一眼,一下子坐起來。

“喂?”眉豆嬌俏的聲音從聽筒裏傳出來,“沈候。”

“喲,給我打電話?難得啊。”他下了床,走到窗戶前面,左手叉腰看着窗外的雨景,臉上自然而然就帶上了微笑。

“聽說你又去菲律賓啦?”

“我媽說的嗎?”

“嗯,”眉豆笑起來,“你媽媽和我媽媽三天兩頭約着喝下午茶。”

沈候在房間裏踱步,從窗邊走到床邊,又到衛生間門口繞一圈回到窗邊:“喝吧,反正她們每天也沒事情做。”

“怎麽樣?聽說你要在當地找工廠來生産了。”

他在床沿坐下:“唉,別提了,找不到能行的。”

眉豆聽他仔細描述了每個工廠的問題,建議道:“那你分開來做嘛,最後再找一個廠組裝,說不定這樣更便宜。”

“诶?”他站起來,對着窗戶一下一下輕輕撞着自己的腦門,“這倒也是個辦法,我明天再去看看。”

眉豆輕聲應着。

沈候想她不會無緣無故給自己打過來電話,他懶得你來我往打啞謎,問道:“你找我有事啊?”

“對呀,”眉豆不好意思地笑了,“你還是住安缦嗎?”

“這兩天沒有,回去之前應該會去住幾天,休息一下。”

她譏諷道:“喔唷,你這哪是工作呀,簡直是度假。”

他逗她:“都管到我頭上來了,你這是老板娘做派呀?”

眉豆笑了兩聲:“我就知道你肯定住安缦,你記得酒店裏面有一家珠寶店嗎?”

“好像是的。”

“就是賣南洋金珠的。”

兩人不約而同因為南洋金珠而頓了頓聲音,隔着海峽,在電話的兩頭咬着下唇淺笑。

沈候走到床的另一邊,拿起遙控器把玩:“噢……”

“我媽媽喜歡,下個月她生日,我想買一個送給她。”

“她看到我送你的了?”

“嗯,她說你選的特別好,光澤好,顏色好,形狀也好。”

他撲哧笑了:“這有什麽難選的?不就是挑顏色濃點兒的、圓滾滾的?”

“你那回是在哪買的?”

“向導帶我去的一個當地的珠寶店。”

“那,”眉豆咽了咽喉嚨,“反正你要住安缦,幫我買一個回來呗,留着小票,我付錢。”

他放下遙控器,沿着床邊坐下:“得了啊,別來這套。”

眉豆學他說道:“得了啊,搞得像我占你便宜似的。”

沈候躺下來,一手拿着電話,另一只手把床單捏出細細的折痕:“算我送你媽的。”

“不要,我想了半天的,你送了我送什麽?”

“你送——”

“诶呀,”眉豆知道和他再說下去就沒完沒了了,“早知道你這麽麻煩,我就自己去買了。”

“行啦,我會買回來的。”

誰知道沈候這一趟去了快一個月,他親自盯着工廠出樣品,把一切都确認無誤後才回來,而當天正好是眉豆媽媽的生日。

眉豆倒是不着急,反正是送媽媽又不是送領導,晚兩天也無所謂,但是沈候匆匆忙忙下了飛機就一個電話打過來問在哪個飯店,眉豆一邊和服務員點菜一邊回答他,又問道:“你現在過來?”

他嗯一聲:“等行李呢。”

“那你來了一起吃吧,我和媽媽說一聲。”

“這麽好啊?”他質疑着,又忍不住翹起嘴角。

她沒好氣地答道:“那還能怎麽樣,讓你餓着肚子來送根項鏈然後再餓着肚子回去啊?”

