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
他們确實不明白禦影衛究竟是什麽身份,又為什麽要阻礙他們殺三皇子。但現在他們知道,這種知識儲備已經沒什麽必要了——因為他們必然會死,知道與否,沒有意義。
他們更不會知道,禦影衛之所以不出名,是因為江湖上聽過這名號的人,皆死了。
場面寂靜片刻,突然,那領頭殺手怒吼一聲,拎着尖刀暴起沖刺向前,轉瞬至冷清風身前,揚手劈下!
別看這五人跟草臺班子似的,實際上頭領殺手已有十五階武者實力,是在場五人中最強的。
因為他的存在,這五人一躍成為江湖上聲名赫赫的殺手小團隊,甚至還解決過陸府的小侯爺,一時間風頭無兩。沒想到還沒風光幾天,他們便要拜倒在一個看起來毛都沒長全的年輕人手中?
這讓他們如何甘心?
那領頭人不僅不甘心,同時也在賭——他不信這人竟有戰勝十五階武者的實力!
與此同時,殺手三號飛速轉移至段枕歌身後,獰笑一聲,扔出毒氣彈。
這是他和大哥熱血沸騰的合體技,一人沖鋒吸引注意,一人繞後放毒坑人。
這一套陰招能打敗各種各樣的江湖好手。雖卑鄙無恥,然十分有用。不少想要單挑他們的俠客就算功夫比他們高上不少,遇到這個計策,也得吃個暗虧。
畢竟在這樣的夾擊中,要麽冷清風向前一步撞上尖刀被捅個透心涼,要麽退後被毒霧包圍後腐蝕全身。
此人或許劍術卓絕,但如何抵抗蝕骨穿腸的猛毒?
還沒等他想完,只見冷清風抽劍,眉目間氣勢一變。
他拔劍時,孤河道旁那條渾濁的河流竟咆哮起來,打出白浪。空氣中出現了令人精神為之一振的清涼水汽,裹挾着一道之內的風,引來雷霆。
就好似這江河日月,在與他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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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影凜凜,有光華乍起,紛亂翻卷,直破夜空。
下一瞬,領頭殺手喉間噴湧出血液。
而段枕歌身後的毒霧被那劍氣激起的勁風吹散,劈頭蓋臉揚回殺手三號身上。
殺手三號慘叫一聲,捂着臉倒在地上翻滾片刻,他手上皮膚似是被什麽腐蝕了一般,露出血肉。
兩人片刻後便沒了生機。
冷清風收回劍勢,提着劍若無其事的走向剩下正在哆嗦的兩人,還是重複着問:“刺殺三殿下的,可還有他人?”
這一刻,四號殺手和五號殺手都感到了一生中最大的絕望。
他們不明白,為何眼前這人這麽可怕,可怕到他武功已登峰造極,卻因為他們要去殺一個三殿下而出手。而且不僅出手,還帶着斬草除根的架勢,一遍一遍逼迫着他們供出殘黨下落。
太離譜了,難道他覺得有自己在,他們還有膽量去報複嗎?
雖然他們二人武功不高,但這些年走南闖北,積累了不少見識。他們看得出來,剛才冷清風那一劍,恐怕連一成功力都沒用到。
簡單一劍斬殺十五階強者,面前之人,說是天下第一都不為過。
可天下第一,一般是不會這麽可怕的。
殺手四號撲通一聲跪下了,連連磕頭道:“沒、沒有了,一向只有我們兄弟五人相依為命,大俠……饒了我們吧!我們不會做傷天害理的事情了——”
劍光一閃,殺手四號的腦袋便永遠留在草地上了。
殺手五號只覺得面上一熱,眼前猩紅。
他瞬間僵在原地,被吓得涕泗橫流,冷汗直冒。
冷清風雙目移向他面龐,一轉劍芒,劍尖直指他眼珠子。
斬草除根,是禦影宮所有人一直以來的習慣。
突然,只聽有人道:“住手!”
冷清風沒理,正打算下手時,另一道劍光已至,生生斬開他長劍,斷了他必殺一擊。
冷雨身形一閃便出現在他面前,一劍擋開他,氣急敗壞:“他已經投降了,為何你還要動手!”
冷清風對他突然出現并不吃驚,只是皺了皺眉,反手一甩劍上水珠。随後一轉劍柄收劍,扭頭就走,似是一點都不像同冷雨說話的樣子。
冷雨看了看身後徹底呆住的殺手五號,咬牙追上冷清風背影,生氣道:“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已是什麽境界了?用你絕頂的劍去殺一個小小十五階的武者,你就不覺得丢臉?”
冷清風金眸直視前方,自顧自向前走着,根本不搭理冷雨的話。
他最讨厭冷雨說這些江湖規矩和大俠心态。因為他本就不是江湖人,也不需要遵守這些虛假的和氣。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然那些人已經對主人起了殺心,就必須除之。
他是為殿下執劍,不管段枕歌想用這劍做什麽,他都會全力以赴。
至于丢不丢臉,并不在他考慮範圍之內。
冷雨早已習慣他的無動于衷,繼續跟在他屁股後面說:“而且那人已求情了,恐怕這輩子都不會再生出害人的心思,你又為啥趕盡殺絕?殺他,你也不嫌跌份兒?再說了,以武犯禁,得守心中規則,不可越界……”
冷清風看得出來,那殺手五號武功不高,跟在這些殺手身邊,吸入太多毒氣,本就命不久矣。放他一馬,也不是不行。
況且,冷雨是他師父。他尊敬對方,在不涉及根本的情況下,他是絕不會同對方動手的。
冷雨還在念叨什麽,但冷清風不想聽。他直接屏蔽他說的話,徑直走向森林邊界。待再次站到孤河道上時,他擡頭看着月光,有些煩惱。
他已經學會清風無痕劍,可以去找主人了。
可他一時又沒法立刻動身前往流月。
剛才那些殺手他殺的第三波人了。自從一月前他劍法大成、正準備啓程去找主人時,懷昌王突然出現,給了他一波任務。說這是段枕歌對他的考驗。只有完成任務,才能證明他已習得劍法,回到自己身邊。
冷清風仔細分析,覺得自己确實不應該急着回去,只因他對《獲得主人喜愛的十二種方法》有些生疏。于是趁着完成任務的間隙,他背誦鞏固,逐條記錄,認真貫徹,希望等到再見到主人時可以讨得他的歡心。
但他錯估了這些任務的難度,雖然他馬不停蹄開始完成。但仍舊耗時許久,只因收集資料、追尋這些人的蹤跡實在沒法快速完成,與主人見面的日子得再往後拖。
他很郁悶。
“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冷雨不滿的用劍柄戳了戳他,面露不忿,“我可是你師父!”
