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馬甲

第2章 馬甲

若說近來三界備受矚目的大事,當屬兩件。

一是為慶天帝四十四萬三千四百歲壽誕,各路仙家獻上奇物,天界設下瑤池盛會,大宴群仙,一并邀衆神共飲數月。

二是魔界那位年歲尚淺的魔尊少羿,從族老手中接過位置不過幾年,已将領地內的勢力全部收攏完畢,全宮上下換了新血。

魔界一貫弱肉強食,三方割據的局面由來已久,彼此強弱差距不大時尚能相安無事,現下因少羿的緣故,引來不少魔物的投誠,衆人猜測着不久之後或許要有一番動蕩。

于是天帝這日聽着仙曲兒,忽然就想到了她那一直在兩界山避而不出的族親,論輩她們算得上姑侄,便想着接來天界長住,好過被迫卷進魔界紛争中。

天門之外,兩個結伴而來的小仙正感慨着今年瑤池宴的盛況。

說話間,遙見赤焰燭龍載着一道人影下了界。

“敖厭神君這是去哪?”

“瞧着似乎是兩界山的方向。”

二仙對視一眼。

戰神親自去接,那位族親當真好大的排場。

此時的兩界山中,天帝“族親”只坐了一刻鐘便閑不住了,将手中的魚竿丢給時午:“早早過來做什麽,天界做事一向磨磨蹭蹭的,眼下怕是還沒啓程呢。”

“不提前過來熟悉環境,露餡了怎麽辦?”

祝驕撐着下巴看着平靜的湖面,道:“你都能憑空捏出一個‘族親’來,露餡了也可以圓過去的吧?”

兩日前,一妖一書決定姑且将分歧擱置,距離劇情開啓不足千年,還是先接近目标,見機行事。

魔界這邊好說,要接近神君少不得換個馬甲,于是天帝喜添新侄。

“并非憑空捏造,而是從背景板的邊角挖出來的人物,”時午穩坐湖畔,道,“沒有劇情幹擾,我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世界意識,所以才能強化帝瑤的記憶,讓她生出了接你去天宮的念頭。”

祝驕眨眨眼:“但她要找的不是我啊,不會被拆穿嗎?”

時午望向遙遠的西方:“不會,那位真族親已經出家了。”

“啊?”

“避世嘛,避着避着就勘破了。至于帝瑤,她眼神不好,”時午頓了下,道,“不過倒是提醒我了。”

時午屈指一彈,祝驕手中多了塊通體瑩潤的仙玉。

“這是什麽?”

時午道:“信物。”

眼見着日頭漸高,祝驕耐心即将告罄。

時午睜開雙眸,道:“來了。”

直到魚竿又被塞回了手中,祝驕才察覺到一股略有些熟悉的氣息,連忙端正坐好,擺出一副世外高人的姿态。

風嘯聲由遠及近,随着靴履落地,身後傳來一道慵懶的男音。

“仙友可知空檀洞在何處?”

祝驕一愣。

原來是他……

難怪會覺得熟悉,記憶裏他們可是從頭鬥到尾的死敵。

祝驕偏頭,映入眼簾的绛紫龍紋華服,外披鶴氅,視線向上,是俊美到透着幾分妖異的五官。

看到這張臉,祝驕就想到他甲胄加身,居高臨下神情輕蔑的模樣。

敖厭只來得及看到那仙一雙眉眼潋滟,下一瞬——

“啪——”冰涼的魚冷冷地拍在了他的臉上。

時午在一旁實時播報。

【敖厭好感-5,當前好感度-5】

祝驕将魚甩到簍中,沒什麽誠意地道:“抱歉,失手了。”

哼,讨厭她?想殺她?

她偏要把惡人的名頭坐實。

敖厭正要發作,随着對方收竿起身的動作,卻看清了她腰佩的仙玉,當即想起天帝交代的話。

“原來你就是空檀洞的主人。”

敖厭壓着怒火說明了來意,眼前的妖卻是全然不信的表情,提起魚簍就走。

敖厭只得追上,很是費了一番力氣解釋,最後不得不以坐騎來證明身份。

祝驕停下,道:“當真是姑母讓你來的?”

“千真萬确,本君實是奉天帝之命,前來接仙子去往天界。”

祝驕佯作勉強信了他的說辭,終于點頭道:“好吧,我随你走一趟就是。”

敖厭剛松了口氣,卻聽她又道:“可是我餓了。”

【好感-1】

“瑤池宴上自有三界珍馐,赤焰燭龍腳程極快,不出兩個時辰可回天宮。”

“你讓我等兩個時辰?”祝驕滿眼的譴責,仿佛他做了什麽罪大惡極的事,“瑤池宴縱然佳肴無數,可有兩界山的魚嗎?”

敖厭:“……沒有。”

“我若去了天界,豈不是很長時間吃不到了。”

【好感-1】

“你給我烤魚吧。”祝驕理所當然地道。

敖厭深吸口氣,道:“本君不會。”

【好感-2】

“那你就回去,換個會烤魚的神仙來。”

“你——”敖厭只覺得怒火快燒出天靈蓋了。

接仙上界的小事都辦不成,回去怕是要讓那些同僚笑話幾百年。

【好感-5】

最後魚自然是沒吃成。

祝驕生了火,拽着敖厭烤了一堆,終于揀出來兩條糊得沒那麽徹底的。

嘗了一口,又酸又腥。

當即丢到了一邊。

這下,敖厭徹底确定,她就是為了折騰他。

待敖厭召來坐騎,祝驕先他一步躍上龍背。

等了會兒沒有聽到減好感度的聲音,再一看敖厭,他連眼皮子都懶得掀了。

嗯?适應了?