飯點最堵車,沈候一路和眉豆彙報自己到了哪個路口,足足經過一個小時他才趕到,推開包廂門,蛋糕已經端上桌,眉豆正在折壽星的紙皇冠給媽媽戴。

他連聲說着“不好意思”走上前:“太堵車了,生日快樂阿姨。”

眉豆媽媽看到沈候就很親熱地走過去,招呼他坐下:“诶呀,一下飛機就過來,累壞了吧?先吃一點。”

“先切蛋糕吧,阿姨。”

他繞到桌子另一邊和眉豆爸爸打招呼,順手接過對方手上的蠟燭,利落地往蛋糕上插好,從桌邊拿起打火機。

眉豆給媽媽戴好了生日帽,毫不客氣地指揮沈候關燈、點蠟燭,一切準備就緒後,她拿過沙發上的手持式錄像機對準了媽媽和蛋糕,帶頭唱起生日快樂歌。

錄像機的畫面裏只有低頭許願的眉豆媽媽和在她右手邊的爸爸,沈候不好意思過去湊熱鬧,躲在眉豆身後和她一起唱生日歌。

“你過去呀,我錄像。”她小聲呵斥他。

沈候從她手上接過錄像機:“你過去,我給你們一家人拍。”

眉豆小跑着去到媽媽左手邊,唱完了生日歌,媽媽吹滅蠟燭後說:“希望眉豆健康快樂。”

這話惹得她鼻子一酸:“媽媽,明明是你生日,給我許願幹嘛?”

“我的女兒健康快樂就是我最大的心願。”

沈候知道眉豆受不住這一遭,而她肯定不想在媽媽面前掉眼淚,所以他走上前去,拍了拍眉豆的後背,怪叫起來:“世上只有媽媽好哇,真羨慕呀。”

眉豆感激他的解圍,輕輕捶了一下他的手臂,又不想讓爸爸媽媽看出她的動容,只好犧牲沈候,對他嘴壞道:“搞得像你沒有媽媽似的。”

“眉豆,”媽媽“啧”了她一下,“這種話也會說的,沒樣子。”

她縮了縮脖子,問沈候要托他買的禮物。兩人蹲在沈候的行李箱前面,他把衣服一件一件翻開來,不記得把裝項鏈的小盒子藏在哪裏了。

“你出差還帶這種東西?”眉豆拎起一條皮背帶,“你這只公孔雀是去開屏的吧?”

他一把拽回背帶,塞回箱子的一個角落:“心髒看什麽都髒,我拿來固定襯衫的好不好?”

眉豆笑笑:“一根項鏈要藏這麽嚴實?”

“我特意包在衣服裏面,怕磕磕碰碰的。”他又抖開一件衣服,一只小盒子掉出來,“诶,這裏。”

她打開盒子,裏面卻不是項鏈,而是一根手镯,她訝異地看向還在翻箱倒櫃的沈候:“咦,不是這個。”

他只是瞥了一眼,又繼續找另一個小盒子:“這個是我送的。”

眉豆笑了,拿出那根手镯把玩:“你送的?”

“怎麽啦?總不能來白吃今天的晚飯吧?”他終于找到另一只小盒子,拿回手镯,把項鏈遞到她手裏,“你的。”

等沈候把亂成一團的行李箱合上,媽媽和爸爸一人端着一塊蛋糕走過來,媽媽把蛋糕放到沈候手上,說:“沈候,你先吃蛋糕,等會兒還有面條呢。”

“謝謝阿姨,生日快樂。”他一手接過蛋糕,一手遞上禮物。

“诶呀,你還送我禮物,阿姨很不好意思的呀。”

媽媽看沈候就是丈母娘看女婿的樣子,越看越有趣,親親熱熱地講起話來把眉豆和爸爸晾在旁邊,父女倆就窩在後面的沙發上,爸爸給眉豆當茶幾,幫她托着蛋糕的紙碟,而眉豆手上拿着小叉子,不時挖一口蛋糕吃,翹着腳給爸爸看自己的新高跟鞋。

“漂亮吧?紅底的,是不是很高級?”

爸爸看着鞋子十二厘米的細跟,不敢茍同:“你眼睛喜歡沒用的,要問問腳喜不喜歡。”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