更郁悶的是,冷雨好像沒工作賦閑在家的老父親,每日任務就是用輕功追上他,再對他一番輸出說教。說的還都是他不咋愛聽的。
冷清風扭頭淡淡看了他一眼,示意自己聽到了。随後轉身吹了聲呼哨,遠處便有馬蹄聲傳來。
等馬匹來的空隙,冷清風問冷雨:“你為什麽還跟着我?”
“我為什麽不能跟着你!”冷雨梗着脖子反問。
冷清風道:“我要去找主人了。”
意思是你趕緊走吧,帶上你不太方便,我怕主人誤會。
冷雨差點把自己牙咬碎。
主人主人,一天到晚就在念叨那個小妖孽,三年了都沒動搖。也不知道那小妖孽給他灌了多少迷魂湯,引得冷清風連劍術大成後都不忘他。
“你知不知道自己現在究竟多厲害?若你出手,恐怕那大衍第一劍仙、陸耀焱的師傅都得退上幾步。這六合八荒,你哪裏去不成,什麽得不到?為什麽要回去帝宮那等分了三六九等、人人鼻孔朝天的地方?”
冷清風已經不打算與他争辯這些觀點了,只淡淡道:“還請冷大俠回去吧。我的事,與冷大俠無關。”
“臭小子,我是你師傅!”
“我一個月前便出師了。”
“好好好。”冷雨覺得自己的低血壓被光速治愈,“那你回去吧,最好馬上就回去,或許還能趕上那家夥再娶續弦,賞你點喜錢呢!”
冷清風面容一緊,雙手成拳,僵在原地。
一路走來,他自然也聽了不少流言。一小部份是說段枕歌手段雷霆,心若蛇蠍。更多的是八卦他的愛情故事——畢竟他也算瑪麗蘇小說裏女主的女人,長得有讓人一見鐘情的實力實屬正常。
從這些人嘴裏,冷清風知道段枕歌已娶妻了,但妻子已死。
有的說三皇子心思深沉,恐怕唐半荷的死就是他促成的;有的說三皇子雖然行事可怖,但與三皇子妃舉案齊眉,可惜天公不作美,生生拆散一段姻緣;也有人說三皇子殺孽太重,克妻克子,注定孤獨終老……
冷清風為此難過了許久,只是掩飾得很好,冷雨也沒看出來。
因為這些市井流言的鋪墊,冷雨此刻的話只是普通嘲諷,想讓他明白段枕歌是個多麽冷酷無情的人。
但冷清風自知心裏有鬼,于是這話聽起來便像在戳他脊梁骨,罵他竟因主子成婚拈酸吃醋,莫不是想攀龍附鳳、以色侍人。
他知道并非如此,但他忍不住這樣想。
正是這無法控制的沖動,讓他意識到自己還遠遠做不到完全隐藏自己的感情。
他不敢想如果自己當真在主人面前表現出來,主人會是何等厭惡。
看來,在見到主人之前,他得在心裏努力挖一個小坑,把所有的逾越之情都埋進去,再堆上高高的土堆,夯實了。讓任何人都看不出來才最好。
主人喜歡厲害又聽話的禦影,那他就要做這樣的下屬,絕不能再重蹈三年前的覆轍,讓主人生氣了。
談話間,一匹棗紅色馬兒已奔至冷清風身邊。此馬品相極好,長鬃汗血,奔跑時肌肉鼓脹出流暢的曲線,乃不可多得的良馬。
冷清風摸了摸它腦袋,對冷雨總結道:“我的事便不勞冷大俠費心了,就此別過。”
說罷,他不顧冷雨的挽留,翻身上馬,衣擺飛揚,行雲流水。
随後,他手握缰繩,雙腿一夾馬腹,縱馬離開。
他背影潇灑,黑發如瀑,遠遠看去,當真如行走江湖、快意恩仇的俠客。可他如此義無反顧的目标,是那帝宮,是那吃人的囚籠,是那枷鎖之上的至高皇室之一。
他明明知道那兒會讓他萬劫不複。
冷雨站在原地胡亂揉了揉頭發,滿肚子郁悶。
“妖孽說給我時間挽留,可這孩子不聽勸啊……”
這兩年來,冷雨真的帶他看了天下山川、大漠黃沙,讓他去見百姓疾苦、遠眺邊塞鐵甲。
他以為冷清風長大了,總該有自己的想法,不似小時候那般好騙了。他以為這麽多年不見了,冷清風總該忘了那人,去追逐自己的愛好了。他以為萬花叢中過、看了這麽多風花雪月後,冷清風會移情別戀,心向天涯。
可并不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