這可不行。

于是祝驕清了清嗓子,道:“神君可要好生謝我,我餓着肚子還要陪你趕路呢。”

【好感-5】

敖厭咬牙切齒,只覺得多年不曾這樣憋悶過了。

回去的路上更是怎麽都想不明白,天帝族親怎麽會是這樣的一個仙?

她該慶幸有天帝當靠山。

祝驕心情極好地欣賞着沿途的風景,和時午有一搭沒一搭地傳音。

【他又看不到你,你附在仙玉上幹嘛?】

仙玉逸散出微弱的白光。

【我畢竟是有形的,走動時撞到什麽物件容易讓人起疑。】

祝驕想象了一下,方才若是沒能及時發現敖厭的行蹤,他會看到背對的她和身旁懸空的魚竿……

确實古怪。

【對了,好感怎麽降到-30就停了?】

【神仙的私欲不高,無論喜惡都不會步上極端,跌到較低或者升到較高的數值,好感停住是正常的。】

祝驕微微睜大了雙眼:【所以如果按照你之前提過的法子,好感上升過程中也會卡住?】

【從其他世界收集的資料來看是這樣,因為達到了動搖私欲的瓶頸。怎麽,你想通要走救贖路線了?】

卻聽那小妖提出了暴論:【那反過來刷仇恨值,好感度跌破-100是不是也能達到目的?】

時午:【……】

離譜,更離譜的是他居然覺得有道理。

知道好感很難繼續下降,祝驕消停了一路。

如此安靜地抵達天界,引得敖厭納罕地看了她幾眼。

【好感+1】

祝驕正從龍背上往下跳,冷不防聽到好感變化,驚得重心不穩,險些摔倒。

【好感+5】

“?”

祝驕一臉震驚地扭頭,就見敖厭一甩袖,也不做表面的謙讓,率先進了天門。

瑤池宴上觥籌交錯,神花異果飄香中,是和着絲竹管弦輕盈起舞的仙娥。

神仙們三兩圍坐,笑談着近日趣聞,及至興致高漲則碰杯對飲。

殿內盡頭,上首處壘着玉階,最高層延伸出寬闊的平面,以珠簾隔出的是天帝所在,左右又各擺了兩張宴桌,備予四位神君。

現下神君已來其三,唯餘一位。

“敖厭神君到——”

祝驕就這般跟在敖厭身後,坦然地接受着來自四面八方的目光。

腰間仙玉随着走動輕晃。

【你一個妖混進一群神仙裏面,倒是絲毫不怕。】

祝驕傳音道:【怕什麽,只要我不說,誰能發現我是妖?】

她的本體遠在無虞山,這軀殼不過是用天材地寶煉制的,神魂藏入其中,只能看到滿身充裕的靈氣,分明是個仙無疑。

唯一的缺點就是法力有限。

【你可千萬莫要和人打起來,不然只有挨揍的份。】

【等我換本體打回去就是,再說了,如今在天界誰敢打我?】

嚣張的底氣自然離不開那位一看到她便露出笑容的天帝。

珠玉冕旒,鳳羽聖衣,雖已年邁,周身威壓卻不減反增。

帝瑤招了招手,玉旒輕晃,那股懾人的氣勢稍減。

祝驕順着她的示意坐到了帝座之旁。

“這有幾百年不曾見了,”帝瑤拉着祝驕的手,道,“模樣倒是沒怎麽變。”

“嗯……嗯?”

沒變?

時午适時解答了她的疑惑:【鵝黃外裳,腰佩仙玉,這就是她對‘你’的印象,最重要的一條,你壓着點聲回她的話。】

帝瑤打量着,心下感慨這後輩模樣生得極好,每次見都覺得賞心悅目。

“現下還住在兩界山?”

祝驕放輕了聲音:“是,還在空檀洞住着。”

帝瑤嘆了口氣,道:“性子還是太軟了些,以後多與衆仙來往,讓他們帶你去四海歷練幾許。”

“咳。”鄰座的敖厭嗆了口酒,硬生生忍住喉間的癢意。

祝驕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敖厭似笑非笑地回視,也沒有拆穿。

【好感+1】

【?你看到的好感度真的準嗎?】

這邊帝瑤繼續道:“你這洞府名沒改,是還要學佛門喚那‘空檀’的法號?一直用兒戲之稱總歸不好,不若另拟一個?”

時午翻了翻原著,發現此處作了留白,于是道:【作者只寫那仙出家之後名喚‘虛因’,其餘未提,你随意取吧。】

随意?那——

“祝驕。”

時午:【……你怎麽把真名報出來了?】

【天底下同名同姓的多了,我現在和本體并無十分相似,身份也不同,不必多慮。】

時午略一想,如今距離她聲名鵲起的劇情還有許久,天界不曾聽說過她這號人物,應當沒什麽大礙。

此時的祝驕并不知道,這将是她日後回想起來最後悔的決定,沒有之一。

同類推薦